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与不甘。
蝉鸣声依旧不断,微风飘过,不知是凉了夜还是凉了人心。
“你不该如此。”
时言玉突然笑了起来,反问道:“那我该如何?眠眠,你告诉我。”
“他不会滥杀无辜。他是这天下最心善的人,他是真的为百姓社稷、中原思虑的人。”
"心善?"时言玉重复了两个字,随后疯狂地大笑起来:"眠眠啊,我的好眠眠,这是最无用的东西!"
"曾经我所守护的,在我遇难时,变成一把利刃,狠狠地、狠狠地刺向我!我用真心去守护的人都巴不得我去死!"
他的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们不管不顾,朝我扔鸡蛋、泼脏水、辱骂我——"
他的眉间微蹙,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苦笑。
突然,他安静下来,语气轻柔,却不乏诡谲:"其实我一开始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可是母后教导我应该为两族担起责任,父皇亦是如此!大家不断把我变成不喜欢的样子。"
“我欢喜什么,便要残酷无情地抛弃什么——”
他抬头望向时绾眠"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感觉道自己好像还活着......"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要被微风吹散。
“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不可以,那不可以。喜欢什么,我要杀了什么!可是…...”他叹息着,似乎在回忆什么。
"可是只有眠眠同我说,哥哥的快乐最重要。"
他轻声说道,眼中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
时绾眠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知道,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眠眠,有时候哥哥真羡慕你。”时言玉说道。
“哥哥,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后,时言玉也将内心的话全部倾出:“我不想回头!哥哥明白,权势只有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握在自己手中,便可把黑的说成白的!这可比心善那种东西好用多了!”
“眠眠,听话,不要离开哥哥。你知道哥哥只有你了。”他恳求着,声音中带着恐慌。
“谁都可以背叛我,但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她跨出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匕首抽出的声音。
“你要对我动手么?”时绾眠问道。
他摇摇头,面带有病态地自嘲道:“哥哥怎么会对你动手?”
“眠眠,我说过,哥哥只有你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站在我这边,我早就已经无所谓了,我也不在乎!”
说到此处,他眼中流露出病态的疯狂“:可若是连你也抛弃我,这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突然,他轻哼一声,时绾眠转身一看,只见他将匕首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左臂,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唔......”
“你疯了——”
“疯了也好!被你憎恶也罢!都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抛弃我强!”时言玉大声喘气,连带着无数痛苦。
“我没有抛弃你!”
"你没有抛弃我?好,好!既然你没有抛弃我,那你就乖乖回到我身边,让我知晓你是同我站在一起的!"他声音中带着近乎疯狂的执拗。
时绾眠闭上眼,许是气急攻心,她不停地喘气。
感受到温淮知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可就在这时,又一阵闷哼声响起,这次是刀刃刺入躯体的声音。
时绾眠转过头,只见时言玉竟然捅了胸口一刀。
“时——言——玉——”
她喊着他的名字,眼睛瞪大,满是惊恐和愤怒。
“你不要逼我!”时绾眠双眼通红,额间青筋渐起。
“我不想逼你…...”他立在原处,双目柔和地看着她。
“你在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或许,我就应该死在年幼时,死在那一夜......”
时言玉面色越来越苍白,唇色也渐渐惨白。
“求你,不要把哥哥留在这,这里太黑了.…..”
时言玉轻唤,他的声音低垂,带着浓浓的哀求。
鲜血自他胸口和手臂徐徐渗出,这一次,他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喉间。
看着她面色痛苦,依旧在犹豫,他开始轻轻划过脖颈,几缕鲜血缓缓留下。
"哥哥,那是上千上万条人命啊!"她的声音带着痛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死,对吗?好......"
时言玉眼中的病态已然无药可救,带着绝望,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了结。
"住手——时言玉!我不去了,我哪也不去了!"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
听到少女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像是被哄好的孩子,开心地说道:“真的?眠眠,哥哥就知道,哥哥就知道!你会永远站在哥哥这边,就像以前一样,永远不会变!”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
“你快回来,回到哥哥身边。”他伸出手,期待地看着她。
看着他如今疯狂的模样,时绾眠心中神色痛苦。
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想到年幼时的那一夜。
想到了他在梨花树下,温柔替她佛去发间的碎花,那么柔情的一个人,唯一一次生气是为百姓反冤。
想到了沈复说的话,想到父母双亡后,时言玉的处境。
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自尽在她面前。
但是,那些无辜之人的命运也牵动着她的心。
她转头看向温淮知,眼中满是挣扎。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尝试。
看到时绾眠内心的犹豫与痛苦,温淮知松开她的手。
“别哭,眠眠。”
“我在。”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时绾眠转过身,紧紧地拥住温淮知,声音哽咽。
“对不起。”
她松开抱住温淮知的手,退开几步,看向时言玉:“放他们离开。”
她知晓,即便离酥武艺高强,若是时言玉一声令下,二人几乎难逃宫中追杀。
“好。”
离酥看了眼温淮知,见他迟迟不肯离去,轻轻拉扯了一番。
温淮知依旧纹丝不动。
见状,离酥眉头微蹙,终是下定决心,一掌劈出,将温淮知击晕,这才带着他匆匆离去。
目送二人远去,时绾眠心中稍感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幅幅苦楚不堪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她无法释怀,无法喘息。
最终,承受不住内心的挣扎,少女环抱住头,失控地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第七十七章
◎幼时回忆◎
入夜时分,寒冬肆虐,游牧帐内笼罩着一股凝重沉重的氛围。
一群人守在床榻前,心痛不已地望着神志不清、痛苦难当的少女。
中年男子轻叹一声,忧虑地开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一旁的医者正小心翼翼地为泊氏凝语擦拭伤口。
不知缘何,向来活泼乖张的淮乐公主突然病倒,身患恶疾。
翻阅上古史册,医者只在字里行间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即血缘之人换血或许可以一试。
医者长长地叹了口气,担忧地望着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床榻之上,不由得心生疼惜。
谁能想到,前些时日还活蹦乱跳的淮乐公主,此刻竟可能危在旦夕。
"本宫…..."泊氏凝语轻拉开一边的衣袖,欲言又止。
这时,医者猛然跪下,满面凝重:"皇后三思,万万不可!微臣知您爱女心切,可您不能再做出如此冒险的事,再这样下去的话,您恐怕性命难保。"
他额头上滗出些许细汗,心知自己的话有些犯上,但他实在不忍看着皇后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这段时日,正好赶上中原皇后省亲之日。
淮乐公主原本应该居于中原,可因情况特殊,自出生就一直在游牧。
她心系游牧,一直也不愿离开,黏着泊氏瓦尔。
泊氏瓦尔也极其疼爱这位孙女,甚至亲自赐予她最高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