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很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带着几分哭腔,连凶巴巴的话语都显得没什么气势了。
“是啊,你看你伤成这样,当然是可怜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掉。
就像她今日在坑洞里被他吓到,一半害怕一半演戏时那样,哭得停不下来。
但此时的梦中,并无半点演戏成分,甚至因着榻上虚弱的男人变得手足无措,她自己也拼命想要忍住眼泪,不让他慌乱。
泪水低落在盛从渊冰冷的手背上,晕开一团带着温热的水迹。
盛从渊抬手至半空便已是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无法触碰到她,令他眸色变得忧郁深沉。
但下一瞬,宋衿禾低头俯身,向他靠近。
直至脸颊贴在了他吃力抬起的手指边。
宋衿禾语气生硬地嗔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我擦眼泪啊。”
粗粝的指腹轻抚过她的眼尾,带走她晶莹的泪珠,扫动她浓长的眼睫。
宋衿禾从梦中苏醒过来,思绪有一瞬茫然。
她缓和了好一阵,才从帐内的馨香中回过神来。
这好像是上次梦到她被人追至悬崖边后的后续。
盛从渊受了重伤,但还是如她所想,保住了性命活了下来。
宋衿禾捂着胸口从榻上坐起身来。
即使这还只是一个并未发生的梦,回想起来也仍然让人心有余悸。
*
用过早膳后,岑晓便背着弓箭和箭篓来了宋衿禾的帐篷里邀她今日一同入林。
但宋衿禾已是打定主意今日哪儿也不去了,这便摇头拒绝:“我就待在营地里晒晒太阳便好了。”
说罢,她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免得又掉坑里。”
岑晓没听清后半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入林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岑晓唇角一扬,视线不由扫了一眼不远处候着的楚荀:“放心吧,那我就先走了。”
岑晓刚离开没多久,宋衿禾视线里便出现了盛从渊的身影。
他也已是收整妥当,准备入林的样子。
但他站在离她一大段距离外,目光却明目张胆地朝这头看来。
若叫旁人瞧见了,大抵也不知盛从渊远远侧着头是在看什么。
但盛从渊看向的方向,也就是宋衿禾正打算摆放躺椅的位置,除了宋衿禾以外,再无别的人了。
宋衿禾一对上盛从渊的目光,心脏就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她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确定暂时没别的人往这边瞧,这才稍微放松了些许。
可盛从渊还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走,也不移开目光。
宋衿禾不由猜想,盛从渊该不会是在等着她出发入林,然后一路跟在她身后吧。
如此想着,宋衿禾便越发觉得颇有这种可能性。
她躲着他时,他不也总跟着她。
昨日把话都说开了,他不就更理所当然要跟着她了。
盛从渊肯定不知她今日压根就不打算入林。
若是不告诉他一声,他该不会要一直站在那等她吧。
宋衿禾不由又瞥了盛从渊一眼。
他那叫一个坦荡。
好像得了能够正大光明看她的身份,全然忘了他们昨日说好的给她三日时间考虑,更忘了自己还发了那么恶毒的誓言。
宋衿禾不自然地垂眸,手上好像很忙似的,不停摆弄已经摆好位置的躺椅。
来来回回把躺椅往左移了些,又往右拉回了些。
一番来回。
连明秋都准备好茶水返回了这片空地,盛从渊还站在那。
宋衿禾手上动作更忙了,余光还不停警惕这周围会不会有别人突然出现。
他莫不是想遭天打雷劈,受万千酷刑。
明明发了誓还这么明目张胆。
明秋放下茶水察觉到了主子的异样,不解地问:“小姐,这把躺椅有什么问题吗?”
宋衿禾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躺椅放置的地面被她来回拉扯都拉出了一道堆积泥土的痕迹了。
她只得松了手,身体僵硬地坐上了躺椅。
宋衿禾借着落座的姿势顺势又看了盛从渊一眼。
还看!
他怎么还看啊!
宋衿禾有些忍无可忍了。
她气鼓鼓地把明秋招到身边,目光警惕地看过周围暂且无任何人出现,这才低声吩咐道:“你去告诉盛从渊,我今日不入林。”
明秋一愣,顺着宋衿禾的视线转头看见了远处的身影。
盛从渊站得那么远,她家小姐居然都能注意到。
还要专程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他一声。
这是为何?
明秋忍着疑惑到底是没有多问,这便应了声迈步朝盛从渊所在的位置走去。
直到明秋走出好一段距离后,盛从渊明显一愣,这才敢确定这名丫鬟是朝他走来的。
而这时,元纵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背着弓箭和箭篓,整装待发。
一边走来,一边开口道:“祈安,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出发……”
话说一半,元纵已是走到了盛从渊身边。
明秋也正这时来到了跟前。
元纵话音一顿,不解地看了看这名丫鬟,又看了看盛从渊。
明秋垂着头,紧张地向元纵福身行礼。
而后又转向盛从渊:“盛公子,我家小姐说,今日她不入林。”
元纵眸光微动,惊讶地微张了双唇。
盛从渊更是眼前一亮,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她让你来告诉我的?”
明秋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忙道:“是的,小姐只说了这个,奴婢告退了。”
明秋迅速转身离去,背过身后,一抬眼,却见躺椅上不知何时没了宋衿禾的身影。
元纵在身后也是探头一看,什么也没能看到。
但他还是欣喜道:“怎么回事祈安,宋家千金怎想着派人来告诉你这个,你刚才在此等我时发生什么了?”
盛从渊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敛目一瞬,默不作声地转身迈步。
元纵连忙跟上:“祈安,你说话啊,是什么事啊。”
预料之中的不得回应,他只能懊恼嘀咕:“可恶,早知早些出来了。”
明秋则是一路找回帐篷里,才找到了把自己脸蛋完全埋进枕头里的宋衿禾。
也一并听见了宋衿禾羞愤的呜咽声:“呜呜,真是丢死人了……”
*
会错意的羞耻几乎侵扰了宋衿禾一整个上午。
待到用过午膳的午后,她才逐渐缓和过来,重新搬了躺椅去营地上的空地坐着。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不算热烈,就着山林中温柔的风吹拂而过,令人身心都感到舒畅。
宋衿禾总算舒坦地靠在了躺椅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
她思绪放空,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宋衿禾才缓缓睁开眼来,眼睛适应了一阵突然放亮的视线,这才从躺椅上直起身来。
“什么时辰了?”
明秋:“小姐,刚过申时。”
听见流逝的时间,宋衿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乎是睡着了。
算着时辰,一会入林狩猎的众人也该返回营地了。
宋衿禾这便动了身子要起身。
她刚一抬眼,忽的注意到不远处的泥地里好似埋着什么东西。
宋衿禾微眯了下眼:“那是什么?”
明秋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去,没有看清,她便迈步走近蹲下身来。
“小姐,好像是个玉扳指。”
宋衿禾一愣。
这里怎会出现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