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宋衿禾舒缓地从沉睡中睁开眼来。
思绪清晰之时,她先是愣了一下,好一会才神色欣慰地坐起身来。
昨夜,她居然什么也没梦到。
没有胡乱生出的模糊梦境,更没有强行塞给她的预知梦境。
入睡前,她本以为自己和盛从渊那般接触一番,夜里定是不得安生了。
甚至,她睡前吃的还是他亲手做的夜宵,梦到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曾想倒是安稳一整夜。
话说回来,不知是她饿久了,还是盛从渊的手艺真有两把刷子。
宋衿禾不算挑嘴,但绝对好吃。
世间万千,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她不由再次感叹,盛府果真吃得好。
厉大人命真好。
盛从渊也……似乎有了一点她不可否认的优点。
用过早膳,宋衿禾闲散休憩了一会,便往岑晓的院子找了去。
时辰已不算早了,却是得知岑晓还未起身。
宋衿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门前告知此事的丫鬟支支吾吾红了脸。
宋衿禾一愣,陡然反应过来什么。
丫鬟却不知她这般懂,还找借口解释着:“郡、郡主昨晚贪杯了,所、所以就……就还未起身……”
宋衿禾嘴角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心下已是完全了然。
她哪是贪杯了,只怕是楚荀身子太好了。
寻不到岑晓,宋衿禾转而打算去找宋骁。
一路穿过回廊,还未走回西厢,倒是先碰上了步调匆匆的宋宁。
宋宁快步迎来:“衿禾,方才去你院中不见你,我正四处寻你呢。”
宋衿禾顺着宋宁走来的方向往后一看,宋骁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空地那站着,他身旁还有一名高出他大半个头身材魁梧的男子。
晃眼一看,这人好似昨日在宴席上见过,但也没什么印象了。
宋衿禾:“我方才去郡主那儿了,大哥找我何事?”
“没什么大事,正巧遇上一位朋友,你幼时也见过,便想着带上你一同叙叙旧,咱们过几日才会上山,大哥既是说要让你来玩得舒心,自不可叫你一人闲着无趣。”
话语间,宋宁已领着宋衿禾往空地那处走了去。
宋衿禾也终是在近处看清了此人模样。
宋宁介绍道:“这位是李副官,李凡,如今在三军任职,刚入军那年,便在落叶城与你俩见过,衿禾可还记得?”
宋衿禾想了想,仍是毫无印象,这便抿着唇没说话。
倒是李凡朗笑道:“那会宋姑娘才不过七八岁,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
宋骁:“我记得啊,那会李大哥还总带着我上山打鸟,我爬树的本事还是李大哥教的呢!”
七八岁啊。
宋衿禾回想了一下,那会她的确有一年随家人一同去了落叶城。
那个名叫安安的朋友,也是那一年在落叶城分别后再无联系的。
那会宋衿禾在落叶城,整日都和安安在一起玩,李凡应是年长她六七岁,宋骁能和他玩到一起,她却不能,所以饶是此时提起也全然想不起来了。
宋宁:“李凡射猎一把好手,待过几日我们上山时,你俩就跟着李凡入林,有他带着你们,或许你们还能有不少收获。”
宋骁眼眸一亮:“多谢大哥,有劳李大哥了。”
说罢,他还用手肘碰了碰宋衿禾。
宋衿禾便也随之应声:“有劳李大哥了。”
宋衿禾福身后抬眸,视线忽的瞧见远处一道身影。
青石小道的转角处,盛从渊站立树下,侧着头正往这边看来。
元纵与他同行,在他身旁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却全然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
四目相对。
宋衿禾一瞬怔然,还来不及反应,倒是盛从渊先慌乱古怪地移开了眼。
头一次见他偷看被逮着了露出心虚之色,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宋衿禾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在元纵敏锐察觉转头看过来时,先一步收回视线。
盛从渊这头。
元纵探头看了看,好奇道:“那不是三军的李副官,宋宁和他颇有交情,难不成是在请他过几日带家中二弟小妹入林打猎吗?”
元纵微眯了下眼,瞧见李凡在宋衿禾的问候下憨厚羞涩地挠了挠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他又轻飘飘地道:“瞧他开心那样,怕是回头得请宋宁喝好几顿酒了。”
任凭元纵话语如何绘声绘色,盛从渊都侧着身,丝毫没有要再转头的意思。
元纵久不得回应,不由皱眉转头看向盛从渊。
他都习惯了以往随口提及一句宋家千金,盛从渊沉冷淡漠的脸上总会出现明显的神情变化。
或紧张,或欣喜,或沉郁,也或许直接被激怒。
所以元纵才觉得,这种时候的盛从渊才有了点活人样,可比平时有趣多了。
但今日,他方才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盛从渊却是一直木着脸,好似思绪游走飘散,面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怎的?
这是抱得美人归了,连有人犯进领地都毫无反应吗?
元纵伸手拍了拍盛从渊的肩:“祈安,你在听吗?”
盛从渊眸光微动,这才抬眸:“何事?”
元纵疑惑不解,看了看盛从渊,又转头看回向方才的方向。
那头宋家兄妹和李凡同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很快便没入转角再瞧不见身影。
他想再说点什么,也无从说起了。
元纵哪能知晓,方才片刻间,盛从渊缓了好一会才消化掉和她对视一瞬的心悸。
昨夜梦境太过荒唐。
引他半夜醒来,身体躁动难消,脑海中却不敢过多回想。
他在水池前搓揉裤.衩时,还为宋衿禾代为找出一个骂他的词汇,色胆包天。
但方才再见她真实映入视线,这份罪恶就成了卑劣的窃喜。
不知,她昨夜睡得可好。
今日又是否能有机会和她说上话。
当然是没有机会的。
甚至连宋衿禾自己都不得半分喘息之时。
起初宋宁专程找到她,向她介绍李凡,她也只当是李凡受托过几日带她和宋骁入林,自然是要先交谈熟悉一番的。
可李凡并未和他们相处多久就被公事叫走了。
随后宋宁也没让宋衿禾闲下来。
又带着她见了林少将,杨姑娘,陈夫人,赵将军……
连带着宋骁到后来都扯着嘴角快要笑不出来了。
直至用晚膳时,三兄妹才一同在宋宁的屋中安静坐了下来。
饭菜上桌。
宋宁终是开口打破沉默,语气有些期盼:“衿禾今日过得可还充实?”
宋衿禾:“……”
充实,充实极了。
她无奈得说不出话。
宋骁闷声接话:“大哥,今日这一遭就是为了让小妹过得充实?”
若非后来见的人有男有女,宋骁还以为宋宁这是打算给宋衿禾相看未来夫君呢。
再不济,也是宋宁还在琢磨着把他拽入官场,所以四处带他们结交人脉。
可只是为了充实?
宋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我平时除了陪阿蔷,大多都是这么过的,所以今日便也这么带着衿禾四处转转,怎也好过把自己闷在屋子里独自消化负面情绪来得好吧。”
宋衿禾闻言一愣,忽的反应过来什么。
思及最初宋宁满心担忧邀约她一同前来秋狝,便是因着宋宁得知了她自和祝明轩退婚后,便闭门不出一个多月。
宋宁当然不知宋衿禾是在躲盛从渊,且前段时日夏季炎热,待在家里本也舒服。
他心下愧疚当初是他做主定下这桩婚事,也担心宋衿禾因此大受打击。
宋宁已是成家,即使回京也是独立门户,所以便是在宋衿禾把自己关了一个多月后才知晓这事。
他打小最是疼爱宋衿禾,知晓此事天都塌了,恨不得再把祝明轩逮出来暴揍一顿,也赶紧手忙脚乱想帮宋衿禾走出阴影。
正如宋宁自己所说,他打小便被严苛教导,十来岁还是少年之时就已泡在官场里。
他不懂太多花把式,只能以如此笨拙的方式哄妹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