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年坐在榻边,看着沈骊珠睡的红润的脸庞,伸手将女子额头上的发丝理了理,用帕子擦了擦女子脸上的薄汗,又将一旁的薄毯盖住女子的腹部。
盯着女子熟睡的模样看了许久,他方才缓过神来,起身在书架上取了一门书在一旁翻看了起来。
书中的某一页被折了起来,应是女子上回看完留下的标记,这是一本志怪小说,折起的这章正写的是一狐妖为报恩自愿在书生身边当了一个婢女,一路陪着这书生考取功名。看了一会儿,元景年倒也觉得这写书人写的确实有几分意思,便接着翻了翻,原是这书生在相处中爱上了这狐妖,想要求娶她,却碍于女子奴婢的身份一直未曾言明。
书生一身白衣入朝,背后无人可依,举步维艰,让他也有些丧气。此时,一朝中重臣看上了他,意图将自己女儿嫁给他。书生面临前途和心爱之人难以抉择,只好将此事暂且向狐妖隐瞒不言,苦苦思索两全之策。书生果然还是放不下这几年的寒窗苦读,私下应了这桩婚事,想着娶了重臣之女后便只当是各摆设,他在纳狐妖为妾,以妻礼待之,想必狐妖必会体谅他。
看到这里,元景年挑了挑眉,看来这又是一个女子被虚伪贪婪的男子所欺骗的故事了。他往下扫了扫,却发现这故事结局倒是与自己所想不同,原是狐妖察觉男子心思之后,给男子留下一封书信便自行离去了,离开之后还给那重臣之女也送了一封信揭露了这书生的打算。此事一出,重臣之女立即退了婚,其父亲想法子让书生又成了一介白身,这书生终究是功名美人一样都没落得。
看完这个故事,元景年细看这结尾处,似乎还多了一行小字,“不错,这结局我喜欢,十分解气。”他不自觉便勾了唇角,仿佛能看见女子当时看完后心满意足留下自己的评说之语。
他又往前翻了翻,这样的小字竟还不少,“负心汉”、“好人有好报”、“狐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扫过这些小字,元景年险些笑出了声,平日里女子谈论起诗词文章皆有见解,尽显文臣之女的底蕴,却不想私下里还对这些书如此痴迷,果真是可爱的紧。
不知过了多久,沈骊珠从梦中醒来,伸手动了动,似乎碰到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却被制住,这才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皇上?”才醒过来,沈骊珠的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看清皇上坐在自己榻边,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忙坐起身,抽出手,略有些窘迫地将自己的衣裳理了理。
“卿卿睡得可好?”元景年坐在一边看着女子手忙脚乱的模样,开口道。
沈骊珠抬眼看着他,略带几分娇嗔道,“皇上来了怎么又不叫醒臣妾?”
“卿卿困了睡便是,朕自有打发时间的法子。你这本志怪小说倒是有趣,朕看着上面还留下了不少见解,不如借与朕看几日如何?”
沈骊珠这才看见皇上手上拿着的书,这哪里算得上是志怪小说,不过是上回生辰时阿琰偷偷塞给她的话本子,说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入宫这一年书坊新出的话本子集,没想到上回看完放在书架上今日被皇上恰巧翻了出来。
她双颊赧红,一言不发,便想从皇上手中将话本子拿回来,一时被逗弄好一会儿,又出了些汗,才将话本子收回来,藏到了柜子里。
“皇上等了这许久,怕是饿了,您稍作休息,臣妾这就吩咐人去御膳房拿晚膳来。”沈骊珠神色镇定的开口道,往内室门口走去,只是步履显得有些匆忙无序。
“慢些走,别摔着。”元景年看女子这般强装作无事发生,却连自己眼睛都不敢看的模样有些好笑。
御膳房将准备精细的晚膳送了过来,文岚帮着将碗筷摆放好。看着主子因着皇上在,总算是多吃了些,才有些安心,她如今可真盼着皇上能天天来盯着主子多吃些才好。
用过晚膳,沈骊珠同皇上说了些话,二人相视一眼,便分开去洗漱了。
女子单薄柔软的身子被男人牢牢把住,殿中烛影晃动,床榻间传来羞人的声响。
云雨初歇,沈骊珠一身薄汗被皇上抱着进了浴房,好半晌才出来。待重新躺到床榻上,她身上算是半分气力都无了。正当她想要沉入睡梦中时,腹中突然起了的阵痛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
第074章 懂事
侧拥着女子的元景年很快便察觉到了女子似是浑身在颤, 连忙起身察看女子的情况,“卿卿,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适?”又冲着外间守夜的宫人高声道, “来人,点灯。”
在外守夜的刘亓和文瑶”听见内室传出的消息, 快步走了进去, 将屋内的烛灯点上。
元景年这才将女子此时的情态看得清楚, 女子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唇一时被牙齿紧紧咬得渗出血来,来不及再多问什么, 他当即吩咐道, “去请御医。”
“是, 皇上。”听见皇上吩咐, 刘亓不敢有丝毫耽搁, 一路小跑往御医院去。
“主子, 主子, 你怎么了?御医马上就到了。”文瑶见主子的模样, 急忙凑上前去,用帕子擦去她头上的冷汗。
“去倒杯温水过来。”元景年皱皱眉, 开口道, 显然女子这姿势是因腹中疼痛难忍。
闻言, 文瑶赶紧反应过来, 去给主子倒水。
沈骊珠紧紧抓着里衣, 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等这一会儿的疼痛过去, 她才喘了口气,在皇上担忧的目光中开口道,“臣妾没事,只是方才突然腹中有些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元景年见女子好了些,将她环到了自己怀中,接过文瑶端来的温水喂女子喝下,又用掌心轻轻覆在女子肚子上轻揉,试图缓解女子的不适。
喝过了温水,沈骊珠已经觉得腹中好许多了,只是还有些隐痛,她侧靠在皇上的胸前,抬头有些歉疚道,“抱歉,让皇上为臣妾担忧了。如今臣妾已经好了许多了,现下时辰已深,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不如先回去安睡,莫让臣妾扰了皇上安寝。”
元景年听见女子小声说出的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耳,开口便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难道朕睡不好比你身子还重要吗?”
沈骊珠闻言垂下眸,咬住自己的下唇,一时没有说话。
见女子这般模样,元景年方才发觉自己的话语气重了些,缓了缓又道,“是朕语气重了些,无妨,朕陪你等御医过来看看。”
又等了些时候,照理说,按照刘亓去御医院的速度现在理当早带着御医道长乐宫了,元景年有些烦躁道,“御医怎么还没到,派人去催。”
只是皇上为主子着急,文瑶连忙便应了,自己往外去寻,方才走到长乐门外便看见刘公公气喘吁吁的带着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御医过来了。
文瑶赶忙引着人进去了,不等给皇上行礼,御医便听见皇上开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过来给昭婕妤诊治?”
御医这才慌张地凑了过去,将帕子放在昭婕妤腕上,仔细给昭婕妤诊治,片刻后,御医凝眉问道,“婕妤娘娘小日子是何时?”
“就在这两日了。”听到御医提问,文瑶连忙回道,沈骊珠随即点点头。
听到回复,御医没说话,又伸手把了会儿脉,“娘娘今日可曾吃过什么?”
“今日也没什么特殊的,也就是寻常御膳房送来的菜色。”沈骊珠想了想,开口说了几道菜。
“主子,今日你嫌热,还用了两碗冰碗,可是因为这个缘故?”文瑶在一旁补充道。
御医方才露出恍然的神色,“那便对了,娘娘本就体质偏虚,这几日葵水将至,又用了过量的冰碗,故而才引起受寒腹痛。娘娘这些日子还是殿内还是少用些冰为好,至于冰碗更是吃不得了,这些凉食,还需要忌讳着些。微臣给娘娘开一副温补的方子,您先吃几日。”
闻言,沈骊珠眸子躲闪了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这几日天气太热,她的确有些用冰没了节制,没想到惹出今日这事儿出来。
文瑶在一旁听了脸上浮现出几分愧色,明明知道主子身子弱,受不得这些寒凉之物,她还任由主子要吃冰碗,实在是太失职了。
元景年听见御医说完脸色更是有些不好看,“你们都是怎么伺候昭婕妤的,明知她身子不好,平日不知顾及着些么?若是伺候不好,赶紧滚到慎刑司去好好学学规矩。”
皇上动怒,屋内的宫人们心头一震,都跪倒在地上不敢出声,文瑶听着皇上的斥责心里更是难受,结结实实地便跪倒在主子面前。
“皇上息怒,是臣妾没有顾惜好自己的身子,不关她们的事。”沈骊珠伸手扯住皇上的袖口,轻声道。
“便是你一直这般娇惯他们,才让他们失了分寸,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元景年转头瞪了她一眼,开口道,“你若狠不下心来教训他们,那朕便替你来,也该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长乐宫宫人罚俸三月,今夜便跪在殿外好好反省一二。”
沈骊珠眉间浮现几分愧色,一时不敢再说话,生怕惹了皇上生气,罚得更重。此事说来都是自己任性,这才连累伺候的宫人受罚。
“是,谢皇上宽恕。”文瑶自知此事自己有错,二话不说便领着长乐宫的宫人跪到殿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御医此时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了刘亓一眼,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出声。
元景年此时也注意到御医愣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的道,“不下去给赵婕妤开方子熬药,站这儿干什么呢?”
“微臣,微臣......”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究竟是有何事?”
刘亓见御医支吾半天,往前一步,开口道,“回禀皇上,今日淑妃娘娘说大皇子身子不适,让今日值夜的两位御医都去了拾翠殿。奴才方才去御医院知晓此事,便是从拾翠殿将陈御医请过来的。”
说起此事,他今日恐怕也是把淑妃得罪了。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没请来太医,昭婕妤真出了什么事,他定然是讨不到好的,因此他也只能当着淑妃的面将其中一个御医带走了。
“大皇子又怎么了?”元景年闻言眉心皱了皱,开口问道。大皇子因出生时难产,身子便弱些,自从送到淑妃宫中后便大病小病不断,他也只能吩咐御医尽力养着。
“回皇上,大皇子这几日恐怕是有些受了凉,故而有些低烧,微臣离开是已经让大皇子服了药已经退烧了,现下应是没什么事了。淑妃娘娘爱子心切,一时情急,这才将微臣都唤了过去。”陈御医瞧着皇上的脸色,小心开口道。
“既然没什么事了,有一个御医在拾翠殿看着便是了。”元景年颔首道,随即便想将陈御医打发下去给沈骊珠熬药了。
“皇上,大皇子年幼又身子虚弱,淑妃娘娘初为人母,遇到此事难免会忧心。臣妾今日一时情急,劳烦刘公公从淑妃娘娘宫中将陈御医请过来,恐怕更会让淑妃娘娘不安。
皇上不如带着陈御医再去拾翠殿给大皇子瞧瞧,想必看见皇上,淑妃娘娘也会安心些。”沈骊珠将手收回被褥中,倚靠在床头,柔声道,“臣妾这边已经好许多了,方才陈御医诊治了也无大碍。至于汤药,臣妾宫中有一婢女文琪也略懂些药材,陈御医尽管将方子写了给她去抓药便是。”
元景年闻言一顿,一时没有出声,只转身低头看向她。
“多谢婕妤娘娘体恤,臣这便将方子写了给文琪姑娘。”听见昭婕妤开口,陈御医神色松了不少,今日虽说是刘公公将他带走的,但难免淑妃娘娘心中对他也有所介怀。如今淑妃娘娘养育着宫中唯一的皇子,他行事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皇上?”见皇上没有出声,沈骊珠眼中带了些疑色。
元景年看了看她,嘴角抿了抿,开口道,“卿卿向来是懂事的。既如此,朕便去看看大皇子,你早些歇着罢。”
说完,元景年拂袖转身带着陈御医和御前的宫人离开了长乐宫。
内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沈骊珠闭了闭眼,用手按住自己小腹,强撑着的疲色显露出来。
“主子。”文瑶从外面小跑进来,腿显得还有些僵硬。
“你怎么进来了?”
“刘公公让婢子进来照顾主子。”文瑶凑近说,“皇上怎么没陪着主子?”
“大皇子生病,我这便抢了她的御医过来已是不妥,皇上得知此事理应去拾翠殿看看淑妃。”沈骊珠闭上眼,缓缓道。
“淑妃心狠手辣,主子何必顾及她。婢子看皇上也是不大愿意去的,方才站在宫门口朝您这儿看了好久呢,这才带着人走了。您若留皇上,皇上定然不会去瞧那个淑妃的。”文瑶撇了撇嘴道。
“不论淑妃如何,大皇子毕竟是皇上的亲子。若今日当真出了事,皇上口中不说,必然也会有所介怀。”沈骊珠听见皇上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时指尖微缩,但瞬即又放了下去,语气平静道,“我先睡下了,你看着时辰差不多便让院里的宫人们都起来吧,将文琪上回做的药膏分些给他们。这几月的月钱便私下从我私库中出吧。”
“主子,这是不是......”
“无妨,你们本就是受我牵连。皇上不会特意问起此事的。好了,下去吧,将烛灯熄了罢。”沈骊珠知文瑶担心此事被皇上知晓犯了欺君之罪,开口解释道。
说完,她将身子埋进被褥中,睡了过去。
元景年先让陈御医先赶去了拾翠殿,自己同刘亓走在后面,心中莫名有些坠坠的,“她为何偏让朕去看大皇子?”
刘亓走在皇上身后,突然听见皇上说话,便以为是说给自己听的,开口便道,“昭婕妤向来处事周全,善解人意。想必此番也是为了不让皇上您为难,才出此言。”
“是了,她向来如此,未曾在朕面前任性过。”晚风拂过,元景年的话缓缓消散在其中。
第075章 解围
随着三伏天过去, 最热的时日便结束了,沈骊珠坐在窗前,久违地感受到了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了几分凉意, 心情也比前些日子舒畅了不少。再过些天, 便又到了皇后娘娘生辰了,因着皇后娘娘病了小半年, 宫中诸事都交由以贤妃为首的几位娘娘协理, 关于皇后娘娘生辰如何安排一事至今还未曾正式出个章程。
“主子, 方才坤宁宫的宫人来了一趟,说今年皇后娘娘生辰准备办一个赏花宴。”正想着,文岚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带来了这个消息。
沈骊珠转头过来看向她, 眼中带了几分疑色, “赏花宴?皇后娘娘可是病好了?”
“婢子刚刚打听了, 说是皇后娘娘还病着, 本不准备办生日宴的, 但是贤妃和淑妃一力主张要给皇后娘娘办寿宴, 想让她出来转转也好散散心, 免得成日在坤宁宫闷着, 对她病情恢复也不好。皇后看她们这般说,便也允了, 将此事交由两人去办了。”文岚知主子会有此问, 因此提前便打听了些消息, “想来也知, 这是贤妃和淑妃想要特意趁着这个机会讨好皇后娘娘。”
沈骊珠皱皱眉, 虽说皇后娘娘生辰宴本也应办,但此事有淑妃的参与,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也或许是她多想了,毕竟如今大多事务还是由贤妃主持,贤妃经验老道,行事周全,这些日子也未曾出过什么差错。
“唔,我知晓了,便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将赠礼提前准备好,到时献给皇后娘娘。”
“是,婢子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文岚点头应道。
皇后生辰当日,赏花宴布置在御花园中,宫人早早的便将御花园打理的干净整洁,换上了花房中精心培育的各种名贵的花种,其中花色丰富、形态各异的菊花被摆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以供主子们观赏。
看时辰不早,沈骊珠收拾妥当后带着文琪出了门,碰巧便在宫门口碰上了也要前去赴宴的许修容和二公主。
“许姐姐安好。”沈骊珠主动走上前去行了礼,打了招呼。
“昭娘娘好。”牵着许修容手的二公主看见沈骊珠眼睛一亮,不待许修容嘱咐,便声音清脆叫了人。
“公主好。”沈骊珠眉眼弯了弯,上前两步摸了摸二公主的发髻,“近日可想我了?”
“妹妹还说呢,祈安前段日子得了你送过来的字帖,可是爱不释手好一阵,我都不让碰呢。”许修容含笑道,“难为妹妹花了大功夫给她专门写了习字的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