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枭主罪首或烹煎 “你和我一块儿喝过酒……
雅伦笑了:“我没找她报仇,她还敢来送死?这是天意,她命中注定死在今日。”
雅伦派出暗探追踪启明军,又传信给羌国军队,让他们做好准备伏击启明军。倘若羌人羯人打败了华瑶和方谨,便能占领大梁国的半壁江山。
雅伦抬头,向南望去,似是望见了大梁国的京城,遍地都是珠玉锦绣、珍宝琳琅,集尽天下之繁荣富丽。那里的轻纱软缎比黄金还贵,只有薄薄一层,随风飘渺,化作战场上的尘烟。
雅伦高喊道:“杀光梁人!我们抢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全数发放给羯人!”
羯兵羯将的士气更加振奋:“杀光梁人!杀光梁人!!”
方谨听见敌军的喊声。她反手回转剑光,剑刃环绕回旋,在羯人颈侧的大脉上横劈一道血口,鲜血“噗呲”一声喷涌出来,又有十几个羯人倒下了。
方谨的武功深不可测。她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她与羯人争斗了一个多时辰,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惫。
雅伦道:“加鲁达!”
加鲁达立刻赶到了雅伦的身边。
雅伦命令道:“你带领两千个武功高手,拿出流星锤做兵器,围攻方谨。”
加鲁达道:“遵命!”
方谨的武功招式精妙绝伦,前一招和后一招之间变幻不定,加鲁达用流星锤也不见得能胜过方谨。
雅伦也不指望加鲁达杀死方谨。她只盼着加鲁达把方谨的力气耗光,她再使出巫医特制的毒药“九死”,毒杀方谨。
号称“羯国第一勇士”的加鲁达力大无穷,“万钧流星锤”是他的绝技。那流星锤的两个头锤各有五百斤,连通着一条三丈长的铁索,总重超过了一千斤,甩动时,更是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力,能在三丈之内,把敌人的皮肉骨头碾成肉泥,因而得名“万钧流星锤”。
加鲁达手握流星锤,向着方谨直冲过去。他笑骂道:“杀了你,剥了你的皮!”
方谨道:“贱畜都是贱死的。”
加鲁达道:“你要死了,哈哈!”
加鲁达的笑声爽朗豪迈,他身边的羯国勇士也笑出声了。他们料定方谨逃不出羯人的手掌心。羯人的兵力远超方谨五倍,羯人追杀方谨,那是奔生而来,方谨反击羯人,那是赴死而去。
方谨的众多侍卫尽力护主,抵不过羯人攻势猛烈。
流星锤“砰”地一声,砸在方谨的剑锋上,顿时现出了一条条裂痕。
方谨立即飞转剑柄,放出万丈剑光。那闪亮的光芒之中,仿佛暗藏着无数细小的闪电,声如霹雳,尖如银针,刺入加鲁达的眼球里,纷纷爆裂开来。鲜血涌出加鲁达的眼眶,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
方谨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剑。她疾速回身,剑下卷起的狂风呼啸而过,剑刃只差一寸就能削开加鲁达的喉咙。
加鲁达的亲信甩出十道流星锤,防护得十分严密,拦截了方谨的全力一击。
沧州官兵已有一万人阵亡了。敌军占尽了上风,方谨也用尽了毕生所学,她仍未斩杀敌军的大将,沧州官兵越发沮丧。若是伤亡人数超过了十分之七,纵使天兵天将下凡,也不能扭转沧州官兵的必败之局。
正当方谨迟疑之时,战鼓声断断续续地敲响了。方谨回头一看,沧州军营的军旗倒下来了,绣着飞龙的大梁旗帜盖住了尸体的身躯,半边绸布沾满了血污。她亲自任命的骠骑将军已被敌军砍死,尸体趴在一个血泊里,灰白色的脑浆,漂浮在血水上。
雅伦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左手拎着一
个白发老人的衣襟。那老人面色青紫,干裂的嘴唇溢出血水,深陷的眼窝里,眼皮半闭半睁,看不出是死是活。此人正是方谨的外祖父徐信修。他的嘴唇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喃喃道:“快跑……”
雅伦道:“方谨,你听好了!徐信修在我手上!你不投降,我就把徐信修凌迟处死!”
方谨犹豫的那一瞬,流星锤迎面飞来。她闪身一跳,流星锤的铁索迅速擦过她的肩膀。那铁索上围簇着密密层层的倒钩尖刺,钩破了她的衣裳。她用力一拽,扯下来一块寸长的血肉,皮开肉绽,血水把衣袖浸透了,她的脸上始终不曾显露一丝痛苦。
方谨怒吼道:“全军听令,全力反攻!!”
雅伦暗暗赞赏道:“大梁国的公主,倒是真有几分骨气。”
徐信修道:“放过她吧……”
雅伦道:“她是我的死敌。”
徐信修道:“你和华瑶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华瑶和方谨彼此憎恨,仇人的仇人也是朋友。羌国对羯国盟约立誓,无非是出于自身的利益,并非是要支持羯国的前途事业……”
雅伦道:“你这个大梁国的内阁首辅,可是要施展‘离间计’了?”
徐信修气若游丝:“岂敢,您是贤明之主,老臣若是正在壮年,自当甘愿供您驱使……”
雅伦道:“你们大梁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巧言令色’,是用花言巧语讨好敌人。你费尽心机讨好我,多少还算是有点用处,那一句‘贤明之主’,我听着顺耳,我会把方谨的头颅借你看,看她死不瞑目的模样。”
雅伦的声调陡然拔高:“洪程秀听令,诛杀方谨!”
雅伦动用了内力传音,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不管羯人还是梁人都清楚地听见了雅伦的命令。“洪程秀”三个大字,如雷贯耳,昔日的沧州第一大将,此时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追杀大梁朝的公主。
这也是雅伦的攻心之计,她要挫败沧州官兵的士气。
洪程秀高声回答:“末将听令!”
羯人踊跃欢呼:“杀光梁人!”
洪程秀道:“杀光梁人!”
洪程秀的长刀上血迹斑斑,那是梁人的鲜血染成的。沧州官兵多半是沧州本地人,自幼在沧州土生土长,他们是洪程秀的邻里乡亲,也是洪程秀的战友同僚。洪程秀挥动长刀,砍杀他们,毫无犹豫,他们之中的一位副将哭喊道:“洪将军!洪将军!你忘了吗?你是沧州人啊,你……”
余音未尽,洪程秀一刀捅进此人的心口,鲜血淋漓,从他的心口流出来,也从他的唇角渗出来。他面颊抽动,“哇”地张开嘴,牙齿上也沾血了,他用很轻的气音说:“你和我一块儿喝过酒……”
洪程秀收回刀刃,又是一刀飞快斩过,砍断了此人的脖颈。他的头颅在沙尘里滚动,他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斜视着洪程秀的面容。
洪程秀目光稍转,看见方谨的神色。方谨无喜无怒,不悲不痛,只是嘲讽般地笑了一声。她眼里的洪程秀是罪魁祸首,她想把他扔进油锅里活炸了。
洪程秀也笑了。他亮出刀锋,直攻方谨。
方谨的侍卫约有一千多人。这一千人武功极高,他们与方谨配合默契。他们轮流交替支援方谨,剑刃上放出数千道亮光,结成的阵型也是变幻莫测。
洪程秀观望着剑阵的虚实底细,忽然提刀而起,迎上前去,专攻剑阵的破绽之处。
洪程秀并不知道,这个破绽是方谨故意做出来的假象。趁此机会,方谨运剑疾刺,剑势凶猛无比,三丈之内的沙尘烟雾全被疾风扫开了。
洪程秀侧身险避,翻转一刀,直劈方谨的面门。
方谨以剑相击,刀剑击撞,轰然一声巨响,爆炸般的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激荡出来的烟尘飘落到几百丈之外。
松林堡的北城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战鼓声,沉重响亮,连声不断,还有一位少女用羌语高喊道:“援兵来了!”
羌人派来了援兵?
羌国也有一位女将军,年仅二十二岁,与宝吉那年龄相仿,她的父亲是羌国大将,她自幼生长于将门世家,很受羌国国王的器重。她的军队驻扎在距离松林堡七十里之外的县城。她与雅伦通信往来,雅伦熟识她的字迹,却不能辨认出她的嗓音。
战场上杂声鼎沸,战鼓声、喊杀声、哭嚎声、刀剑碰撞声交织融合,乱成了一片,余音回荡,烈火冲天,松林堡已是人间炼狱。
雅伦的内功高深精妙,她的眼力、耳力远胜常人千百倍,纵然如此,她也听不清数里之外的呼喊。
雅伦唤来暗探:“你们看清了吗,来人可是羌国的将军?”
暗探道:“那军队人数只有四五千,只看衣着打扮,是羌人,不是羯人,也不是梁人。”
另一个暗探道:“起雾了,烟雾浓,夜色深,大火烧得正旺,卑职看不准那些人的来历……”
雅伦道:“再探再报。”
暗探才刚走出去一步,雅伦忽然命令道:“调派两万精兵,迎接羌国军队。”
徐信修叹声道:“羌国军队迅速赶到,只怕您侵占了松林堡,掠夺方谨的钱财粮食,却不容羌人过来分一杯羹……羌国的将军只说了羌语,不说羯语,便是先给了您一个下马威,鼓动羌人的士气……”
雅伦抬腿一踹,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徐信修的双腿折断了。
徐信修卧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颤颤巍巍道:“您不要因小失大了……”
徐信修说不出话了,疼痛向他袭来,他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抽搐,喉咙里涌出鲜血,又腥又咸。他把头埋在臂弯里,藏起了这一张老脸,他微微地笑了笑。他已经猜出来了,华瑶假扮成羌人将军,率领精兵闯入松林堡。他故意使诈,误导雅伦的决策,雅伦显然中计了。
雅伦用羌语大声呼喊:“我的朋友,你带来了多少人?”
夜色浓重,雾色深沉,凉风把烟尘吹向了北方,羌国的军旗迎风飘荡。旗帜上绣着一头野狼,尖利的獠牙越过天际,划破了夜空。
华瑶听见了雅伦的声音。根据华瑶收集到的消息,雅伦问出的那个问题,正是羌国与羯国设定的暗号。
华瑶不能确定那些消息是真是假,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羌人和羯人当然也会联手做局。华瑶看透了敌军的诡计,她的心境还是十分平静。她有胆识,也有气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华瑶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我走过草原平野,带来了三千个勇士!”
羌语的“草原”二字是颤舌音,颤声大,音调长,需用高超的发音技巧,才能把这两个字说得准确无误。绝大多数梁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练成这种技巧,华瑶却很精通。她把羌语说得纯熟老练,羌语似是她的母语,在羌国生活数十年的羌人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第229章 贵贱尊卑同纳士 华瑶大喊道:“姐姐,……
华瑶坐在马背上,遥望远方,羯兵举着火把,列着军阵,缓缓向她走来。
华瑶用羯语问道:“你们的王储殿下在哪里?”
这一句羯语之中,略带一点羌语的口音,像极了羌人说话的声音。
羯人军队的将领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名叫“卡沙”,他曾在羌国住过三年,羌语说得很流利。他认定华瑶是羌人,却不知道羌人为什么赶到了松林堡?羌人是来助战的,还是来抢夺财宝的?
卡沙没有透露雅伦的行踪,他只说:“王储殿下欢迎你们!”
华瑶道:“梁国的公主投降了吗?”
卡沙道:“她受伤了,快死了!”
华瑶大笑一声:“杀光梁人!”
华瑶气势豪迈,语调洒脱。她的笑声爽朗洪亮,她策马扬鞭,率兵行进了一里路程。
马蹄声越来越近,卡沙站在原地不动。他握着刀柄的手松开了,又收紧了:“你们来松林堡是为了什么?”
华瑶用羯语回答:“我给你们送来
美酒一千桶,肥羊两千头,等你们杀光了松林堡的梁人,我们就在松林堡摆下庆功宴!”
羌人的脾气很倔强,也很讲究“信义”二字。他们轻易不会破坏盟约,与盟友商量条约之前,他们通常还要请客吃饭。
羌人酿酒,只用木桶,每一桶酒至少有三十斤重。卡沙没看见运送木桶的车辆,也没听见羊群的叫声。他问:“美酒和肥羊在哪里?”
华瑶道:“在路上!”
启明军的前锋部队已经接近了敌军,火光照出启明军的容貌。他们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穿着羊皮短袍,披着青铁锁甲,腰间挎着一把弯月长刀。马鞍上挂着两只皮囊袋,左侧的袋子装着水壶,右侧的袋子装着晒干的肉条和奶酪。
卡沙闻到了肉条和奶酪的香味,华瑶向他扔过去一个包裹:“吃点奶酪吧!奶茶做的奶酪,加了点盐,吃了就有劲了!”
卡沙接住包裹,却没看见华瑶的身影。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卡沙下令道:“全军戒……”
“备”字还没说出口,华瑶一剑狂斩他的头颅。他急忙把包裹扔开,拔刀出鞘,他的动作只比华瑶慢了一瞬。
华瑶的剑尖刺入他的头骨,劈开一条骨缝,剑光大盛,他的脑浆崩溅出来,头骨裂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华瑶的剑势太过刚猛,把他的眼珠震落了,血淋淋的眼珠陷入沙尘里,他的尸体也倒在沙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