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他已不单单是自己,而是整个裴国公府的依托,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拿整个裴国公府去赌,他确实赌不起。
而时绾眠似乎洞悉他心中所想,未让他完全表态,甚至连他的退路都给想好了。
"这些日子,本公主与裴将军需要装得恩爱些,越像越好。到时候也好自然些。"她拿起一旁的酒杯,轻抿一口,随后又看向裴洲池,调侃道:"委屈裴将军了。"
裴洲池闻言轻笑,也坐到一旁,拿起酒坛与时绾眠相碰。
他举着酒坛,挑了挑眉,百无聊赖道:"该委屈的还是淮乐公主才是,与我这等粗人演恩爱戏码。"
话音刚落,二人相视一笑,杯酒言欢间,如同久别重逢的知己。
第四十章
◎公主为何要吻属下◎
入春时节,细雨绵绵。
温淮知随使臣一路向北,凭借使臣手中的令牌,关口早早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终于抵达了京城。
使臣领着温淮知来到一处雅致的宅院,下人们早已将日常用物安置妥当。
温淮知双手作揖:"有劳使臣大人。"
使臣点点头:“二月后便是殿试,届时将从中选出三人。京城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公子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即便未能名列前三,其余人等皆可在京中任职,这座小宅也可长居。”
顿了顿,又道:"对了,不久后便是淮乐公主的生辰,宫中将隆重庆贺,亦有替皇上冲喜之意。会试通过的公子们都在邀请之列。公子若得空,不妨前往一观。一来,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入宫;二来,公子也可借此良机,结识同僚。"说到后面,使臣语气略显深沉,意味深长。
"多谢大人提点。"温淮知再次作揖,目送使臣离去。
入夜,温淮知收拾妥当,沐浴后躺在榻上,忽觉身旁空无一人,他轻轻抚摸着身旁空荡的位置。
良久,他才起身打开木柜,从今日整理好的衣物中取出川竹的一件衣裳,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一侧,这才安心躺下。
他将脸贴近衣物,轻嗅着上面熟悉的气息,仿佛能感受到少女的温存。
怀抱着衣物,温淮知在奔波劳累后很快沉沉睡去。
在京城的这些时日,温淮知很少外出,而是一直在宅内温习。
很快,便到了淮乐公主的生辰。
温淮知跟随着使臣上了马车,行驶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停下。
使臣转身对温淮知说道:"温公子,就送到此处了。接下来会有宫中侍女引你入内,跟随她们便是。我还有其他公务需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温淮知闻言,温声道:"有劳大人。"待使臣离去后,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朝宫门走去。
负责迎接宾客的婢女们远远望见一位俊美如玉的男子缓步而来,白衣洁净,身姿英挺,便忍不住悄悄多瞧上了几眼,有些大胆的甚至主动上前询问。
“公子请跟奴婢来。”两名婢女看向皎月般的男子,脸色微红,而后她们很快又低下头,好似娇羞。
“有劳二位姑娘。”
“方才我们才谈到探花郎,这不,这位兄台来的正是时候,我看他说一,在座的各位没人敢说二。”说说话之人正是七大家之一南家的嫡长子南须齐。
只见一位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的温润男子缓步而来,南须齐快步上前,热情地介绍道:"在下南家南须齐,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看着竟有些面生……"
“在下温淮知。”温淮知答道。
此处多是些年轻俊杰,虽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但个个气度不凡,举止优雅。
正因为远离权力中心,反倒让众人卸下了平日里的矜持,言笑晏晏,颇有几分轻松自在的氛围。
有些世家子弟凭借会试及第的身份也坐落于此,或是想借机结识些才俊之士,众人谈笑风生,话题从诗词歌赋到天下大势,无所不包。
"温淮知?"罗家二公子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未曾听闻过这个名号。"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困惑,好似在努力搜寻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另一位身着锦衣的公子也忍不住搭话道:"不知是否是在下孤陋寡闻,似乎从未听说过温家。"
面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世家子弟们的发问,温淮知神色如常,面上没有丝毫羞愧或卑微之色。
他微微一笑,声音清朗如玉:"在下来自南方一处名为石林县的小城。"
"没听说过。"有人低声呢喃。
一时间,席间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多得是你们没听说过的地方,可要当心殿试时说不定就问到咯。"
说话之人正是白家嫡长子白禹。
白禹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尴尬,只见他起身,拉过温淮知坐在自己身旁,面带温和笑意,自我介绍道:"在下白禹。方才听闻温兄来自小县城,实在令人佩服。你初来乍到,若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到白家寻我。"
白禹见温淮知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刚刚众人接二连三的话有任何不痛快之色,反而更加欣赏他。
“多谢白兄。”温淮知淡淡一笑。
随后,众人又开始各自聊起家长里短。
有人谈及即将到来的会试,忧心忡忡地讨论着如何备考,也有人议论起即将到来的殿试,忧心如何在众多天之骄子中脱颖而出。
此起彼伏的谈论中,不乏有人主动向温淮知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热情地邀请他日后常来赏玩。
一时间,四下又是一番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时绾眠和裴洲池正快步赶往宫中。
时绾眠一脸不耐:“穿什么不一样,穿个战袍去都行,你还穿这么久,磨磨唧唧的,快迟了。”
裴洲池跟在时绾眠身后,一脸委屈道:“传闻淮乐公主喜好美色,我若不稍加打扮些,别人又如何信服公主与我恩爱有加?”
随后他又阴阳怪气地补充一句:“公主以为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国色天姿呀?”
时绾眠上下打量了裴洲池一番,与往日不同,如今的他身着青衣华袍,头发高高束起,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少年气息。
她不禁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些许赞许:"你这般姿容,也不逊于本公主。"
“公主,公主,溥府那边来了信。”侍女将一封泛黄的简陋信封小心递了上去。
时绾眠眼睫微颤,溥府自是她当时留给温淮知的信址。
许是自己最近事务繁忙,未曾有空回信,令他担忧了。
“先放在本公主的案桌上。”时绾眠扫了眼天色,已经到了宴会的时间,再细看也来不及立刻回信。
宫内,宾客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场面颇为热闹。
随后,一个声音响起,让此时的喧闹立刻安静下来。
“淮乐公主,驸马到——”
众人闻声肃然起敬,整理好坐姿,静候二人的到来。
女子一袭白色金丝长裙,轻纱曼拢,身姿袅袅,三千发丝梳为牡丹髻,头带十二金钗,雍容华贵。
与她同步前来的男子身材高大,棱角分明,一身华服掩盖不住那股凌人的威势,仿佛下一刻便要挥剑斩杀。
二人走着走着,裴洲池在众人都看不见的方位上,故意轻踩了一下时绾眠拖地的裙摆。
猝不及防间,时绾眠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方倒去。
也就是此时,裴洲池拉着时绾眠的手未曾松开,他轻轻一扯,女郎便往他怀里撞去。
“公主小心。”裴洲池一脸担忧之色,稳稳地扶住了时绾眠。
时绾眠靠在他的怀里,众人望不见她的神情。
“裴洲池!”时绾眠咬牙切齿,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骂道。
随后她慢慢起身,双手攀在他健壮结实的臂膀上,眼里全都是爱慕,娇羞道:“多谢驸马。”
而后二人相互扶持,十指紧握,一步一步地走到时言玉身旁坐下。
四周交头接耳的窃窣声此起彼伏:“哎,你听说了吗?二人久别重逢,竟然再次互生情愫。”
"裴将军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比公主之前缠绵的那些小白脸好多了,难怪公主宠幸他一人。"
"郎才女貌。"
自从少女踏入殿中的那一刻,温淮知便如同被蛊惑了般,再也移不开双眼。
他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反复打量着她的容颜,仿佛想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
可他最终还是无法欺骗自己。
在看到二人十指相扣,恩恩爱爱时,他的心仿佛被一柄利剑狠狠刺穿,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似与血肉紧紧缠绕叫他无法喘过气。
黑夜被烟火渲染,众臣百官起身行礼,恭敬地注视着殿上那位高贵优雅的女子,齐声道:"臣等恭迎淮乐公主回京,淮乐公主厚德载福。"
言玉拿起玉杯,朗声道:"孤祝自己最宠爱的妹妹,生辰快乐!"
“多谢太子哥哥。”时绾眠轻抬玉手,拂袖掩面,轻酌一口。
"祝淮乐公主,我的妻子,生辰快乐!"裴洲池声音洪亮,字字铿锵,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提起鸳鸯沉香壶,为时绾眠斟满一杯。
"多谢驸马,有此夫婿,我之幸也。"时绾眠低垂双目,略带羞涩。
"诸位平身。"时言玉宣布道。
随即,殿中便开始了精彩纷呈的表演。
趁乱之际,裴洲池靠向时绾眠,在他耳边轻语:“多日未见,淮乐公主演技依旧未减分毫,末将佩服。”
时绾眠一挑眉,她就知道这裴洲池一日不犯贱内心就痒痒,于是她也不甘落后地回复道:“比起将军而言,本公主的演技还有待提高。”
“哪里,公主刚刚那副眼含爱意的模样演得真好,好公主,教教我怎么演罢。”裴洲池用手肘轻轻戳了时绾眠一下,眼带调侃。
时绾眠眼角弯了弯,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换了语气,可怜兮兮道:“那公主为何要吻属下?!”
“你......”裴洲池一下子回忆起了那个情景,登时羞红了脸,语塞了片刻。
“本公主说三郎怎么当时不肯做面首,原来是志不在此呀。”时绾眠心情大好,又饮了一杯。
面对裴洲池这种说话贱嗖嗖的人,一定要比他脸皮更厚才行。
裴洲池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在众目睽睽下,也不好动作太大。
他看着玉杯里的清酒,声音有些低沉:“我才没有喜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