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城八百烈士”的英勇事迹很快传遍了芝江沿岸,大大地鼓舞了各地的平民百姓,也激发了他们的反抗之心。叛军占领的几座城池都爆发了内乱。
华瑶抓住时机,迅速调兵遣将。
她麾下的大将包括秦三、许敬安、祝怀宁、谢云潇,甚至是戚饮冰。这五人的武功造诣都是世间第一流境界,各自率领的亲兵也是勇猛无敌。
短短十多天之内,华瑶占据了芝江一带的七座城池,牢牢地掌控了芝江的上下游,秦州与虞州之间的渡口也多半被她把持了,从渡口路过的商队都要向她进献“厘金”。
华瑶曾经在彭台县搜出了前朝太子的遗物。每当她吞并一座新城,她都会把官府的库房翻个底朝天,她没再发现前朝的财宝,却意外收获了官员的私产,这些私产也都被她收为己用,她手头的存银超过了四十万两。
第126章 钓鲲鹏 她要把他圈禁在皇宫里……
华瑶的势力日渐膨胀,她治理的城镇显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秦州的百姓争相传唱她的事迹,称赞她“仁德无量,智勇无双”。她的名声越好,投奔她的人就越多。
她自拟了一套文试和武试的题目,用来选拔文臣武将。她选了几天,找到几个可用之才,各项进展更顺利,她的心情也更愉快了。
她对谢云潇说:“我一定会在半年之内消灭秦州叛军。”
谢云潇道:“你的哥哥姐姐,比叛军更难缠。”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天气十分晴朗,阳光十分明媚,华瑶和谢云潇正坐在一辆马车里,前往庚城的一处港口。
马车行速飞快,距离港口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华瑶撩起窗帘,望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又转头看向了谢云潇。
谢云潇从暗格里拿出一本古书,名为《秦州府志》。他翻过扉页,扫视了一遍目录,手指略微一顿,抵在纸页之间。
他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天光洒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衣袍照得半明半暗。窗外的山川草木交替转换,他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依旧沉静地看着书。
他像是初入红尘的侠客,也像是云游世外的仙人,颇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华瑶观察他片刻,忍不住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谢云潇合上书册:“愿闻其详。”
华瑶扯住了谢云潇的袖摆。像是在和他玩闹似的,她挑开他的衣袖,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她力道极轻,轻如一片羽毛,不经意间碰触到他。
谢云潇低声道:“殿下。”
华瑶道:“怎么了?”
谢云潇并未答话。他反握她的指尖,她一时无法挣脱。她正要使劲从他掌中抽离,他忽然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华瑶透露道:“今天早上,汤沃雪给我诊脉,她说,我已经痊愈了,我的武功也恢复了。现在我身强体壮,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百斤重的刀剑我也能拎起来。”
谢云潇由衷地笑了。他牵起她的双手,又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一下。这个吻虽然短暂,却很温暖,像是一阵温柔的、伴着幽香的春风,引人沉醉其中。
华瑶能察觉得到,谢云潇真的很高兴。这一份喜悦也感染了她。她心里甜丝丝的,仿佛融化了一块蜜糖,又稠又绵,消解了积压多日的郁气。
华瑶坦诚道:“这段时间以来,你为我殚精竭虑,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和我相互扶持,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掌握了一支军队,占据了十座城镇,手头也宽裕了许多。”
谢云潇的顾虑仍未打消:“朝堂的局势瞬息万变,你在秦州屡次告捷,东无和方谨不会善罢甘休。你万事小心,不可大意。”
他还有一句肺腑之言没说出口。他会尽力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一点伤。
华瑶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嗯,我们走一步算一步,谨慎行事也是应该的。”
谢云潇将华瑶抱到了他的腿上。华瑶往他肩头一靠,悄悄地扯开他的外袍。
她装作无意,实则有意,让她的一缕长发滑入他的衣领,轻轻地拂过他结实挺拔的胸膛,这样肯定会很痒吧?他还能保持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吗?
华瑶稍一思索,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带。
谢云潇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行了,别玩了,马车快到港口了,芝江水师会来迎接你的大驾。你应当是一位衣冠整齐、威仪严肃的公主,否则难以服众。”
华瑶道:“明明是你先亲我,先抱我的,我只不过是玩了一下你的衣带,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谢云潇百口莫辩:“我……”
谢云潇一句话还没说完,华瑶吻上了他的嘴唇。她悟性极好,接吻的技巧也极高超。她关注他的一切反应,诱导他变本加厉,还把他的双手都按在了她的腰上。
起初他还想克制那些荒唐的念头。但她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几乎是全情投入,热烈而长久地吻着他。
他们呼吸交缠,津液交融,放任彼此情生意动。
情致缠绵之际,他茫无所思,茫无所念,心中唯有她一人而已。
日光随着云影流动,倒映在车窗上,游移了一个来回。华瑶感觉自己差不多亲够了,有点喘不上气了,她把谢云潇推开,又问他:“你刚才要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云潇道:“我也不记得我想说什么了。”
华瑶道:“你的记性应该是很好的。”
华瑶一边说话,一边扯住了他的衣带。
谢云潇将衣带拽了回来。华瑶反而笑了一声。据她所见,谢云潇的脸皮很薄。他始终恪守着礼法。光天化日之下,寝殿卧房之外,他是极有分寸的,始终遵循着“严以律己、谨以修身”的规矩,绝不会像华瑶这样放肆地胡闹。
正因如此,华瑶觉得他非常好玩。
他越是正直端方、冷静自持,她就越想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与他相处,可谓是“其乐无穷”,她发现了无限的妙趣。
华瑶又一次地意识到了谢云潇的好处。他品行端正,气质高洁,家教严谨,家世清贵,确实很适合做皇后。等她日后登基,她就把他圈禁在皇宫里,让他一心一意地陪伴她生生世世。
华瑶满脑子胡思乱想,谢云潇还以为她正在审量大局、忖度大事。他把她揽入怀中,紧搂着她的腰肢。而她依偎着他,懒散地打了个盹。
等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入了港口。
朝阳斜照在江面上,与江水融成一色。岸边吹过一阵凉风,送来丝丝缕缕的潮气。浪涛的翻滚声、沙鸥的鸣叫声,似乎都传到了很远的地方,飘荡在渺渺茫茫天地间。
华瑶的车队停下了。
华瑶推开车门,戚饮冰就站在门外。
戚饮冰一身银甲白袍,腰挎一把鱼鳞精钢刀,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对华瑶抱拳作礼,比起从前更添了一份敬重。
华瑶昂首挺胸,望向前方的码头。
码头附近,停泊着四十艘战船,船上的旗帜鼓满了风,气势如虹。
数百名水兵跪地行礼,异口同声道:“恭迎公主殿下大驾!叩请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这些水兵都是秦州人,常年驻扎在芝江一带的港口。
芝江落入了华瑶的势力范围,芝江水师也投靠了华瑶。这一支水师熟悉芝江的地形,偶尔会在虞州、秦州交界的东江之中巡航。他们可以保护商船、渔船不受水贼的侵扰,也可以掩护华瑶的船队从外省往秦州运粮。
秦州的水路四通八达,其中又以芝江、甘江最为著名。
芝江贯穿了秦州东境,北起彭台县,南至永安城,全长四百多里,水深也有数十丈。沿江一带的城镇土地丰饶,人烟稠密,历来是商贸发达之处。官府在此修建了几座港口,最大的名为“茶花港”,位于庚城的北部,也就是华瑶目前所处之地。
华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港口。
她亲自巡视了一圈,除了战船,她还看见了三十多艘商船。那船身长达二十余丈,静静地泊在码头,她能想象到它们如何在大江上劈波斩浪,如何从沧州一路辗转到秦州。
这一批商船,分明是白其姝的手笔。
昨天夜里,白其姝抵达了茶花港。她从沧州运来了四万五千石粮食,连夜把粮食送进了庚城。
事关重大,秦三率领一千名精兵,在港口接应白其姝。她们一直忙到了深夜,庚城的粮仓里堆满了黍米,未来三个月的军粮都有了着落。
华
瑶喜出望外,不仅重赏了白其姝,还褒奖了护航的水师。她非常重视水师的力量,因为“漕运”是中原六省的命脉所在。她要牢牢掌控中原六省,就必须保障水路、陆路畅通无阻,扼守关隘,布防要塞,维护“漕、盐、兵、田”四大政的稳定。
华瑶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站在江畔,湍急的江流溅起水雾,惊涛骇浪拍打着岸堤,撞出了高亢激越的响声,犹如山崩地裂,震撼四野。
华瑶目不斜视,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常言道“君心难测”,华瑶的心思也是深不见底。她的喜怒哀乐,不为外人所知,就连白其姝也猜不准。
白其姝在外奔波了将近一个月,昨晚才返回秦州,今早又跟随华瑶来到了茶花港。她动用了自己在沧州的所有资源,圆满地完成了华瑶交待的任务,但她的心头还有难解之忧。
她轻声说:“殿下,我从沧州运粮,走的是水路,却瞒不过沧州官府。粮食已经运到了秦州,消息也会传回京城,我只怕……京城的那些主子们,会把您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无妨,”华瑶道,“现在我们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再也不会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你放心吧。”
白其姝低眉垂首,喃喃道:“您有您的筹谋,我有我的私心。去年冬天,我刚认识您不久,您怀疑我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现在呢,您再看看,我到沧州走了这一趟,使尽了手段,费尽了力气,这才换取了四万多石粮食。沧州官府都知道了,我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华瑶忽然打断了白其姝的话:“我对你说过,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白其姝的唇边掠过一丝笑意:“是,我铭记于心,我想与您共进退、同甘苦,生死相随。”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调变得更柔和:“无论您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可以交给我去解决。旁人不敢杀的人,我敢杀,旁人不敢做的事,我敢做。十恶不赦的罪孽,我也敢背负在身。”
华瑶与她对视片刻,才说:“你从沧州回来以后,好像比从前更有气势了。你在沧州见到了什么人吗?”
白其姝没有述说自己在沧州的经历。她只是感叹道:“沧州与凉州民风相近,凉州人崇敬您,沧州人对您也有仰慕之心,沧州兵将听闻了您的事迹,您在沧州声望大增,相较于从前,您如今的处境更微妙了。”
华瑶道:“沧州按察使的女儿,嫁给了东无为妾。东无的势力,远在我之上,你害怕吗?”
白其姝道:“我害怕自己不能亲眼看到东无的尸体,那多可惜啊。”
华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她把白其姝拉到身边,又给白其姝委派了一个新任务。
白其姝听完华瑶的嘱咐,窃窃私语道:“赵惟成?您不说他的名字,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的笑容隐含淡淡嘲讽之意:“忘了也没关系吧,他马上就是死人了。”
华瑶笑而不语。
第127章 振长翼 不慕富贵不贪生,唯羡风流醉吴……
江水浩渺,烟霭苍茫,四处弥漫着混沌的雾气,谢云潇仍能望见远方的汀洲。
万顷芦苇正在风中摇荡。风越来越大,芦苇越来越低垂。太阳被乌云吞没,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水交接之处也是一片朦胧,覆盖着一层昏黄的光影。
谢云潇记得,乘船渡江的那一日,他默默许下了一桩心愿——往后余生,天上人间,他和华瑶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他的这般心愿,相较于她的“千秋大业”,却是微不足道的。
她胸怀大志,志在四方,以匡扶社稷为己任,以改革朝政为目标,固然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在她建功立业的过程中,流血牺牲不可避免,凶险灾祸不可估量。
每当她前进一步,敌人对她的忌惮就更多一分。
她收服了芝江水师,又囤积了数万石粮草,方谨对她的容忍已至极限。她必将面临一场恶战。单凭她如今的实力,并不足以战胜方谨,更不可能打败东无。
谢云潇思绪纷乱。他没说话,也没看华瑶,只是眺望着天空中沉浮的乌云。
江面上飘洒着细雨,浪涛来回翻滚,山川隐没于烟波,又被一闪而逝的雷光照亮,轰然一声,响彻四野。
天地间寂无人声,仅有一阵风雨雷电的嘶吼。
华瑶登上了一艘战船。芝江水师的统领跟在她的背后。
这位统领是个年过三十的壮年女人,名叫戴士杰。她身手矫健,体格魁梧,肤色黝黑如铁,双臂的肌肉向外隆起,硬度堪比石头。她惯用的兵器是重达百斤的流星锤,挥手之间,便能造就雷霆万钧之势,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