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庞重新变得温和,语气也恢复温度,只是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也不知其中的疑虑到底有没有消除。
云英依言直起身,将手放入他的掌中,被他轻轻握住,膝行着来到脚踏边,紧挨着他的双膝坐在低处,同过去的几次一样。
萧元琮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拇指自她的手背上轻轻抚过,在她的指节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另一条胳膊则从她后背绕过,落在她的肩上,环抱似的将她半圈在自己的怀中。
云英感到手指骨节处,一阵若有似无的酥麻痒意透过皮肉钻进身体里。
他总是这样,始终克制着,明明没什么动作,可越是如此,越是让她感到难耐。
“孤不喜欢不忠心之人。”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的不适,握着她的那只手慢慢放开,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那只手已经又抬起,落到她的鬓角,将散下的发丝理到她的耳后。
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拨弄两下,再以食指与拇指捏住,揉弄着,由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带来一种特殊的粗糙感,引得她的身子开始轻颤。
“明白了吗?”
他微微凑近,手指自她的耳畔移开几寸,取而代之的是说话时张张合合,不住自她的耳垂边缘擦过的双唇。
“奴婢明白了……”
温热的触感自耳畔不断传来,羽毛似的,拂得她耳根发软发烫,抖得更厉害了。
“别动。”他低声命令,语气格外温柔缱绻,唇瓣则开始印上她耳后的肌肤,一点点游移。
云英哪里受得了,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跪着的双腿更是发软打战,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上半身开始往前俯低。
“殿下,奴婢受不住了……”身前就是他盘坐的膝头,她双手攀上去,勉强撑住下滑的身体。
萧元琮没有理会,仍旧在她耳畔亲吻,看着她的身体软得不像话,直到他咬住她的耳垂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软倒在他膝头,连脸颊也侧过来,枕在他的腿上时,才终于放开她。
“怎么这么可怜?”他怜爱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那张春光潋滟得有些狼狈的脸,指尖从她眼角拂过,带走两滴泪珠。
云英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无奈地笑笑,像放过她似的,轻抚她的鬓角。
“就要到上元节了,那日,宫城正门外,会设下长达数里的灯街,彻夜灯火通明,那日,孤带你出宫,看看你的孩子,可好?”
云英顿了顿,呼吸仍是不稳,看来还没缓过神来,脑袋却在不停地转,好半晌,才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头:“好,奴婢多谢殿下。”
萧元琮没再动她,像是得了一样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珍馐美味,不能狼吞虎咽,要一点一点拆解开来,细细品尝。
“夜深了,”他将她本就大体完好的衣领又往中间拢了拢,“回去歇息吧。”
说完,松开双手,指尖从她胸前的衣领
落下时,若有似无地擦过底下的布料。
她太过敏感,即便这样的触碰,也忍不住发抖。
幸好就要回去了,她强撑着起身,冲他低低道了一声“奴婢告退”,便退了下去。
屋门开了又关,屋里陷入一片寂静。
萧元琮坐在榻上,摆正姿态,闭着双眼深呼吸。
他不是无动于衷,相反,近来看到她,他身上的反应一次比一次来得快而猛烈,像是要逐渐失去控制了一般。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波动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时,屋门再次从外面打开。
余嬷嬷站在屏风后,低低唤了声“殿下”,得了他的允准,方快步进入内室,压低声道:“按照殿下的吩咐,那两人的行踪已经透露给了他们,今日,有一个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动作倒是快。”萧元琮捧着已经凉透的茶盏饮了一口,又重新搁回去,“另一个,先拖一拖吧,等武家的案子先结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郑家人好糊弄,可老二却是个难以琢磨的,一不小心还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奴婢明白。”余嬷嬷心中还有疑虑,但对上萧元琮胸有成竹的目光,还是按了下去,如往常一般,只听吩咐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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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英殿内外,还有不少与郑家亲近的勋贵们尚未离去。
萧琰不耐烦与这些人应酬,等帝后二人都回去后,便赶紧寻了机会,从僻静处匆匆离开。
同东宫一样,今日,郑皇后也做了一回东,在圣上的起居处邀了众人前来,算是不拘礼数的家宴。
这样的场合,自然与太子等人无关,所到之人,几乎都要和他这个吴王推杯换盏一番,没意思得很。
更重要的是,今日也不知为何,圣上在席间忽然提到了他的终身大事。
他如今已然及冠,身为皇子,本该早就定下终身大事,就像太子,早在成年之前,就已经与薛家定了亲。而他这个最得圣心的皇子,一直没在此事上有说法,只不过是为了能留在京都罢了。
按照大周的惯例,亲王成婚后,便要离开京都,从此长留封地,没有天子召唤,不得入京。
朝野上下人人都猜得到此中关节,故除了东宫那一派的几人偶尔提及外,旁人皆知道忌讳,不料今日圣上却自己说了出来。
皇后几乎当场就变了脸色。
众人都不知为何萧崇寿会突然提起此事,就连皇后一时恐怕也想不道,直到萧崇寿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了,遂改口:“朕不过是想,琰儿虽心性还有待历练,娶亲成婚为时尚早,但身边也该有知冷知热之人了,最好再添上一儿半女,宫里也好热闹些。”
郑皇后顿时明白了,是那日看到东宫那个已在呀呀学语的孩子,勾起了他的心思。
说到底,就是介意她这些年来,没有让那些别的女人替他生的贱种留下来。
她能明白,萧琰自然也能想到。
不过,与郑皇后满心的酸楚怨恨不同,他更怀疑萧元琮的动机。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总觉得那天,萧元琮是故意让穆云英还有那个孩子在父皇面前露脸的。
难道就是为了提醒父皇,该给他娶亲了?
妄想靠这样的小伎俩就能改变父皇的心意,将他赶出京都,几乎是不可能的,萧元琮不会那么愚蠢。
“殿下,这么晚了,还要出宫吗?”身边的侍从见他不是往敬胜斋去,而是往宫门的方向去,不禁问了一句。
“自然。”萧琰说着,脚步越发加快。
方才,就因为父皇的那一番话,好几位年长的贵戚已经动了心思,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到自家还未出嫁的女儿。
毕竟,在他们看来,圣上的意思是要他先纳姬妾,若有谁能先生下一儿半女,兴许就能成为他的正妻。
他感到烦透了。
“这几日的宫宴都不必让我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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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是上元节。
宫中如往年一样,提早挂上了各式精美的花灯,然而因为第二日就是普安公主出嫁的日子,宫里头一回没什么上元节的气氛。
圣上早已下旨,取消了原本每年都有的宫宴,由百官各自留在家中庆贺。
云英一大早起来,先伺候皇孙梳洗穿戴,用完早膳,便去了一趟宁华殿,最后一次看望萧珠儿。
出嫁所需的一切都早已准备好,有那么多宫女、内监帮着清点过许多遍,根本不必再看,可她到时,宁华殿内外,宫女们却仍是进进出出,打扫的打扫,布置的布置,一副忙碌景象。
“都是为父皇准备的,”萧珠儿看一眼才被拿着换下来的旧毯子,轻声对云英解释,“方才延英殿来了人,说父皇今晚要在宁华殿用晚膳。”
这还是她们母女第一次有机会和萧崇寿单独用晚膳,可显然,也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常年得不到圣上垂怜而年久失修的简陋宫室,好不容易因为萧珠儿的出嫁,而稍添置了些东西,可笑的是,即便添置过了东西,对于要迎接圣驾而言,仍然不够,这才由着尚宫局的人一早便来布置。
“只是可惜,这样的日子,我不能与母亲,还有你自在地过了。”萧珠儿似乎已经彻底不再期待父亲的关爱。
她将云英带进屋里,屏退左右,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个荷包,塞到她的手里。
“这是我前些年在宫里攒下来的银子,原本指着在我与母亲实在被逼到绝路时,拿出来应急用的,如今因我要出嫁,父皇赏赐了许多,我便又往里添了些。以后母亲再不必担心无钱财可用,我去吐谷浑,亦有嫁妆傍身,这些便都给你吧!”
云英吓了一跳,手里的荷包轻飘飘的,隔着布料能辨出里面装的是几张银票。她赶紧摇头,想要拒绝,却被萧珠儿握着手止住了动作。
“不多,只有五百两,原本都是散碎银子,前几日,我着人去兑了银票,你收着吧,先前你帮我脱困的那次,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就当我报答你的恩情了。你拿着这些钱,将来好好养孩子,千万要过得好,才能让我安心!”
分别在即,萧珠儿不过是想把一切都安排好,才能走得不留遗憾。
云英知晓她的用心,感激不已,沉默片刻,也不再推辞,咬着牙收了:“多谢殿下好意,奴婢只盼殿下也一定过得好好的。”
“嗯,”萧珠儿点头,还有几分稚嫩的脸庞间浮现出坚定的神色,“不论前路还会遇到什么,咱们都要好好过下去,这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两人在宁华殿一道用了一餐午膳,因圣上要来,云英早早离开,回到东宫,服侍皇孙午睡、玩耍,很快便到傍晚。
萧元琮说的是要亲自带她去看阿猊,这样的事自然不好声张,对燕禧居的人也好,宜阳殿的人也罢,说的都是太子像往常许穆娘子出宫一晚,看望孩子。
是以,她什么也没说,只照着余嬷嬷的吩咐,换好衣裳领了令牌,独自去了宫门处。
冬日天黑得快,出来时,天边还有一丝夕阳余晖,等到了宫门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料峭寒意里,本该逐渐万籁俱寂的夜晚,被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点亮,五彩的花灯自宫门内外挂起,沿路相连,将四下里照得辉煌一片,恍如白昼。
云英感到眼前恍了恍,好不容易才适应这样的光芒,看清外面的情形。
宽阔的街道上,已有凑热闹的百姓三五结伴地出来,一张张欢喜的笑脸将街上的气氛烘托得格外喜庆。
而就在宫墙边上,停着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候在车旁的几人正是东宫的内监,见她出来,二话不说,打开车门,露出已经坐在里头的一道身影。
“云英,”萧元琮冲她微笑,“上来吧。”
第73章 世袭 你不想要吗?
大约不想引人注目, 内监们都换上了寻常富贵人家侍从们的衣裳。
萧元琮也没有穿平日在宫中的衣裳,一身锦衣华服,除了料子好些, 做工精细些,没有一丝展示身份的地方, 乍看过去,便是个年轻温和的富家公子。
云英的目光在小小的车厢里转了一圈。
橡木制的车身,
里头设了软垫、西域毛毡、暖炉等,看来舒适极了, 可是空间实在有些局促,几乎与先前常来接送她的那辆马车不相上下,她一人坐时, 尚觉宽敞, 可若要挤进两个人, 便有些困难了。
她看着里头的空间, 不大想与萧元琮挤在一处,但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还是提着裙摆爬了上去。
“今夜坊市间皆不设禁, 不论百姓还是朝臣, 不分高低,一同赏灯游玩,路上人多,若用更宽敞的马车, 恐怕要阻碍旁人。”萧元琮显然留意到了她那一瞬的犹豫,特意解释了一句。
云英从前没见过几回上元节的情形,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 过去武家人上元节出游的时候,用的也还是平日宽敞舒适的马车。
不过,他既这样说,她自不能反驳,远处的人群看上去也的确熙熙攘攘。
“殿下心怀百姓,是奴婢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