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乐公主。
淮乐公主是游牧唯一的公主,受人宠爱。
可惜,终是红颜薄命。
此番换血,只能由淮乐公主的直系血亲试行,也就是眼下的皇后、小太子。
可这种不成熟的方法,即使成功,换血者的体质也将大为虚弱,严重些更有丢失性命的危险。
时言玉轻轻拉扯了一下泊氏凝语的衣袖:"母后,儿臣…..."
"闭嘴。"泊氏凝语眉头微蹙,打断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时言玉将视线转向床上痛苦不堪的妹妹,只见她眉头紧锁,眼尾还挂着湿润的泪痕。
他又望向高大沉默的泊尔瓦氏,却见对方只是轻轻摇头。
时言玉不明白。
待众人离去后,时言玉再次试探着开口:"母后,儿臣身子尚可,还年轻,日后定会恢复很快,可以救妹妹…..."
"放肆!"泊氏凝语重重拍击案桌,面容严肃,随即抚了抚额间,质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儿臣知道。"时言玉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你很有可能会因此性命不保?就算能活下来,日后身子也会很虚弱。"泊氏凝语叹了口气,皱眉看着这个仍带着些许天真的孩子,不禁感慨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儿臣知道。"时言玉再次点头,似乎抓住了一个机会。
他继续拉扯着泊氏凝语的衣袖,眼中带着乞求的神色,:身子虚弱换取妹妹的一条命,儿臣觉得很值!就算…..."
小太子紧抿双唇,下定决心将心中所想付诸言语:"就算因此丧命,儿臣也无怨无悔!”
“妹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很孤独的。"
话音未落,清脆的"啪"声响彻室内。时言玉被扇得微微侧了头,右脸顿时肿了起来。
或许是被那些话语刺痛,一向端庄的泊氏凝语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悲痛,轻声痛哭起来。
她弯身抱住时言玉,温柔地抚摸他被打红的面颊,哽咽道:"母后又何尝不心疼,若是可以,母后宁愿躺着的是自己......"
"玉儿,你还小。很多时候,我们都别无选择。"泊氏凝语叹息着说道。
时言玉抱紧了她:"母后,儿臣不小了。儿臣明白,您是一国之母,父皇是一国君主,中原需要你们,所以你们不能带有任何私心去做选择。"
"可太子不一定要儿臣当。儿臣看其他哥哥或者弟弟,也有一番作为。只要是为中原好,又何必执着于是谁呢…..."
"儿臣只有一个妹妹…..."时言玉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可知你身上背负的责任是两国的和平?"泊氏凝语眉头紧锁。
"儿臣知道,可儿臣不明白。为何你们都认为除了儿臣以外,其他人坐上这个位置就会动摇和平?为何你们就能保证儿臣背负这个责任,就能和平?"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事物。若是要用什么衡量,儿臣只会认为是利益背负和平。"
"荒谬!一派胡言!"泊氏凝语怒斥道。
"难道儿臣说错了吗?母后嫁给父皇多年,父皇或者玛家有打消过彼此的念头吗?只要涉及…..."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啪"。这次的力道更大。
时言玉被打得微微侧了头,却并未回过身。
“够了!以后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咳咳…...休得再提!”泊氏凝语拿出手帕掩住嘴轻咳了几声,原本端庄冷漠的面容瞬间有些许软化。
她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又恢复了冷淡:"日后长大,你就明白了。早些歇息,过几日返程。"
第二日夜晚,在其他人离开后,时言玉遣退了房中的婢女,让她们在外屋等候。
他轻轻走到时绾眠身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眠眠,你疼吗?"时言玉担忧地问道。
"眠眠,我还是不觉得我有什么错。如果我有错的话,就错在我还太小。"
他叹了口气,在少女身边坐下,喃喃自语:"他们总觉得是因为我太小,所以我想的才是错的。"
"可我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人都是不同的。或许在他人眼里价值连城的宝物,在另一些人眼中,一文不值。"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是少女上次离别时赠予的。
少年凝视着佩玉,继续说道:"如果皇位带来太多杀戮,我宁愿不要。我更想做一位自在快活的普通人。”
“有能者任之,这才叫责任。而那一层所谓的关系不过是借口罢了,人总是习惯加上一层假皮,非要等到利益那把利刃狠狠戳破…..."
时言玉小心地将玉佩收好,目光温柔地望向少女:"就算真能维系也罢,自私也好,我做不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比我的妹妹更重要。"
也许是错觉,女孩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突然,帐篷被轻轻掀开,时言玉迅速拿出一把小刀,往自己的手臂划去。
"母后说,很多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己,可我时言玉…..."
许是痛感传来,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明知不可为,非要为之——"
帐内烛光摇曳,月色映照着少年郎一身玄色衣袍,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肌肤愈发透明。
“殿下!您…...您这是做什么?!”
老医者闻讯而来,却见太子殿下正自解衣,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寝榻。
“换血!立刻!马上!”
他后退一步,躲避着医者欲上前包扎的动作:“无用!包扎一次,孤便自毁一次!”
医者惊骇欲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上冷汗直冒,连连磕头:“殿下...老臣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求殿下.…..饶恕老臣...”
他颤抖着,声音几近哽咽,似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时言玉眼眸微垂,用一只青花瓷茶盏接住涓涓而下的鲜血,低声道:“小声些!惊扰了旁人,孤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危。”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的歉意:“此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若成功,孤必重用你,并赐你免死金牌。若失败.…..孤已安排妥当,会送你和你的家人远走高飞,换个身份,安度余生,无人追究。”
老医者面露犹豫,一颗心在希望与恐惧之间剧烈地搏动。
“时间紧迫。”时言玉的脸色越发苍白,如同冬日里飘落的雪片,毫无血色。
看着太子决绝的神情,老医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惧,颤抖着手,开始了这惊险万分的换血之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初露。
“殿下.…..殿下…...”
换血完毕,老医者却不见时言玉有任何回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慌忙探查殿下的脉搏,发现尚且微弱跳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时言玉脸色如纸,浑身无力,费力地睁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虚弱地吩咐道:“收拾干净,替孤换身衣裳,送回帐篷,就说孤受了风寒,不宜见客。”话音未落,便昏了过去。
老医者急忙喂他服下一颗药丸,待脉象平稳些后,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长舒一口气后,才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帐内狼藉的一切。
此次换血算是成功了,只是.…..这后遗症.…..
老医者心中暗自担忧,不知未来将会如何.
来不及多想,医者便将时言玉小心翼翼地扶回帐篷,为他诊脉开方。
帐篷内,熏香袅袅,淡淡的药草气息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寒意。
烛火轻摇,映照着时言玉苍白的侧脸。
或许是因为淮乐公主病重,这几日众人皆忙于照料公主,未曾留意每日守在妹妹榻边的太子殿下突然没了身影,只当他是受了风寒。
几日后,医者看着勉强能下床,喝些稀粥的太子,心中仍是担忧:“殿下...可还有哪里不适?”
时言玉虚弱地开口:“她.…..怎么样了…...”
医者连忙回道:“回殿下,公主情况好转,已无性命之忧。微臣说是公主福佑天泽,神灵庇佑。”
时言玉轻轻颔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却牵动着伤口,一阵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
“咳咳…...咳咳…...”
医者见状,心中一沉。
“殿下...明日便要启程回中原.…..您…...”他看着殿下惨白的脸色,犹豫着开口:“要不要.…..禀明皇后娘娘,延缓几日行程…...”
时言玉却摇了摇头:“不必惊动他人。晚些时候.…..你替孤取来一些胭脂…...”
夕阳西下,帐篷内,摆放着精致的胭脂水粉,檀香木盒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时言玉看着这些脂粉,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不让旁人起疑,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掩饰自己苍白的面容。
他拿起胭脂,随意地描弄着,指尖轻触着细腻的粉末,感受着丝滑的触感。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使用女子的胭脂,竟觉着.…..有些新奇。
镜中,他的脸色看着精神了些许,眼神也亮了几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日后妹妹长大了,或许会喜欢这些.…..
等回到中原,他要为眠眠送上更好的胭脂水粉,中原的胭脂定然比游牧的胭脂精致许多。
回到中原后,那些日子,他反复发烧,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
身子渐渐好了些,却再也不能像其他皇子那般策马奔腾,哪怕是稍感凉意,也会让他痛苦不堪。
渐渐地,背后流言蜚语四起,有人称他是废物太子。
太子之位,本该完美无缺,不容一丝瑕疵。
而时言玉自幼体弱多病,众人暗中揣测,他就算登基为帝,恐怕也是短命之君。
有一次,他与一位宠妃所出的皇子发生争执,对方年幼失言,辱骂他为“废物太子”。
不巧,这一幕恰好被时绾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