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来不及收起香粉,赶紧站起来,压低声音喝道,“您怎可来这儿!”
“我想来便来,”萧琰毫无顾忌地扬眉,大约是因为她排斥的态度,眼底浮现一丝恼怒和不满,“先前靳昭翻窗和你幽会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对他的?”
云英不喜他们任何人用这样的语气提起靳昭。
她抿唇,扭开脸不看他,更直接忽略他这个挑衅的问题,轻声说:“此处人多眼杂,况且,殿下在这样的场合贸然离席,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口中的“他人”,自然是指太子。
萧琰心知肚明。
他轻笑一声,朝她快速走近两步,高大的身影刚好站到窗扉之后。
“看来你现在清楚得很,你与我,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说着,两只手已经抬起来,不甚规矩地按在她的腰上,上下其手。
云英冷笑一声,避开贴过来的脸颊,反驳道:“殿下在说什么糊涂话?奴婢可不敢与您同坐一条船,若当真事发,殿下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奴婢却会死无葬身之地。”
先前因为他,她已经惹怒了郑皇后,若不是上次侥幸逃脱,郑皇后暂时有所收敛,还不知会闹到什么样,若再因为他而将太子、圣上统统得罪,那她便当真要走投无路了。
她可不信萧琰在那种情况下还会护着她。
萧琰的神色沉了沉,虽不快,却没有反驳。
“既然你这样害怕,不妨动作快些,”他搂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压到屋门与槛窗之间将将一丈宽的墙面上,“有什么手段,教我见识一番。”
他说话的时候,手已轻车熟路地寻到想要揉弄的地方。
云英有时觉得自己也实在一触即燃。
她忍不住呼出一口积郁在胸腔间的热气,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斜睨过去,看得他一阵心口发麻,可那两片漂亮的红唇间说出的话,却着实让他不快。
“奴婢今日身上不适,还请吴王殿下手下留情,若实在忍不住,不若去寻别的女人 ,以殿下的身份相貌,想必有许多女子对殿下趋之若鹜。”
萧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近来,郑皇后倒暂不将心思再放在穆云英的身上了,却开始时不时拉着他见京中的各家贵女,一来,指望他先娶一两个侧室,好早些生个孩子,安圣上的心,二来,则希望那些女人能将他拴得牢一些,教他莫再那样恣意妄为。
他感到厌烦透了,如今,听到这个女人也说出这种话,越发有种要爆发的趋势。
好在云英也不敢当真就这样将他赶出去,眼看他神色不对,
赶紧伸手,掀了他的衣袍,在他爆发出来之前,让他浑身不由一紧。
萧琰闭了嘴,伸手用力搂住她的腰身,手掌在她的身后不住摸索拉扯,也想将她的裙摆掀起来。
“不行!”云英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按住他的手背,坚定道,“殿下莫失了分寸!”
两人现在站的地方,就在窗边,只要有人从窗边经过时,探身进来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们两个的踪迹,若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动静,更是无处可藏。
况且,她的确月信将至,身上有些不适,不想浪费精力应付他。
萧琰被她掌控着,有些动弹不得。
先前在宫外的那条巷子里,他已浅浅见识过她的这分本事,却没能尽兴,今日的时间与场合也不对,但他莫名不想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她。
他干脆捏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撤走。
“我前几日没有问你,你要知晓你父亲的旧案做什么?”他尽力压低自己的嗓音,含在口中的急促呼吸随着这句话,尽数吐在她的耳畔,“难不成想给他翻案,好方便你嫁给太子,给他作妾?”
云英微红的眼眶间浮现出一丝冷意。
萧琰没听到她的回答,心底涌动起极度的不甘:“你以为,只要翻了案,脱了籍,就能嫁给他了?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他不可能娶一个乳娘,哪怕你出身清白。”
云英眸中冷色更甚,灵巧的手指没有一点松懈,也较着劲儿似的,让他咬紧牙关,再说不出话。
“谁说奴婢想要嫁给太子殿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脑袋发懵,眼前开始出现一片片白色光晕,她才扯了下嘴角。
此刻,冷情的面上再不见往日的柔弱无害:“奴婢出宫去,带着阿猊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萧琰愣住了,他被她逼到无法卸力,只能更加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不想嫁给太子,竟想着出宫!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在他的脑海中如烟花一般爆裂开来。
他忍不住俯身,想将她拉近了亲吻。
云英别开脸,由着他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边缘。她慢慢抽回已经有些发麻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帕,细细擦拭手心和指尖。
萧琰仍在喘息,同时垂眼望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眼眶不自觉发红。对他来说,仍旧只是暂时的慰藉而已。
就在这时,他忽然屏住呼吸,整个人像弓弦一样绷紧,目带警告地看向她。
有人过来了。
云英显然也听到了,那踩在木板上,由远及近的细微声响。
“穆娘子可在?”是王保的声音,“殿下挂心娘子,特命我送一盏红枣汤来给娘子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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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萧琰的海量相反,傅彦泽在饮酒酬宴这些事上十分不擅长。
他为人刚直,虽文采斐然,写得一手好文章,但最不屑那一套溜须拍马的吹捧华章,再加上酒量甚浅,所以,在宴席上总不是最如鱼得水、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可是,他年纪太小,名声太显,如今又受东宫如此青睐,免不得引来同窗们的一阵吹捧,那风头,竟似比状元郎还盛。
被一连灌了不知多少杯酒下肚,案上的瓜果炙肉,却只来得及动了三五口,撑到此刻,已然是极限。
趁着众人继续往状元郎身边去时,他赶紧起身,一个人胡乱地往后面的厢房行去。
有宫女想要过来搀扶:“傅探花,您当心脚下,可是要去厢房?再有几步便到了,奴婢可为您带路——”
那是个规规矩矩的寻常宫女,上来搀扶也是因为瞧他脚步虚浮,动作极为自然,不过,也许是这位年轻的探花郎生得太过俊秀,此刻又饮了酒,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间,还带着两抹红晕,看得那宫女莫名有些羞涩。
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开宴之前还是清新脱俗的样子,此刻已是面若敷粉、唇若施朱的模样。
宫女的动作迟疑了起来,眼神间,更是带上了掩不住的紧张。
清风拂过,悬于廊上的灯轻轻摆动,眼前的光影也随之模糊起来。
傅彦泽一手撑在栏杆上,抬眼瞧见灯下一身翠色衣裙的女子,脑袋里不知怎么,就想起另一个人。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那个女人也穿了和众多宫女一样的衣裙,可为何他竟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她?
难道是因为她跟在太子的身边?
傅彦泽的脑海有片刻空白。
就在那名宫女的指尖要触到他的衣袖时,他忽然回神,抽回自己的袖袍,扶着栏杆迈出两步,好离她远一些。
那张稚嫩尚未脱尽的清俊脸庞,虽还敷着一层浅粉,神情却已是肃然正派。
“不必了,多谢娘子好意,既然就在前面几步,我自去便可。”
说罢,挺直脊背,拖着不甚平稳的脚步,继续前行。
第97章 生事 云英,怎么是你?
云英半侧着身, 站在萧琰的怀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屏息凝神,抬头对上萧琰严阵以待的警惕目光, 意识到他其实也一点都不想被人发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他肯配合藏在这儿, 她将王保打发走的把握便大一些。
“来了。”
她一面往门边行去,一面迅速低头, 查看自己完好无缺的衣裳,小心地将背后被萧琰揉皱的衣裙抚平。
只有两步距离, 不疾不徐,很快便走完了,王保从声响便能判断出她方才大致在屋里的什么位置。
“王内官, ”她笑着将门扇拉开, 对上王保不露声色的面孔, “这点小事, 怎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王保可是尤定的干爹,东宫的内监总管,平日贴身随侍在太子的身边, 地位与余嬷嬷不相上下。
她说着, 连忙伸手接过王保手中提着的敞口食盒。
盒子小巧极了,比巴掌大不了几圈,里头盛一盅红枣汤,既轻便, 又不易泼洒,恰到好处。
王保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紧接着,若有似无地在她身后空荡荡的屋子里环视一圈。
屋子很小, 几乎一眼能望到头,若非要说有什么死角,便只有她身侧两扇敞开的门扉之后了。
寻常人绝不会想到门扉后头藏着人,可王保心细,留意了她方才的脚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面带笑意地站在门口,慢慢道:“也是殿下关心娘子。娘子如今可好些了?我瞧着,脸色似乎比来时舒展一些。”
云英知晓他已有疑虑,一颗心不禁跳动得飞快,面上却尽力显出一分愧色:“奴婢惭愧,竟令殿下这样挂心。现下已好多了,方才用了蛋羹与汤饼,热腾腾的下去,焐出一身汗,正要整一整仪容,将食盒送回膳房去,既然殿下又赐了红枣汤,我便稍等片刻,再一并送去。”
不经意间,解释了额角的薄汗,与方才站在门边的原因——是为了整理衣裳。
王保的目光从屋里案几上已收好的一只食盒上掠过,没有说话。
云英没等来他的回应,一时摸不准他到底信了没有,心中更加紧张,因怕自己一直盯着他会引起他更多怀疑,便暂将目光移开,落到外头的长廊上。
这一眼,却正好看到长廊西面的一道身影。
青灰的衣袍,清俊修长的模样,正是在宴上出尽风头的傅彦泽。
她心中一动,不禁“咦”了一声:“那是傅探花吧?看起来喝醉了,怎么身边也无人服侍?”
王保闻言,果然立刻顺着她的视线往回望去,就见傅彦泽扶着廊边的凭栏,慢慢坐下,白皙的脸上有醉酒的红晕,身边也的确空空荡荡,无人搀扶。
那可是太子为皇孙钦定下的老师,将来必是东宫的中流砥柱。
云英顿了顿,见他的注意力已被吸引,这才往后退一步,问:“王内官辛苦一趟,可要进来坐一坐,歇息片刻?”
王保自然要过去询问傅彦泽。
他笑了笑,摆手道:“殿下还吩咐了给吴王殿下送一碗醒酒汤,只是方才未寻到吴王殿下,这才先到了你这儿,一会儿还要过去呢。”
言罢,他拱了拱手便离开了,朝着傅彦泽的方向行去。
“傅探花,”他脚步加快,满是关切,“可是
宴上饮酒太急,有些醉了?不妨先进厢房歇一会儿,老奴已备了醒酒汤,一会儿便给您也送一碗来。”
坐在栏边的傅彦泽已缓了口气,闻声抬头,看到王保的面容,一下想起这是紧跟在太子身边的一名内监。
“多谢,我——”他正要答应,目光忽然看到此人身后不远处的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