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的正中沈骊珠下怀,她满意地笑了笑,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毕竟她今日计划还多着呢,定会让面前的人心情好起来。
“唔,反正今日你都得听我的,我说去哪儿就要去哪儿。”
元景年宠溺地笑了笑,“好,今日全听你的安排。”他倒是要看看这精灵古怪的小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骊珠略微抬起头,将杯盏中的蜜水一口气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之后,站起了身,走到元景年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口,“走,我们先去明月楼。”
元景年只当小姑娘是又想去听话本子了,拍了拍她的头,顺势起了身,同身侧的侍从吩咐了两句,便跟着小姑娘出去了。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明月楼,元景年正想往平日沈骊珠习惯听说书的二楼走,却被她拉住了手,往三楼的雅间去了。
嗯?今日莫非是又有了新花样?
进了雅间后,元景年有心想问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沈骊珠却故作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让他先候着。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沈骊珠让文瑶将人唤了进来。
文瑶犹豫了一会儿,看了沈骊珠两眼,见她神色坚定,方才无奈地去开了门。
几个小厮走在前面,托盘上放着明月楼特供的各种佳酿,还有酒楼的招牌点心,足足摆满了一桌子。
后面竟还跟着两个穿着碧色衣裙的女子,一人手中抱着一把竖琴,另一人手中则拿着一支玉箫,两个女子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走到房间内的东侧坐下,开始演奏了起来。
竖琴声音浑厚,配上箫声悠扬,隔着中间的纱幔看美人,别是一番滋味。
沈骊珠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安排,转头冲元景年大方的摆了摆手,“美人美酒都有了,师兄今日尽情喝便是,我今日请客。”
她可是特意问了表哥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人开心,表哥可是信誓旦旦和她说没有男人能拒绝一顿美酒和几个识情趣的美人。
元景年看了眼桌上的酒,又瞧了一眼坐在一边含情脉脉演奏着小曲儿的乐师,最后目光落到了面前小姑娘带着得意的笑容的脸上,皱了皱眉,这都是从何处学来的纨绔公子的做派?
若是叶太傅和沈侍郎知道自家乖巧的姑娘被他带着在外面喝小酒听小曲儿,嘶,这后果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沈骊珠对自己的这番安排很是满意,给两个奏乐的姑娘叫了声好还赏了二两银子,正准备让文瑶给元景年先倒上一杯酒,抬头便察觉到了他脸色有些不好,并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的动作一时有些滞住,眉毛皱了起来,小心地开口问道,“师兄不喜欢喝酒听曲?”
元景年心头一塞,心里劝自己师妹年纪还小,定是有人同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做了错事而不知,他为人师兄应当好生劝导,不能与她生气才是。
板着的脸慢慢缓下了神色,他试图用温和的声音问道,“师妹,为何今日想到要来喝酒听曲了,我记得你不是一向最爱听逢秋先生的话本子么?不若我们去二楼听话本子如何?”
“我是喜欢,但是师兄也不喜欢听那些......”沈骊珠嘴里小声道,说着一下子闭了嘴,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表哥说京城里的富家公子最是喜欢喝花酒,看美人了,师兄当真不喜欢这些?”
像葡萄一样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里面还带着一丝委屈,元景年只觉得这叶小公子实在是不知分寸,师妹才多大的年纪,怎能同她说这些?他下回遇到这叶小公子定要提醒他两句。
但现在,他又该怎么同师妹解释喝花酒并非只是普通的喝酒呢?
认真想了半晌,他终究无奈的抚了抚额角,选择性的忽略这一重误会,只让身边的小厮将这些酒水都拿了下去,只留下了点心,开口对沈骊珠解释道,“许是有人喜欢的,但喝酒误事且伤身,还是少饮为好。师妹现在年纪还小,等再大些了,尝些果酿便是,这明月楼的酒烈了些,不适合师妹。”
好吧,看来师兄和表哥口中的那些富家公子并不相同。
既然他这样说,那便不喝了吧,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爹爹偶尔几次与同僚应酬过后喝醉酒的模样。
还好,她还有其他安排,肯定不会出错了。
她看看了窗外的天色,再过一会儿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便不喝了,师兄用些点心填填肚子,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见沈骊珠果断放弃了喝小酒看美人的计划,元景年放下心来,应了她。
今日本就是专程陪她出来玩的,有他在一旁看着,小姑娘无非是好奇心有些重罢了,总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着说,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街道边的铺子有的已经挂上了灯笼。
沈骊珠不动声色的看了文瑶一眼,文瑶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这才又开口道,“时候差不多,师兄,我们走吧。”
元景年随她起身,也瞧见了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按理说应该将沈骊珠送回沈府了,但她的表现显然是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的。他想了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一个侍从两句,安排了人去沈府知会沈侍郎和沈夫人。
安排妥当之后,方才又带着沈骊珠上了马车。
“好了,现在你可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去何处了?”上了马车,元景年看着眼里满含沈骊珠诱哄道。
“待会儿师兄便知道了。”沈骊珠看了文瑶一眼,文瑶便会意地拉开帘子,坐到了车夫身边为他指路。
马车一路往南城门外走,未过多时,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只余下了头上的明月和两侧的花灯。
除了南城门,又走了一段路,马车缓缓地才停了下来。
元景年看了眼马车外,原来是护城河。但现在又非什么节庆盛典,护城河上除了偶尔巡逻的人,并未有其他特殊之处,小姑娘非要他陪着大晚上来这儿是做什么?
“师兄,快下来。”沈骊珠趁着元景年看外面的功夫早便跳下了马车,手里提着一盏灯,看来是早有准备。
元景年心里怀着几分疑惑,下了马车,跟着沈骊珠一路走到了护城河旁边的岸堤上。
没过一会儿,沈骊珠身边的那个婢子从后面小跑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今日未曾见到的小厮,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其中最显然的便是两个灯笼样式的东西,似乎手里还拿着一些纸笔。
很快,两个灯笼样式的东西被撑开,露出底座里装着的石蜡,原来是孔明灯。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小姑娘只是想要他陪着放两盏孔明灯。
沈骊珠将手上的提着的灯放到了一旁,看了眼准备好的孔明灯,而后朝身侧抬头看向了元景年,神色少见的有些认真。
她停顿了一会儿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传入元景年的耳中。
“师兄,娘亲之前和我说过,人离世后他们的灵魂就会飞到天上,每当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站在月亮上悄悄地陪伴自己的亲人。太子殿下一直放心不下师兄,想来这时候一定也在月亮上看着师兄呢。
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师兄才能开心些,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师兄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对太子殿下说,不如写到孔明灯上,等它飞到天上,太子殿下一定就能看到了。”
沈骊珠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月亮,又转头看向元景年,“师兄,你,不要太伤心了,太子殿下会一直看着你的。如果实在难过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喝酒听曲,放孔明灯,好吧,你不喜欢喝酒,那就只能陪你一起吃点心了。总之,我会陪着你的。”
小姑娘的话在大人听起来总还是觉得有些幼稚的,对于出生后便被父母宫人忽视的元景年来说,更不曾相信过那些虚幻飘渺的民间故事。
但,此刻,看着沈骊珠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认真的神情,他心里竟有些相信了,或许上天也曾垂怜他,在母妃抛下他之后,让皇兄捡到了弱小无助的他;而上天在无情收回了皇兄的魂魄之后,还为他留下了一盏温暖的却难以忽视的灯。
从今日见到他开始,小姑娘除了刚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之后便同寻常一样,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冲他像往常一样笑着。
明月楼的一场闹剧,他只以为是小姑娘轻易听信了旁人的话,对那些风月雅事有些好奇,却未曾注意到她口中那一句“师兄不喜欢。”
借口陪她玩的一整天实则都是小姑娘想要他高兴所作的精心准备,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和得体都被小姑娘一颗温柔的心好好呵护着。
像灯一样,也许是像月亮一样,小姑娘现在站在他面前好像也在发着散发着带着暖意的光。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这些时日沉浸在一片昏暗之中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剩下了哽咽。
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走到孔明灯前蹲了下来,看向了她。
沈骊珠连忙将手里的笔墨递了过去,看着元景年写下了唯一的一个字,“安”。
元景年将笔递回给沈骊珠,“剩下的一盏便请师妹帮我写可好?”
沈骊珠点了点头,思考了会儿,也如元景年一般只写下了一个字,“乐”。
万般祈愿,只愿安好。
千般续写,唯盼喜乐。
火折子划过,点燃了灯盏中的蜡油,两盏孔明灯缓缓从地上往空中升了上去。
元景年和沈骊珠抬头往天上望去,良久,灯盏逐渐远去,有人在静谧的夜色里轻声吐露出一句话,“多谢你,骊珠。”
第127章 .青梅竹马if线(沈骊珠X元景年)
“殿下, 如今虽说在宫中有意扶持您,但毕竟她不是殿下的亲生母亲,行事多为魏氏考虑, 于殿下而言倚靠魏氏绝非良策,还需另寻助力才是。”
明月楼三楼的雅间里,一灰衣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侧,眉宇间似有愁意,说完他看了一眼坐在案边默不作声的青年, 略加犹豫后开口道。
“殿下已近加冠之年,属下听闻皇上近来有意为殿下赐婚,自古姻亲关系最是牢固。安北大都护明威将军军功卓越, 齐家又是三朝武将世家, 根基深厚,其膝下长女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若是殿下能得齐氏助力,在朝中定能事半功倍。”
话说出口,雅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齐家在武将之中地位显赫,此事你我知道,父皇更是心知肚明。你以为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他么?”元景年皱了皱眉,对谋士此番提议不置可否。
恭仁太子离世一年有余,空缺已久的储君之位被重新提及,几位皇子和朝中大臣之间的争斗与博弈已近乎摆在了明面上。
身为皇子, 便是他先前并无此心思,如今被时局裹挟着也不得不争。
再者而言, 位子就摆在这里, 别人能争得,他又有何不可?
“殿下说的是。但正因齐氏权重, 皇上必不会任由齐家再与北疆其他世家联姻,为了表明自己并未逾矩之心,明威将军也必会将女儿送到京城,为其挑选一个满意的夫婿。殿下若能得齐小姐,在暗中操纵一番,与齐氏结亲也未尝不可。”谋士将其中利弊一一叙说,愈发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此事不急。齐氏向来只重于皇上,几位皇子一直是敬而远之,若此事筹谋不当,联姻不成反而会结仇。”元景年沉声道,齐氏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但他也无意利用一个女子将其捆绑在一起。
“是。”见主子态度坚决,谋士终究还是放弃了继续劝说。
“江南赋税贪污一案,牵扯到京中不少官员,二皇子在其中也有牵扯,现在当务之急是将此事查个清楚,你亲自去一趟江南,协助永州通判督办此事,尽快将证据带到京城,迟则生变。”元景年抬头看向谋士,正色道。
“属下知晓,我明日就启程,定会将此事处置妥当。”
闻言,元景年点点头,“若无他事,你便下去准备吧。回京后,将证物交由东街茶楼的掌柜即可。”
“是,属下告退。”谋士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在他离开不久,元景年也起身准备离开,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刘亓招了招手,“骊珠向来喜欢吃明月楼的桃花酥,你去买一些带走。”
“主子放心,您每回来明月楼都会给沈小姐带桃花酥,奴才早便已经备好了。”刘亓笑了笑道,“想来沈小姐今日看到殿下,定会十分高兴。”
想到沈骊珠,元景年挑了挑眉,语气温和了不少“她可不是惦念着我,怕只是惦念我每回给她带的话本子和糕点罢了。”
“沈小姐若知晓您这么说,怕是要伤心了。上回殿下生辰,沈小姐知晓您夜间易醒,还自己亲手做了助眠的香囊送给您,一向是将您放在心里的。”
刘亓眯着眼道,心里暗自想着,别看主子嘴里这般说,哪回见沈小姐他不是带着一些小玩意儿去逗她开心,恐怕心里高兴的很呢。沈小姐亲手做的那个香囊上回他见时间久了想给主子换了,主子却是执意不肯能,如今还挂在床头呢。
若说这人和人的情分还真是要点儿缘分,这两年恐怕在主子心里,沈小姐比宫里的几位公主更像是自己的妹妹,更为亲近。
“咳,算她还有些良心。”元景年轻哼了一声,嘴角翘的更高了些,理了理衣袖往外走了出去,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了叶府。
过两日便是叶老夫人的生辰,想来这几日她应当都在叶府才是。
马车在叶府的侧门停了下来,元景年沿着熟悉的路进了叶府,拜访了太傅过后才去寻沈骊珠。
“三皇子,实在是不巧了,小姐她方才刚同叶二公子一同出去给老夫人取寿礼了,恐怕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了。”文岚给元景年行了一礼,轻声解释道。
元景年略有些失望,今日他还有其他要事,恐怕是见不到沈骊珠了。
他看了眼刘亓,示意他将东西递给文岚,“这些糕点等骊珠回来给她吧,但这桃花酥太甜,你让她少用些,莫像上回一样吃多了牙疼。我改日有空再来看她。”
“是,多谢三皇子殿下。”文岚将东西接过来,出声应道。
既然沈骊珠不在,元景年在叶府也并未多留,没过一会儿便又从后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