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没再等丽修仪回应什么,怡佳拿着丽修仪喝完药的空碗转身出了内室。
第058章 询问
“大皇子还在哭闹么?”淑妃回到拾翠殿, 便听见侧殿中传来哭闹声和来回的脚步声,显出了一副不耐的神色。
身后的静鸢为难道,“可能是大皇子身子弱, 几个乳母喂奶时常不愿意喝, 又哭闹不止,婢子请了御医, 御医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只能哄着让大皇子吃奶, 熬过这阵子恐怕就能好些了。”
“真是和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母一个样子,整日吵闹,本宫这些时日真是受够了,让乳母和嬷嬷抱远些, 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 本宫不想再听见他哭闹了。”自从大皇子接进宫, 淑妃只觉得吵闹, 这时才发觉养个孩子并不似初时想的那般容易。
“是, 是, 婢子这就吩咐下去。”大皇子身份贵重, 服侍的宫人尽管已经是费尽心力了, 却不知为何总是哄不好孩子,但主子发了话, 静鸢也只好再去同教养嬷嬷一起想想办法。
“东西都处理干净了么?”淑妃皱皱眉, 开口问道。
“回娘娘, 宫中先前没来及处理的剩下的红颜都让婢子放进蘅芜香中, 今日都被皇后娘娘的人收走了, 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说起来,静鸢今日当真是有些后怕, 按照先前的谋划,放进方才人香中的红颜分量不多,应当不会才几日便显露出端倪,故而她便没急着将宫中的红颜全部处理完。
谁知今日皇后动作这般快,让人带着御医进宫搜查,幸好主子急中生智,想法子拖延了一阵让她将东西也掺到香里才糊弄过去,如今主子成了受害者,倒也一举两得,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本宫不希望今日之事再发生第二次,此事了了去领罚罢。”淑妃懒得再与她多费口舌,将人打发了下去。
静鸢身子一颤,艰难地应了一声,“是,娘娘。”说完,低着头退出了殿内。
“本宫还真是有些看走眼了了,丽修仪还有这脑子,不过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这样便能瞒下本宫么,可惜看走了眼,本宫如今倒真是有些可怜她了。”淑妃扫了一眼还在殿中的静思,冷笑道,”连自己的狗都看不好的人活着还能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殿内只剩下了淑妃和她,静思垂着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两日想法子将那个宫女给除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只有死人和哑巴的嘴是可信的,丽姐姐可真该感谢本宫啊,帮她除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也让她该看清自己的无能了。”淑妃勾了勾唇角,转身走近了内室。
仿佛这只是一句平常的话,并未在言语间便定了一个人的生死,静思漠然地听完淑妃的话,又无声地跟上了淑妃的步伐。
长乐宫里,沈骊珠从钟粹殿回来之后便在榻上歇息一会儿,再次醒来之后已是入暮时分。
“主子,您醒了,婢子将晚膳端上来。”文岚察觉到屋内的动静,从门外走进来,将沈骊珠扶起来。
“我今日也没什么胃口,上些小菜即可。”沈骊珠颔首,轻声道。
睡了一觉醒来,沈骊珠也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此时在桌上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才察觉到当时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来,比如方才人今日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出现的时机,恰好指认的宫女,听说淑妃宫中香也有问题时的情绪异常,以及今日表姐表露出的平静......
如果是她们瞒了她什么事情,可李御医说的话不会作假,倘若方才人是故意这般做的,她又何必冒着对身子这么大损害的风险呢?
罢了,多想无意,倘若当真是方才人做了什么,只要她自己心中有数,她也不好再去多问。若不是自己连累了方才人,她心里的负担也能小些了。
“主子,您给皇上准备的生辰礼物可要婢子给您装起来?”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沈骊珠的思绪,她抬头看向了文瑶手中拿着的香囊,本想着今日要将香囊送给皇上作生辰礼物的,却一时错过了时机。
她晃了晃神,开口道,“不必,先放着吧,这两日我寻个机会去送给皇上便是。”
想到皇上,她不免又想起来今日皇上听见红颜时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愤怒,难道之前发生过什么旧时与红颜有关?
“文瑶,你将文琪叫进来,我有事问她。”沈骊珠想了想,吩咐道。
“主子。”很快,文琪便随着文瑶进了内室,恭敬地给沈骊珠行了礼。
沈骊珠示意其他人先出去,这才开口问道,“文琪,你可知之前宫中还发生过什么与红颜有关的旧事?”
文琪闻言一愣,她入宫时日不算久,她印象里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是和红颜有关的,但既然主子问起,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依据,她思索片刻,开口道, “回主子,婢子先前并没有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事情。”
虽说在意料之中,闻言,沈骊珠不免还是有些失望,但不等她开口,又听见文琪接着道,“不过主子若是想问些旧事,宫里的小顺子和小越子先前是赵太妃的人,入宫时日也久,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小顺子和小越子都是她入宫后宫里分配过来的太监,平日里除了些日常的琐事,沈骊珠并未经常与之相处,毕竟相较起来,她还是更相信自小服侍她的文瑶文岚以及父亲安排进来的文琪。但既然文琪这时提起了这两个人,便是她觉得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二人可还可靠?”沈骊珠还是谨慎地再问了句,毕竟小林子当初做的事情还是让她心里留下了些不安。
“回主子,当初小林子的事情之后,婢子便一直盯着他们,未见他们这一年来与其他宫里的人有过往来,平日里虽然偶尔有些偷懒,不比小高子肯干实事,但也没什么其他心思,还算是安分守己,没做出什么有损主子的事情来。况且如今得皇上看重,进宫久的奴才都知晓自己同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他二人作为宫中的老人也清楚。”文琪将自己的想法同主子说了,便等着主子的吩咐。
“既如此,那便召他们进来问问罢。等等,先让小顺子进来,之后再问小越子。”沈骊珠觉得文琪所言也很有道理,况且一味的什么事情都交给文琪她们做,难免也会让这几个小太监觉得自己不受重用。
“是,主子,婢子这边叫小顺子进来。”文琪听见主子吩咐,便出殿去唤人。
不过多时,沈骊珠便看着小顺子跟着文琪进来,神色间带着些不安。
“奴才拜见主子。”小顺子此时心里确实有些没底,昭婕妤并非是个喜欢给宫人训话的主子,这个时辰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难道说自己是哪里疏忽了惹了主子的眼。
“起来吧。不必这般紧张,本宫不过是想随意和你聊聊罢了。你到长乐宫也快一年了,觉得可有哪里不妥,若是有什么觉得不好的地方,尽快说与本宫便是。”沈骊珠示意小顺子起身,语气温和道。
“回主子,奴才觉得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能服侍主子,是奴才的福气。”小顺子低垂着眼,心中更加忐忑了,不过他说的话倒也是实话。
自家主子如今入宫不到一年便升到了婕妤的位份上,可见皇上盛宠,他平日在宫中办事四处都恭维着,也不敢给他眼色看。虽说如今宫中的要事主子更倚重文琪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但平日里赏赐也都是一视同仁,不曾亏了他们。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没什么很大的志气,当真是觉得当初被分到长乐宫可是走了大运了,只望着主子早日得个小主子,在这宫中便彻底站住脚了。
沈骊珠见他态度诚恳,笑了笑,“噢?你可不要刻意恭维本宫,本宫入宫时日短,难免有些不周的地方。本宫记得你先前是服侍赵太妃的,在宫中也算是有经验的老人了,你觉得与赵太妃比起来本宫如何?”
听到昭婕妤的话,小顺子心一惊,以为是主子对他之前服侍过旁人心中不满,对他有所芥蒂,赶忙跪到了地上,“回主子,奴才不敢妄言,主子对奴才们自然是极好的,虽说奴才之前服侍过赵太妃,但太妃已逝,奴才如今主子便只有主子一人,绝不曾有二心。”
沈骊珠挑了挑眉,给文琪使了个眼色。
“主子不过是问你几句话罢了,你如实回答便是,做这副样子干什么?还以为主子怎么你了似的,还不快起来。”文琪出声道。
小顺子听见文琪出声,主子也依旧一副温和的模样,这才小心翼翼地起了身,低声道,“奴才会错了意,请主子恕罪。”
“罢了,本宫也不同你绕弯子了,寻你来确实也是有些旧事要问你,此事你若知道便同本宫讲讲,若是不清楚,也无妨。只是有一条,今日问你的话,等你除了这道门便全当作没有听到的,你可能做到?”沈骊珠微微叹了口气,边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边用余光看着小顺子的反应。
小顺子闻言,连忙恭敬道,“主子尽管问,奴才若知晓定然如实禀告,绝不外传。”
沈骊珠颔首,放下手中的茶水,“你在服侍赵太妃的时候,可曾听说过红颜这种毒?或者说之前宫中是否发生过什么是与其有关的?”
沈骊珠敏锐地察觉到小顺子在听见红颜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抽,而后一时没有出声,沈骊珠也没有出声催促他,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第059章 遗书
小顺子双手往袖子上抓了抓, 擦了擦手心的汗渍,目光扫了扫内室的几个人,终究下定决心, 屏住呼吸道, “回主子,奴才听说过。”
沈骊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神色变得严肃了些。
“红颜在先帝时期曾被禁止在宫中出现, 这背后是有一番缘由的, 就,就算是如今从先帝时期留下来的老人,恐怕也没有多少清楚的。不过恐怕连先帝和皇上也不知道,当年奴才服侍的赵太妃和懿仁太后暗地里关系是很不错的, 因而阴差阳错, 奴才也知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小顺子缓缓道, 似乎是在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 你倒是说呀。”文瑶站在沈骊珠身后, 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是。当年懿仁太后家世不显, 也并不得先帝宠爱, 能有孕实属是上天眷顾。那时恭仁太子还在, 虽先天不足,但却天资聪颖, 先皇和当今太后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命御医院务必要想办法调养好恭仁太子, 因此懿仁太后有孕一事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但不知为何, 懿仁太后自有孕之后性情大变, 易怒易躁,不愿见人。皇上出生后情绪更加不稳定, 时而将皇上捧在手心,时而又对他好似是仇人一般,不过这些事情都被瞒的很好,除了懿仁太后宫里的人可能也就只有赵太妃知晓一二,但那时懿仁太后对赵太妃也时常摆脸色,久而久之,赵太妃也不愿意再同她往来了。”
沈骊珠听的有些揪心,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虽然有些对懿仁太后不敬,但她觉得懿仁太后这症状似乎更像是精神出了些问题。
“这般下去,皇上年岁渐长,虽说身子康健,但在宫中并不得重视,先帝并不常来看他。但就在皇上大约是五岁时,恭仁太子又发了一场大病,御医几乎断言恭仁太子活不过成年。当今太后悲痛之下,也开始起了别的心思,比如想要再抚养一个皇子。当时,宫中皇子也有五六个了,得知这个消息,有些人便起了心思,想要讨好太后。但是太后当时大抵是考虑到其他皇嗣身后的母家权势,因而并没有立即定下。”
“那皇上后来?”沈骊珠自然是知晓当年真正交由太后抚养的是当今皇上,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上当年年岁已经有些大了,开始记事了,又不怎么得先帝喜欢,因此皇上当年应当并非太后的首选。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关口下,懿仁太后突然病逝了,查出来是有人在内室的蘅芜香中掺了红颜,中毒而亡,但却无人知晓是谁在蘅芜香中动了手。先帝处死了懿仁太后宫中的宫人,未免宫中议论,先帝下令知晓事情的所有人不得外传,宫中再不准出现红颜,只说懿仁太后是正常病逝的。皇上失了生母,顺利成章地便养在了当今太后膝下。”
“既然先帝下令不得外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方才一直很安静的文岚忽然开口问道。
方才本来已经镇定不少的小顺子听见文岚的询问,脸色又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低声道,“因为赵太妃在懿仁太后死后不久突然收到了一封书信,当时正好轮到奴才和小越子守夜,不小心听见赵太妃在收到信之后和送信的人在殿内提到懿仁太后,凋红颜,还有......”
“还有什么?”
顶着屋内几人的视线,小顺子吞了口口水,“还有奴才听见赵太妃说懿仁太后实在太狠心了,解脱了......在那之后赵太妃在宫中碰到皇上也会送些东西,照拂几分。”
难道?沈骊珠不愿再去深想这种可能性,她语气有些颤抖道,“皇上当时也同懿仁太后住在一起,为何他身体无恙?”
“奴才,奴才也是猜想懿仁太后很少见皇上,或许那些日子皇上没有同懿仁太后住在一起,故而没有受影响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事情,皇上知晓吗?”沉默许久,沈骊珠这才开口道,不等小顺子开口,她又开口道,“不必说了,当本宫没问过罢了。”
小顺子看了主子脸色不好,一时也没再敢多说话。
“好了,你先下去吧,当年的事情,便当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明白?”沈骊珠沉声道。
“是是是,主子放心,奴才这些年一直守口如瓶,谁也没说过,毕竟这话说出去,只会带来麻烦。”听见沈骊珠的话,小顺子赶紧接到。
说完,看文岚在一旁招呼他出去,他便跟着文岚退出了室内,不想刚出门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银袋子,耳边传来文岚的叮嘱,“听清楚了,主子的意思是此事谁也不能说,包括小越子,你可记清楚了。”
将银子揣到兜里,小顺子心下一喜,赶忙又保证了几遍,甚至连咒自己的话都拿出来发誓了,文岚才让他走。
文岚看着小顺子离开,这才进了内室同主子禀报。
“文琪,方才小顺子说的,你再问一遍小越子再同我说。”沈骊珠看向文琪吩咐道。
“是,主子。”不必多说,文琪也知道此事涉及一些旧事,不能出差错,小顺子和小越子的话对照起来便能知晓他们说的是否是实话了。
文琪没有拖延,向主子行了礼便出去寻小越子去了。
“主子?”一向大大咧咧的文瑶都感觉到主子此时心情十分不好,给主子换了一杯热茶后轻声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担忧。
沈骊珠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要说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年,和她也并无关系,只是不知为何,她此时心中却格外沉重,隐隐有什么刺痛她的感觉。
虽说她让文琪再去问一遍小越子,但方才小顺子的话,她其实已经信了有七八分了。至于方才她为何将问皇上知否知晓此事的话吞了进去,显而易见,皇上既然今日听说红颜时变了脸色,那当年发生的事情恐怕也并非一无所知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今日没有让文琪去查探方才人的情况,若是没有提到红颜就好了,若是过了皇上生辰再揭露此事就好了……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怎么能这样想呢,无论如何方才人是一条性命啊,怎么能为了顾及一个人的心情便能随意舍弃呢?再来一次,恐怕她依旧会同今天一般做。
只是,她如今当真是有些怨怼此番背后指使之人了,无论那人是否知晓皇上这段往事,但红颜这种禁物被故意在皇上生辰前被带入宫中,此人当真是居心不良,罪大恶极!
想到皇上,她心里便隐隐作痛,同样是五六岁的年纪,皇上为何要经历这些呢?她忍不住红了眼圈,若是当初她能陪在皇上身边就好了……她也想要哄哄那个年幼孤独无助的孩子。
没过多久,文琪从殿外进来,看着沈骊珠神色恍惚的模样,顿了顿,还是走到跟前低声道,“主子,婢子单独问了小越子,虽有些细节大抵是因为时间太长了记不清了,但是大体说的和小顺子是一样的。婢子也吩咐了让他不准同外人说。”
听完文琪的话,一时之间,沈骊珠也懒得再去想什么淑妃了,她现在只想寻个办法能让皇上在生辰的时候开心一些。
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还未等万寿节开宴,长春宫便传来了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消息。
一个名唤绿绮的宫女投湖自尽了,在其住所找到了一封遗书和一些红颜花。
遗书里面交代了说自己受了丽修仪的指使故意往蘅芜香中的掺了红颜,本来丽修仪吩咐的是让她在淑妃和昭婕妤的份例中下药,但是她一时慌张,将原本应该掺到昭婕妤香中的红颜放进了方才人的香中。
事情败露之后,她受到丽修仪责罚,心中又惶恐难安,于是选择自尽,死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都写到了遗书当中。
至于丽修仪为何要对其淑妃和昭婕妤动手,据说是因为她嫉恨年初升位时她没有升位份,被这两个人抢了风头,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什么?这也太离谱了些,如今张氏已是未在旦夕,她这般做能有什么好处?再者这宫女自尽还特意留了罪证在长春宫,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阴谋啊。”听说消息的沈骊珠顿时觉得万分离谱,难以置信。
“主子说的是,但是皇上已经派人让两个内务府送蘅芜香的奴才去辨认过了,说那日撞上他们的小宫女就是她,绝对没有认错。”文岚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主子,此时让人觉得疑点众多,但偏偏又每一件事情都对上了,据说那封遗书就是绿绮平日的字迹,而那日长春宫中也有其他人证明那个时间,绿绮确实出去了不在长春宫内。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仿佛就是有人精心算计过一般,淑妃?淑妃什么反应?”沈骊珠很快便反应过来。
“听说淑妃听说此事后大受打击,当时便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便要求见丽修仪一面。”
“皇后答应了?”沈骊珠眉间轻蹙,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