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晓她这样几经转折地请他过来,定是有事相求,可他就是不甘心让她这么轻易就开口。
要知道,晌午之前,他本还在宫中前朝的衙署中和几位负责军务的朝臣们说话,自科考一事结束后,父皇便又给了他监理军务的差事,他并不十分空闲。
那名车夫先是去了他的府上,同门房上的仆役好一番纠缠,怎么也说不清,幸而那两名仆役都是负责之人,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立刻赶至宫中,寻到了他身边的侍卫,这才将信送到。
她那张纸条,如今还在自己的袖中好好收着。她那一手字,说不上多么娟秀,同他平日能见到的皇宫贵族、世家高门之人写出来的各有特色的好字完全不同,但字迹工整,稍有笔锋,显然是学识字时自己好好练过的。
他这样没有耽误便直接从宫中赶来,哪里能什么都不做,便由着她说?
“先办正事。”他含着她的唇瓣,含糊地说。
在他看来,这才是“正事”。
云英心中不快,总觉得他这样无赖,好像将她当作个新得手的玩物似的。
不过,有事求他,免不得再让他占点便宜,这是在外头,想来他也不会真做什么。
这样想,她便不再反抗,由着他亲吻。
如此乖顺,让萧琰有些惊讶。
从前,她可是每回见到他,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只有上回在曲江池畔被人下了药,才稍露出迎合的媚态。
今日没有下药,她也如此乖顺,难道就是因为有事相求的缘故?
她倒是能豁得出去……
萧琰这样想着,动作便逐渐放肆起来。
亲吻顺着她的唇瓣游移,先至于下颌,又至耳畔,再顺着颈侧滑下去,沿着衣领的边缘轻轻嗫咬,指尖更是在她肩上探寻着,想要将乳娘衣裳里的暗扣解开。
光天化日,云英可不敢赤身裸体。
眼见他的动作越发不像话,云英忍不住,开始挣扎。
“别——”
她轻喘着,一手覆在他已摸到暗扣边缘的手背上向下推拒。
“怕什么,两边有我的人守着,只要你这宅子里没人再出来,便不会被人瞧见。”萧琰
隔了多日才有的机会,哪里肯轻易放弃,手掌按在她的肩头,不愿挪开。
云英方才就留意到了,小巷的两头,各有一道身影,背对这般站着,那是他身边的侍卫。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敢。
若被侍卫看到,她恐怕真要抬不起头了。
“不行,殿下,不行!”她用力摇头,方才还只是推在他手背上的手,开始直接推他的整个身躯。
萧琰咬了咬牙,心有不甘,但到底也有分寸,知晓此处不是个好地方。
他的手指停留片刻,终是自暗扣上挪走。
无法看到底下的光景,他不甚满足,泄愤似的往下,隔着衣裳用力揉弄。
云英的一张脸红得不像话:“别、别,会漏……”
“现下应当喂得很少了吧?”萧琰被她几个字说得眼眶赤红,不禁一口咬住她的脖颈,“怎么还有这么多,好不容易来看你亲儿子,不多喂些?”
他剥过她的衣裳不止一回,知晓里头有特意加上的布垫,所以手上的动作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
“别说了!”云英的耐心逐渐被他的话磨得就要消耗殆尽。
她的身子就是如此,处处敏感,乳汁丰沛,尤其每月里都有那么几日,格外容易动情,而现下,就在这几个特殊的日子里。
“殿下,您先前说过,要奴婢求您,若奴婢真求您,您会答应吗?”
既然他不愿收手,她便干脆直接提她的正事。
胸前的布垫已湿了,她身上的潮意,也不止这一处。
“改主意了?看来大哥果然不能满足你了。”萧琰闻言,露出得意的笑容,另一只手到底没耐得住,扯开她一侧肩上的衣裳,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要求我什么?若是春宵一度,我自然答应。”
云英咬住下唇,总觉得一味被他这样欺负,显得自己太过柔弱,一时热血上头,伸了手进他的衣摆中。
“你!”萧琰被她的胆大妄为惊了一惊,却没有阻止。
“奴婢想知晓自己的出身,想知道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又因何获罪。”
云英干脆地说完,也不愿当真让他舒坦,很快便撤了回来。
她是罪臣之后,家中蒙难时,年纪太小,只能记得自己的姓名,而父母姓甚名谁,当初因何获罪,都一无所知。
从前,身在城阳侯府,她做惯了下人,身边的丫头小厮,有不少都是自小被拐子拐来的,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是件身份普通的事,所以,她也很少有想探究自己过往的念头。
而如今,武家一家的下场却是提醒了她。
她当初落为奴籍,就是因为父亲获罪,想要脱离奴籍,这便成了关键。
此事,她已想好了,要在离宫之前,想办法让太子替她办妥。
可是太子此人心机太深,到如今都还未向她提过放她出宫的事,她不敢贸然试探,生怕又被他发现个可以拿捏她的把柄。
她想自己先掂量一番,若事情简单,不用费太多人力物力,她才好拿捏分寸,求到太子的面前。
只可惜,她的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只有萧琰。
对他来说,这样的事,应当只是举手之劳。
“殿下可愿帮奴婢一把?”
她说完,手便忽然自衣袍之下车走了。她可不愿让他这么轻易就舒坦。
萧琰的脸色猛地一僵,恶狠狠瞪着她,正揉弄的手掌也松开了,隔着布料重重拍了一把,才算泄愤。
“你连这个都不知晓?”他忍着到一半不得纾解的痛苦,面带讥讽道,“我以为你本就知晓,才会留在大哥身边,宁愿事事求他,也不愿来求我。”
云英神色一动,他此话,仿佛已私下查过,知道些什么一般。
不过也对,她先前入宫时,已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后来,又与他数次纠缠,他命人暗中查探,也在情理之中。
“奴婢不明白,殿下此话何意?”
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不大好的预感。
“你的父亲叫穆正己,获罪前,是御史台的一位主簿,从七品下的官员,”萧琰似笑非笑看着她,眼里有意味深长的光芒,“他是因为太子而获的罪。”
第93章 别号 那是她父亲所著之文。
“什么意思?”
云英立刻警惕起来。
她如今对朝中之事已稍有了解, 知晓御史台的地位和作用,但一名从七品下的主簿,应当多管的是台中杂务, 以及文卷、奏疏的润色、修改、归档等,即便真要行监察之职, 也该是对同级,或是品阶更低的官员才对, 怎么会牵扯到储君呢?
况且,她父亲是在她四岁时便落难的, 算起来,那时候太子也才十岁出头而已。
吴王和太子是多年的对头,谁知他会不会故意在其中扭曲事实?
虽然她潜意识里觉得萧琰应该不屑于耍这种极容易就被拆穿的伎俩, 但她还是觉得该多留个心眼。
萧琰当然知晓她的心思。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毁了太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他面上的讥讽之色更甚, 像是个拿着刀子的人, 偏要把蒙在表面的那层薄膜划开, 露出底下的肮脏与污秽,“我只说他因太子而获罪,可没说是太子对他做了什么。”
说罢, 他低声道出自己知晓的事。
和傅彦泽一样, 穆正己出身平民,是个家有几亩薄田的普通农户,靠科举才得入仕。
不过,他没有傅彦泽这般惊世的才华, 当不了解元,更成不了探花,十六岁开始科考,考到二十九岁, 才得了进士功名。
因是农户出身,又一心读书,考上进士之前,他都未娶妻生子,直到入仕之后,才娶了一房妻室,生下一个女儿。
他心中当也有几分风骨,即便中了进士,在御史台任职,也未高攀哪家高门之女,而是娶了一个普通百姓出身的温婉女子。
一家三口的日子虽比不上那些达官显贵,可与从前的清贫简朴相比,已十分满足。
穆正己的仕途还算顺利,称不上平步青云,但因做事稳妥,文章通达,在御史台的位置也算稳固,直到十五年前的那桩联名弹劾案。
那时,郑居濂借着已是贵妃的郑氏的风头,已入得中枢,逐渐能与齐慎等清流文臣们形成对立之势。
齐慎等人屡次上疏,要求圣上修身齐家,为稳国之根本,当雨露均沾,繁衍子息,而非独幸贵妃。贵妃恃宠溺爱,无贤良德行,长此以往,恐有损国计。
郑氏妒心颇重,不甘忍耐,便指使郑居濂等人弹劾了几位齐慎一派的官员。
那几人,恰好都是当时的东宫属臣,其中两个还是太子的老师。
郑氏当时还未坐上皇后之位,郑居濂行事也比现在谨慎许多,他没有让自己人直接上疏,而是将要弹劾之事统统写到簿册上,匿名送至御史台,让御史台的人处理。
当时在御史台负责掌管印鉴、收阅匿名书信的,就是穆正己。
他虽未涉朝中争斗,但私心里似乎也是站在齐慎等人这一派的,只是一直无用武之地而已。
其中一位被弹劾的官员门下有位学生,与穆正己是同年进士,私交不错,二人闲时在城郊一处庄园对饮闲谈,穆正己酒后失言,一不小心透露了郑党弹劾之事。
自此,便是犯错的开始。
那人得知消息后,同自己的老师商议,最后请求穆正己将事情先拖一拖,不必瞒报,只晚几日盖印,晚几日递折子上去便可,好让他们有时间应对。
穆正己碍于私交,又想护着太子,犹豫半日,便答应了。
御史台处理匿名书信,几日之内上呈,几日之内成文加印上奏,都有规矩,穆正己超出了这个期限。
若是无人留意,自没什么大事,但郑居濂自然不会放过,时间一到,便上疏弹劾,由此牵出整个案子。
圣上因此大怒,下令严查。
照大周律,穆正己有错,但只需处以革职罚俸的惩罚,不至于被判流放、充奴。
是太子,在事发之后,亲呈奏疏,替自己的老师求情,言语之间,便将主要罪责都落在穆正己的身上。实则他的老师所犯之错,即便重罚,也不会累及家人,顶多断了将来的仕途。
圣上不喜太子,对太子的老师亦没什么好感,本就有意大惩,奈何十余岁的孩子上了这样可怜巴巴的奏疏,他若再严惩,倒显得他这个
天子太过苛责孩儿,只好将那几人分别做了降职、罚俸等不痛不痒的惩处。
可原本积聚的怒火又无法发泄,便干脆对唯一一个牵扯其中,又无甚背景的穆正己严惩。
可怜贫寒之家,数代才出这么一个能入朝为官、光耀门楣的士子,就这样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