他有些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的川竹明媚似阳,清透无暇,一双大大的杏仁眼总是很自然地流露着少女纯真与灵动。
可今日里,那双眸子却波光潋滟,媚意横生,一瞥一笑皆勾人心魂。
然而,她的媚态丝毫不令人反感,仿佛与生俱来,浑然天成。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发现了川竹的另一面,让温淮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心中鹿撞,思绪纷乱。
时绾眠似笑非笑地拿起一旁的酒杯,递到温淮知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的娇嗔:“夫君是不打算喝合卺酒了吗?”
“啊......”温淮知慌忙接过酒杯,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动作略显生疏地与她共饮交杯酒。
“我们.…..”
交杯酒饮毕,时绾眠正欲开口,温淮知却猛地起身,神色慌张:“我先去沐浴,你先歇息吧。夜深露重,当心着凉,多盖些被子。”
他一连串的说完这几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浴房,脚步仓促。
绾眠望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明白他需要时间调整情绪,便自斟自饮。
饮尽杯中酒后,少女乖乖地躺在了床上等待着温小郎君。
起初,她并不紧张的,也不知为何,等着等着,内心竟然也会有些慌乱。
时绾眠差点等到睡着,才听到浴房传来动静,连忙打起精神,指尖轻轻捏着被角,胡思乱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她闭上眼睛,正胡思乱想之际,却觉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温淮知竟然喜欢熄灭烛火么……
莫非是太过羞涩?
还是她的温小郎君要玩一些与众不同的?
第二十八章
◎是不是不行◎
时绾眠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策,以便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不落下风。
感觉到床榻上另一人躺卧在自己身旁,她呼吸不禁加重了几分,胸腔微微起伏,心跳也随之加快。
正当她猜测温淮知下一步举动时,对方却迟迟不见动静。
等了许久,室内依旧安安静静。
时绾眠心想,可能温淮知只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而已,毕竟未经世事的小郎君有些不知所措也是常事。
虽然中原广为流传,于床前一事,女子不要过于主动。
可她自小在游牧长大,性情较温淮知来说可能更为开放,所以,有时主动引导他亦未尝不可……
如此想着,像下定了决心,时绾眠缓缓转过身,准备有所行动。
然而,转身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俊美男子身姿挺拔地躺卧着,呼吸均匀,似已沉沉睡去......
“......”
时绾眠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她没看错把?
温小郎君是睡着了吗?!
她凑近细看,只见温小郎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温淮知,你睡着了吗?”
“.....”温小郎君没有回答。
“温淮知。”
“......”依旧没有回应,仿佛真的睡着了。
“温淮知,你是不是不行?”她脱口而出。
“不是的……”温淮知小声辩解道。
时绾眠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难道真的是自己魅力大不如从前?
温淮知望着少女的眼睛,认真解释道:“我想等到我能真正给你一切的时候,那样,就算哪一日你想离开,也有选择的余地。”
时绾眠看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心中一愣。
她的温小郎君怎么会这般好?
可惜,偏偏碰上了她,辣手摧花。
“知道了,睡罢。”时绾眠也躺下。
她知晓对于温淮知来说,别说行房事,可能同床共枕,他都需要些时日去消化。
温淮知见她紧闭双眸,轻轻躺在她身旁,替她掖好被角。
良久,温淮知仍觉不安,侧过身,望着少女的睡颜,轻声说道:“川竹,你很好,千万别怀疑自己。是现在的我,还不够好。”
时绾眠轻笑出声,哪有人夸别人还顺带骂自己的呀?
也就温小郎君会这样了。
她抬眸看向温淮知,眼里一片柔和。
时绾眠轻轻询问道:“那,我们可以相拥入眠吗?”
温淮知似是也没想到少女会问他这个问题,耳根微红,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声如温玉:“嗯……”
他刚应下,时绾眠就钻到他怀中。
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她勾起唇角,抱得更紧了一些。
“难受吗?”时绾眠问。
“有一点。”
像是担心川竹会误会,温淮知又继续补充道:“我自己的原因。”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很开心。”温淮知拢了拢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少女的肩上。
这是时绾眠第一次听到温淮知因喜悦而发出的轻笑声,她柔声道:“傻瓜。”
月光笼罩下,温淮知凝视熟睡的少女,修长的手指伸出,却迟迟没有触碰她的肌肤,只是悬停在半空中,一遍遍描绘着她的眉眼。
次日清晨,时绾眠醒来时,却不见温淮知踪影。
时绾眠起身,梳洗完毕后,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时,温淮知便轻轻叩响了房门。
他今日并未穿着往日上山砍柴的粗布黑衣,而是一袭素雅的白袍,温润如玉,气质出尘。
只是眼圈略显青黑,似是彻夜未眠。
温淮知见川竹一直在看着自己后,微微脸红,温声说道:“我煮了些热粥,待你梳洗完后,可以食用一些。”
时绾眠点点头复又转回铜镜前,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头发。
她突然之间很想给温淮知购置很多衣裳,因为她发现温小郎君穿什么都好看。
平日里穿黑衣显得稳重高冷,昨日里穿喜服又尽显妖娆媚色,今日穿白衣,更是翩翩如玉,宛若不染凡尘的谪仙公子,清冷出尘。
就在她出神之际,温淮知已悄然来到她身后。
“川竹,我……我可以帮你梳头吗?”他轻声说道,语气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绾眠点点头。
她的小郎君真的太可爱了,光是梳头还会很紧张地询问她。
他接过时绾眠手中的木梳,轻轻拨开她柔顺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动作轻柔细致,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温柔地为她梳理着秀发。
时绾眠看着铜镜中,温淮知一脸专注的模样。
镜中映照着他眉宇间的温柔,以及那双清澈好看的桃花眼,当真如画中谪仙,美得雌雄莫辨。
时绾眠情不自禁地夸赞道:“你真好看。”
“嗯?”
温淮知手中一顿,仿佛受惊的飞鸟般,原本专注的神情霎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赧的绯红。
良久,温淮知从怀中拿出一根木簪递给女郎:“今日……用这根簪子可好?”
时绾眠接过那支红褐色的木簪,入手温润,木质细腻。
表面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在细细端详下,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精巧。
簪头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菱形,衔接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镂空芙蓉,而更令人惊艳的是,那菱形簪头上,竟雕刻着一幅细致入微的人物图,如同活灵活现般跃然于木质之上,华美精致。
簪身则雕刻着连绵起伏的山川河流,奔腾不息,而簪尾处,则是一片幽静的深山竹林,几只闲云野鹤点缀其间,更添几分清雅脱俗之气。
时绾眠一眼便认出,这人物雕刻图是她不经意间提起的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故事,也是她小时母后经常给她说的一个故事。
而这簪身,明明可以简单地刻上“川竹”二字,他却巧妙地将她的名字融入这幅山水画卷之中,赋予它至高无上的意义。
这份爱意,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却又在细微之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支红褐色的木簪,材质是珍贵的花梨木,虽然不及宝石白玉般光彩夺目,却也价值不菲,在这偏远的小地方更是难得一见。
她曾听祖母说过,温淮知曾悉心培育过一棵花梨木,想来,这便是用它做的。
“这是……生辰礼物。”温淮知看着时绾眠,俊美的脸庞上染上一层薄红,指尖微微颤抖,似是紧张到了极点。
“我……第一次做,花的时间可能久了些。”他薄唇轻抿,眼眸中带着一丝忐忑不安,生怕她不喜欢这件拙劣的礼物。
“如若你不喜欢,我还可以再做其他的。”
“我很喜欢。”时绾眠偏过头看向他,轻轻一笑。
她能想象得到,为了这支簪子,温小郎君花费了多少时间去学习琢磨。
她微微低下头,仔细地看着男子修长的双手。
果不其然,上面布满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伤痕,特别是指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