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能多认识些不同的人,朋友也好,男子女子都好,她便不会再沉在阴郁中了。
宋衿禾想明白来龙去脉,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
她解释道:“大哥,你多虑了,我并未因祝明轩伤心难过,我好着呢,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一点也没想起他,更不会因为他而折腾自己情绪低落。”
宋衿禾句句属实,毫无勉强夸大的成分。
但这话一出,宋家两兄弟表情都凝滞了一瞬。
宋骁嘀咕:“还想着祝明轩,原来真没和盛从渊好上啊……”
宋宁痛心:“小妹,世间好男儿千千万,咱不想他了,你喜欢怎样的男子哥哥都替你找来,你想如何玩乐哥哥都陪着你,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有提前识清他的真面目。”
宋衿禾:“……”
敢情她说话是没人在听吗?
*
宋衿禾一本正经的一番解释压根没能换得宋宁的消停。
第二日天不亮她便被明秋从睡梦中唤醒,说是宋宁派人来请她前去南苑高台欣赏日出。
然而饶是高台,也是山下。
山峰遮挡大半光景,待瞧见圆日一角时,早已是天光大亮,哪看得见半分日出亮丽光景。
但如此还不够,日出之后,李凡来寻宋宁喝早茶,宋衿禾又被迫随同一起。
早茶过半,宋骁姗姗来迟,不仅没能解救宋衿禾分毫,反倒因着他心大头脑简单,顺着李凡的话敞开了聊,聊着聊着,就被留了下来一同用午膳乐。
午后,宋衿禾短暂获得片刻回房歇息的机会。
午觉还没睡饱,宋宁又找了来。
宋衿禾不禁开始后悔,出发来此前,因黎蔷推辞自己不喜这等场合,她便没有坚持要让大嫂同行。
否则,若有黎蔷在,哪还有她这般罪受。
好在当晚,消失两日的岑晓终是露了面,将她从一众官臣的饭桌上救走了。
宋衿禾见着她,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了。
但当两人步调极快地远离了官场饭桌,宋衿禾神色又不自然起来,不由联想岑晓消失两日该不会就是和楚荀厮混了两日吧。
岑晓却是毫不知觉,绕到小道前,便神神秘秘地冲候在那儿的楚荀招了招手。
楚荀上前,将手中提篮交给岑晓。
岑晓唇角一弯,笑眯眯道:“衿禾,这是我珍藏的美酒,前两日刚拿到,今儿就带来给你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宋衿禾是会饮酒的,但不过是为着好奇尝鲜,绝非岑晓这般嗜酒。
她本也还在想眼前这两人的私密情事,再见这坛酒,便有些哭笑不得了。
岑晓不解:“怎么了,你怎一副好像知晓我会送酒给你似的?”
宋衿禾连忙回神,摆了摆手:“不知不知,我哪能知晓啊,你爹不是不让你喝酒吗?”
岑晓轻哼一声:“他哪能管得住我,这是我此前偷摸藏起来,前两日便去膳房取回来了。”
宋衿禾:“……”
嗯嗯,她知道。
岑晓似是也有心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又忙道:“这酒可香了,你待会一定得尝尝,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哦。”
宋衿禾垂眸看了眼篮中酒坛,想起这两日的疲惫,难得庆幸道:“真是来得及时,我正愁着,今日可得好好和你诉诉苦了。”
岑晓点头,还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羞赧:“我也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
岑晓带着宋衿禾一路绕到南苑□□一处静谧的凉亭外。
凉亭中石桌上已备好下酒菜,等候的下人见主子到来,纷纷福身退下。
岑晓顿住脚步,回身也挥退楚荀:“我和衿禾在此就好,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楚荀面色沉淡提醒道:“郡主,莫要贪杯。”
岑晓:“我还没开始喝呢。”
她话说完,又对上楚荀别有深意的眼神,霎时似要脸红。
宋衿禾不动声色地观察,又听得起劲了。
不过楚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行礼告退前,沉声道:“我晚些时候来接您。”
岑晓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媳妇似的,全然没了半点郡主气势。
宋衿禾见状不由抿嘴偷笑,待楚荀转身后,她也吩咐明秋退下。
明秋不明所以,只依样画葫芦:“小姐,奴婢晚些时候也来接您。”
这话一出,岑晓脸蛋彻底红透了。
宋衿禾笑着点头:“好,先退下吧。”
挥退了其余人,整个静谧的□□便仅剩姐妹俩二人了。
岑晓果真憋不住话,不过两杯酒下肚,就主动告知了她和楚荀的私情。
好在才两杯酒,宋衿禾并无醉意,便也毫无破绽地掩住了自己早已知情的事实。
接着又津津有味地听着岑晓诉说她和楚荀缘分的开始。
饶是近来发生诸多事,古怪的梦境搅乱了她的生活。
宋衿禾也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岑晓与楚荀的甜蜜趣事听得她心头荡起涟漪,令她艳羡不已,也真心祝福。
于是说到她的烦恼时,她便不由多喝了几杯。
美酒香醇,带来几分上头的醉意。
宋衿禾:“我当真没有因祝明轩而情绪低落,我反倒开心极了,那样的人怎值得我为他忧心伤神,能看穿他的真面目,能和他一刀两断,这对于我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说着,她又委屈地撇了撇嘴:“可我大哥一点也不觉得呢,他觉得我伤心坏了。”
岑晓酒量不错,但也耐不住方才陪着宋衿禾连举三杯酒。
她也晕乎乎地道:“当然了,你大哥又不知你喜欢上盛从渊了,只当你还沉浸在这桩失败的婚事中走不出来呢。”
醉酒后的反驳变得迟钝且没有气势。
宋衿禾噘着嘴鼓着腮帮子含糊道:“我不喜欢他。”
这话说完,宋衿禾还自己在心头又想了一遍。
嗯,不喜欢的。
即使他骑射英姿夺目,一手厨艺绝顶,她也是不喜欢的。
岑晓点了点头:“对啊,那个祝明轩哪里比得上盛从渊,你当然不会喜欢他。”
宋衿禾歪头想了想,这话好像不对。
但她的确不喜欢祝明轩,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于是宋衿禾也跟着点了点头。
话题继续,她接着诉苦道:“所以这两日,我大哥带着我四处与人打交道,我都快烦死了。”
“那你就和你大哥坦白嘛,说你已是心有所属,才不为过去所牵绊,或者直接和盛大人定下婚事,什么麻烦都一并解决了!”
宋衿禾一愣,又一杯酒下肚,方才飘过耳边的话就有些走远了:“你要和楚荀定婚了?”
岑晓眨眨眼:“没有啊,我爹还不知道这事呢。”
宋衿禾:“……哦。”
岑晓迷茫举杯,宋衿禾配合碰杯。
两个小姑娘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意越发浓郁。
楚荀不知是何时来的。
他来时,岑晓已是昏昏沉沉趴在石桌上快睡着了。
宋衿禾倒是还保留一丝清醒,迷糊抬眼,看着眼前几道重影,问:“什么时辰了?”
“宋姑娘,快到亥时了。”
那不是还早着呢吗。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果真没有看见明秋的身影。
楚荀解释:“我不放心她,所以早些来了。”
宋衿禾揉了揉开始胀痛的太阳穴,随后摆手道:“罢了,她醉了,我也乏了,你带她回去吧。”
楚荀:“宋姑娘稍等,我唤人来送您。”
宋衿禾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知晓回去的路,离这儿不远,回去再让明秋伺候我便是,你带晓晓走吧。”
说罢,宋衿禾站起身来,竟是也没摇晃分毫,除了眼神迷离着,倒也瞧不出有多醉。
楚荀不放心地看着她,见她稳步走下台阶,又好似没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他身边的岑晓,手上力道一松,从桌面上垂落下来,被他敏捷接住才没打在石凳上。
楚荀叹息一瞬,弯身伸臂将人一把打横抱抱了起来。
似是嗅闻到熟悉的气息,岑晓满足地发出一声梦呓,直往楚荀怀里蹭。
楚荀心尖一软,唇角扬起一抹笑,抱着人便迈了步。
走出□□时,楚荀正好瞧见宋衿禾准确地在分叉口转向朝西厢走去,且步调笔直成线,一点也没晕乎似的。
至此,他也放下心来,抱着岑晓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宋衿禾走在通往西厢的静谧小道上,垂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嘴里一直低低呢喃着:“走直线,走直线,我要走直线。”
她一步一个脚印,左脚上前后换作右脚,两脚强行走在一条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