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悦呢,将她叫来,我有事问她。”
“是,婢子这便唤她进来。”知晓主子是想询问昨日之事,文岚没有迟疑,转身便去传唤文悦了。
没过一会儿,文悦从外室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无言的紧张,看着走路的姿势倒是有些奇怪。
“婢子见过主子。”
沈骊珠皱皱眉,看向文悦的腿,“怎么了?昨日可是伤着了,可寻御医瞧过?”
文悦脸上有些不大自然,她身为皇上安排在昭仪娘娘身边的暗卫,此番疏忽大意,险些让娘娘遇险,还让刺客逃脱,自然是要回去领罚的。好在皇上顾及着娘娘,此番对她也手下留情,只罚她被杖责了二十,以她的身子挨过二十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多少还是有些疼的,行走之间难免露出了痕迹。
“回主子,婢子无事。婢子未能护主子周全,让刺客逃脱,请主子降罪。”文悦低声到,脸上带了些自责。她是皇室暗卫中难得的几个女子,此番被皇上安排来保护沈昭仪她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没想到还是出了这般差错。
“快起来,此番多亏了你在我身边,我和皇儿才免遭一劫,岂有降罪之说?”沈骊珠轻声到,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些。
先前刘亓带着文悦过来时,她心中还有些惊讶文悦的身形比一般女子要高大不少,没想到竟是习武之人,“我还不知晓你真实身份,你可是皇上专程派过来的?”
文悦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沈骊珠面前,低声道,“回主子,正是。婢子是皇上的暗卫队一员,排行十二,先前负责对外查探之责,此番是专程被皇上召回保护主子和小皇子周全的。暗卫身份特殊,无故不会在外显露出真实面貌,故而婢子才向主子隐瞒身份,还望主子莫怪。”
“无妨。”沈骊珠先前见文悦一身武艺之时,心中对其身份便已有了猜测,此番听见她开口承认,倒也并未觉得惊讶,“昨日那刺客,你与他交手可有什么线索?”
文悦脸上浮现了些为难之色,昨日那刺客身法与皇室暗卫如出一辙,其身份并不简单,她已同皇上汇报此事,但这事儿倒是不好与沈昭仪明说。
“主子放心,皇上已经派人去追查此人下落,不过几日,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沈骊珠闻言,便知此事或许有些内情,既然皇上已经插手,她便也没再多问,“也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我已平安诞下皇儿,待此事事了,你可是要回皇上身边?”
听到主子的话,文悦立即跪到了地上,一脸正色道,“婢子既是被安排到了主子身边,日后自受主子差遣。若主子不弃,婢子愿在主子身边尽心保护主子和小皇子。”
开什么玩笑,她这些日子在沈昭仪身边过的不知有多舒坦了,与其在外东奔西跑,自然是待在沈昭仪身边来得安逸。再说此番她是看明白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如今主子身边只有她一个暗卫,日后小皇子若有其他造化,她自然也能水涨船高,还愁晋升不如旁的同僚不成?这份差事,她如今别提有多满意了,可不能让主子把她赶走。
沈骊珠见她一副眼巴巴看着她,生怕被她赶走的模样,一时也觉得有些好笑。有文悦在身边护着她和皇儿,她自然也能放心些,若文悦愿意留下来,她岂有赶她走的道理?
她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开口轻声道,“既如此,那日后我和皇儿的安危便拜托给你了。”
“是,请主子放心。”文悦满脸喜气道。
“嗯,你先下去吧,好好将身上的伤养好再来我身边伺候,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不成。”沈骊珠看着她温声道。文悦虽说无事,但想来暗卫有暗卫的规矩,此番事出,文悦多少也受了一番责罚。
“多谢主子。”文悦眨了眨眼睛,声音带了些哽咽。身为暗卫,平日里刀光剑影,身上有些伤也不过是常事,这还是头回有人同她说要爱惜自己。
说完,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丢人,赶紧行完礼,头都没抬的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
“皇上,昭阳宫传来消息说昭仪娘娘一切安好,现下已经醒了。”刘亓小跑着进来,同坐在案后的皇上禀报。
“甚好,摆驾昭阳宫,朕去看看她。”元景年眉眼舒展了几分,带上了几分喜色,随即便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
“是,奴才这便去通传。”刘亓点点头,连忙应道,说完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犹豫道,“皇上,先前您派人去查的刺杀昭仪娘娘的刺客有消息了,大统领正在外候着呢。”
闻言,元景年往外走的脚步顿住,面色一下子变得冷冽,“让他进来。”
女子性子谨慎,有孕后更是将自己护的极好,他本想着宫中有皇后负责,其他人插不进手,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将文悦安排过去也是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敢在万寿节当天在宫中纵火,派人刺杀沈骊珠,简直是无法无天,而刺杀之人身法竟然还与皇室暗卫有所牵扯,更是让他惊怒不已。
“臣见过皇上。”一黑衣劲服男子垂首见礼。
“说吧,究竟是谁?”元景年瞥向他,冷声到?
“回皇上,据十二所言此人在与她交手过程中右臂被匕首划伤,微臣排查了宫中所有暗卫行踪,无人有作案时机,且也无人有此伤势。”暗一沉声道,说道这里,话音不自觉的一顿,“但会暗卫身法的除了皇室暗卫队的人,还有一人。”
“你说是他?你确定查清楚了?”元景年神色一凝,眸色暗了暗。
“当日,听他一同值班的侍卫所言,沈昭仪遇刺之时他同他并不在一处,而且这两日他似乎右臂受了伤,其身形也与十二所言十分相似。但此人身份特殊,臣也不敢擅自捉拿他,故来请皇上示意。”暗一单膝跪地,面色肃然。
“拿下,严刑拷打。”元景年眸色幽深,仿佛在其中酝酿着无声的风暴,“让人盯紧仪华宫,查探秦昭容这些时日的动静。”
闻言,暗一瞳孔微缩,心下有些不忍,“皇上,此事不一定与秦昭容有关,当年十七他......”
“暗一,你逾矩了,自行下去领罚。身为暗卫统领,徇私偏袒,意气用事乃是大忌。下回朕再从你口中听到此话,你便不必再担任暗卫一责了。”
“皇上恕罪,微臣知错,微臣这便派人去查。”暗一脸色大变,立即急道。
元景年审视地看了他两眼,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下去吧,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是。”暗一眼神带了些懊悔,不该在皇上面前擅作主张,随意开口的。当年之事,皇上顾念旧情已经做的够多了。若此事查出来当真是那人所为……
第111章 讯问
元景年带着刘亓到昭阳宫时, 女子正一脸柔情地看着床侧放着的摇篮里的小皇子,几个婢子也都凑在周围,眼神中带着些新奇。
小皇子非满月出生, 虽说御医瞧了之后说小皇子在胎中发育的很好, 并未有什么不足之症状,但个头还是比寻常的婴儿要小一些, 躺在摇篮里蜷缩在一起, 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
“怎么都不见他睁眼?”沈骊珠伸手轻轻点了点小皇子细嫩的脸颊, 小声道。
“娘娘,婴儿刚生下来都是这般的,大半时间都睡着呢,待过些时日便会闹腾些了。”竹染开口笑道, “娘娘可要抱抱小皇子?”
沈骊珠有些心动, 但还是摇了摇头, “让他睡着吧, 别扰了他。”
“咳咳。”见进来这么久, 都没人注意, 元景年挑了挑眉, 刻意发出了些声响。
沈骊珠察觉到动静望门口看过去, 见到皇上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眼神竟有一瞬间的躲闪, 脸颊上也泛起了微红, 轻声唤了声, “皇上。”
“都做母妃了, 卿卿怎地看着比往常更娇俏些了?”元景年瞧见女子这模样, 脸上的笑意更甚,提步走到了她身侧坐下, 自然的将女子的手放到掌心。
闻言,沈骊珠更为脸热,她也不知为何方才一见到男人便觉得羞赧,暗自深吸了两口气,才抬眼看向了他,声音却仍带着几分娇嗔,“皇上莫要打趣臣妾了。”
元景年见好就收,没再刻意调笑女子,看着女子泛着红晕的脸颊心下也觉得安心了些,昨日见女子生产时那副脸色惨白的模样,他只觉得心慌。
捏了捏掌心的柔荑,他顺着女子的目光往下看向摇篮中的小皇子。昨日只顾及着女子,小皇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他不过草草看了一眼,只觉得小小的一团,没怎么看清长相。
此时细细看来,小皇子长得倒是与女子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微微翘起的唇角,与女子如出一辙。
“这乖巧的模样倒是很像你。”元景年打量了一番,心里甚是满意。不知是否是因为孩子是女子生下的缘由,他瞧着便觉得心喜,心头温软一片。
“臣妾倒觉得他的眉眼长得像皇上。”沈骊珠笑了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小皇子还没有名字呢,皇上可想好了他的名字?”
“嘉言懿行,君子如珩,便唤作嘉珩可好?”在女子有孕之时,元景年便想了不少名字,此刻听见女子问起,略微思索了一番,便从中挑了一个出来。
“嘉珩,珩儿,这名字极好,臣妾代珩儿多谢皇上赐名。”沈骊珠小声念了两声,觉得甚是顺口,名字寓意也好,一听便知皇上是用了些心思的。
“卿卿满意便好。”元景年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子身上,二人在不经意间目光交汇,无言间,一阵柔情悄然流淌其间。阳光斜洒,透过窗棂,在二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金辉,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温馨起来。
“咦,小皇子醒了,看来也这名字很是欢喜呢。”忽而,文瑶盯着摇篮里的小皇子乐道。
元景年和沈骊珠朝摇篮了看去,小皇子眼睛依旧是闭着的,但嘴巴却无意识地张了张,手脚朝空中晃了两下。
“小皇子怕是饿了,婢子先带小皇子下去喂奶。”竹染随即开口道。
闻言,沈骊珠微微点点头,“去吧。”
见竹染和文瑶带着小皇子下去,沈骊珠也想起了昨日之事,便示意文岚带着内室的人退了下去。
“皇上,昨日长乐宫走水,恐也牵连到了许修容和祈安公主的住处,如今她二人可有了住处?”沈骊珠看了眼皇上的神色,试探地问道。
“此事无需你担忧,皇后已做了安置,许修容暂且在长轩宫住些时日,待长乐宫修缮过后再搬回去无妨。”
“此事是臣妾不慎,被人一时钻了空子,不仅让自己和珩儿陷入险境,还牵连了许修容......臣妾一想到昨日,便觉得有些后怕,还好皇上事先让文悦过来了,否则臣妾和珩儿恐怕便见不到皇上了。”说着说着,沈骊珠缓缓垂下了头,声音带了些颤意。
“莫要胡说,朕定会好生护着你们母子。”元景年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仿佛是下意识的否认女子口中另一种结果,“你放心,昨日之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他伸手紧紧揽住女子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沈骊珠伸手抓住皇上胸前的衣衫,身子仍止不住的发颤,昨日她一直强撑让自己保持冷静,今日醒来更不愿在身边婢子面前露怯。
但她毕竟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未曾遇到过如此生死垂危之际,此时靠在皇上胸前,她心中压抑的害怕和不安便不自主地涌了出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面前的衣襟。
察觉到胸前的湿热,元景年眼中的疼惜更甚,他温柔用掌心轻抚女子的背脊,在她耳边柔声安慰道,“卿卿别怕,朕在。此番都是朕不好,卿卿受了这般惊吓,你放心,朕再不会此事发生。”
沈骊珠趴在皇上胸前啜泣了一会儿,听着他温柔却有力的声音,心中的恐惧不安渐渐平复了下来。
过了一些时候,她微微仰头,双眼泛红地望着眼前的人,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皇上,臣妾不知道是谁想要害臣妾和皇儿,臣妾只是害怕,害怕她还会对珩儿下手,臣妾护不住他怎么办?”
“朕知道,朕都知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护好你和皇儿的,你相信朕。”看着女子被泪水打湿的凌乱的脸颊,元景年心中一滞,更是疼痛难忍。
他自以为已经给女子做好了最周全的安排,却又回回让女子陷入险境,如此这般他怎还有颜面向女子索要情意。想着那些在背地里蠢蠢欲动,企图伤害她的人,元景年的眼神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冷冽,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
沈骊珠被哄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住了心绪,伸手撑住皇上肩上,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被自己泪水打湿的龙袍,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移开,默默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小声喃喃道,“臣妾失态了,还请皇上见谅。”
见女子小心翼翼地动作,元景年眼神温和了下来,用手拭去女子眼角残余的泪珠后,将女子的手包在了掌心。
想着女子脸上沾染了泪水恐怕会不大舒服,御医也曾说女子生产后不宜情绪过激,他放低了声音,温和道,“无妨。朕让婢子进来为你梳洗一番可好?”
沈骊珠后知后觉自己的模样恐怕现在有些不大好看,抽出手挡在自己面前,连连点头。
文岚听见皇上吩咐进殿后,便看见主子眼角红红的一片,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连忙便安排人端了温水来给主子擦拭。
待收拾妥当过后,这才小心地瞧了皇上一眼,见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方才放下心来。
本就才经历过生子之痛,方才又哭了一场,沈骊珠强打着精神又和皇上说了两句话,眼皮子便止不住的黏在了一起。
元景年见此没再多说什么,轻声哄着女子睡下后,方才离开。
想着刺客一事内情甚多,有皇上彻查此事,沈骊珠便也没再多问,安心在昭阳宫里修养了几日,为小皇子准备满月宴。
直至十几日过后,刘亓在昭阳宫外求见,沈骊珠才知晓了背后指使之人。
“奴才见过昭仪娘娘,昭仪娘娘万福金安。”自沈昭仪生下皇子过后,刘亓在她面前的姿态显得更加恭敬了几分。
“刘公公请起。公公近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回娘娘话,先前在长乐宫纵火,刺杀娘娘之人已被皇上下令捉拿下了。”刘亓顿了顿,“此人与宫中的秦昭容有旧,故而今日皇上预备在仪华宫审问此事。奴才奉命与娘娘说一声,皇上说若娘娘有意,也可往仪华宫走一躺。”
“秦昭容?”沈骊珠眼神中不掩惊讶之色,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多谢皇上特意告知,劳烦公公等我片刻,我梳洗一番便虽公公一同过去。”
“是,娘娘不必心急,奴才在外候着便是。”刘亓急忙道,心中只觉得皇上为沈昭仪思虑的还真是周全,连御辇都提前让他备好了。
待沈骊珠乘着御辇到了仪华宫时,她才发觉除了秦昭容之外,殿中皇后,叶婕妤,方才人,容才人也都在此处。
“臣妾见过皇上。”进入殿内,沈骊珠还未弯下身子行礼,便被皇上开口阻止,“你身子还未好全,无需多礼,直接落座便是。”
闻言,沈骊珠也没多作推脱,被文岚扶着坐在了先前就准备好的软椅上。
她抬头看向对面,秦昭容正一脸淡然地端坐在座椅上,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漠然。其脸色虽仍旧有些苍白,但比起前几次见到她的模样倒是精神了不少。
元景年见沈骊珠落座,朝刘亓挥了挥手。
刘亓便让人推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走了进来,将其踢倒在地上。
“秦昭容,你可有什么想解释的?”元景年扫了一眼殿上之人,直直地望向一旁坐着的秦昭容,冷声道。
秦昭容闻言站起身,眼神都未曾向殿上之人的方向看上一眼,平静道,“臣妾不懂皇上是何意?”
“不懂?此人是谁,难道你要告诉朕你不知道?”元景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