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为秦皇后身边的旧仆,一路看着太子长大,他从来都是个极度克制之人,长至盛年,即便身在高位,身边没有半个可心的女子,也从不曾在男女之事上有过丝毫放纵的迹象。
如今,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萧元琮默了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做过了头。
可是紧接着,又觉得不对。
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嬷嬷不必担忧,今日实是因为皇后和太子妃从中作梗,给云英下了药的缘故,往后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他淡淡解释,好似当时那个情难自禁的自己也不过是有意为之而已。
余嬷嬷见状,不再多言,敛了神色,躬身告退。
第90章 往昔 还是为了孩子。
凡事有一便有二。
上巳之后, 萧元琮隔三差五召云英到少阳殿中。
也许是因为那日的放纵,宜阳殿的人也尽知晓了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起初,丹佩和绿菱看向她的眼神中多少带着畏惧和陌生, 同在一个屋檐下,同为下人, 忽然有一个爬上了主人的床,不论从前关系再和睦, 也总会有几分难以消化的怪异感觉。
好在她们两个本也没什么坏心思,加上也知晓云英被人下了药, 虽不清楚内情,但只这一点,对她们来说也够了。
见她不曾因此事而改变, 两人便也很快恢复如常, 一面安心照顾皇孙, 一面对她与太子的事视而不见。
萧元琮开始不再拿孩子作幌子来掩人耳目, 每回夜里若是召见,会有人提早回来知会尤定,再由尤定转告云英。
傍晚, 她便趁着慕色昏沉时, 独自穿过两座殿阁之间的石阶,进入少阳殿正殿中,迎候萧元琮归来。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眼看已是三月中旬, 云英再度盘算着要出宫一趟,看看阿猊。
上次出宫,还是上元那日了。
期间,圣上指阿猊为城阳侯继承人的圣旨也下来了, 同时,还给一直没有起名,没有入族谱的阿猊赐一个“慈”字,让他以“武慈”之名,入武家的族谱。
虽然阿猊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但这样的好事,云英很想亲自告诉他。
一连两三日阴雨霏霏,天气沉闷得很,这日,才至傍晚,天空中便再度翻涌起滚滚浓云,满是山雨欲来的气势。
云英早得了知会,独自提着一盏灯去了少阳殿。
殿内殿外的内监们早习惯了她的出现,一路冲她招呼,又低着头替她开门,熟门熟路。
“殿下今日让备了盏酒,当是今日科考殿试已毕,殿下可稍松一口气了。”
上巳之前,试卷评阅已完成得七七八八,上巳之后,还要准备殿试,的确繁忙。
云英笑着点头,心中猜测太子今日应当心情不错。
她独自进屋,想了想,将自己的里衣脱去,只穿一件外裳,发髻仍是梳得整齐,只将两鬓边的发丝抹下来些,让美丽的脸庞多一丝凌乱而楚楚动人的气质。
萧元琮回来时,便看到她这副模样,跪坐着侧身点灯的画面。
暮色已尽,只余一点发灰的光芒由窗纱筛过罩进来,罩在她的身上,一点如豆的烛光在她半笼的手心下绽开,那柔和的光芒自下而上,打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一层润泽的光晕,让她像灰蒙蒙的背景中一抹唯一的亮色。
萧元琮的脚步顿了顿。
他不是第一次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在自己的寝殿中候着,不过,先前她多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大约提前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早早做出行礼的姿态,所以,他一进来,总是瞧见她在门边低着头弯着腰行礼的样子。
只一个小巧又饱满的脑袋,看来低眉顺眼,完全瞧不出神色情绪。
而今日,与往日的循规蹈矩不同,她点灯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松弛随性,仿佛在闺闱中一般。
他莫名想起已故去多年的母亲。
秦皇后是个性情颇有些冷淡的人。
她少年时便被定下与萧崇寿之间的婚约,从那时起,她便处处以未来王妃的身份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论何时何地,力求端庄妥帖,不出一丝差错。
那时的萧崇寿只是个旁支亲王,同真正的天子一脉隔了一道,从小在远离京都的封地长大,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能阴差阳错地成为天子。
作为一个很可能一辈子只留在封地的亲王,做他的王妃,其实根本无需如在京都这般拘束讲究,萧崇寿本人也因为自小体弱多病,没法像大多健壮孔武的儿郎一般斗鸡走狗、跑马行猎,所以格外喜欢那些鲜艳跳脱、活泼欢快的郎君和娘子。
秦氏的循规蹈矩,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然而这是早年间就定下的婚约,二人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起初,这桩婚姻还算完满。
虽然秦氏性情淡漠,常有些不解风情,但她知书达礼,温婉贤良,有身为王妃该有的风范,除了打理府内外的事物,几乎不会插手萧崇寿的其他事,一直到后来入京成为帝后,二人都还相安无事。
直到郑氏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份已维持了数年之久的平衡。
郑氏的出现,让秦皇后中宫的权威逐渐动摇,直到最后土崩瓦解。
萧元琮还记得自己年幼时的情形。
那时,宫中不少嫔妃们在郑氏的挑唆下,不时给秦氏找麻烦,就连皇帝也因郑氏而对皇后逐渐不满、疏远。
而秦氏却从来不显怒色,仿佛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不能伤害、打破她刻进骨子里的端庄一般。
正是这份不慌不忙,颇让郑氏恨了一阵。
可年幼的萧元琮却不明白母亲明明是皇后,为何被人欺负至此,都从不反击,连带着他这个太子,也总是无辜受累。
他忍不住时,也曾问过母亲。
而她只是看着珠镜殿外不甚广阔的景致轻声说:“反击了又有何用?”
他当时还不大明白母亲的意思,直到后来,才逐渐懂得,母亲说的,是父皇对郑氏的言行分明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有意纵容,才会有他们母子那样的处境。
此事无关对错,只看圣心何处,皇后不得宠,便是再占理,也得不到一点好,只会让皇帝更加厌恶。只有皇帝自己醒悟、后悔,不愿再装睡的那一日,才是真正的情势倒转。
幼时,他总觉得母亲对他过于淡漠,除了让他跟着恩
师好好读书,便再没别的嘱托,日常相处,也多是提醒他行端坐正,要有端方君子的样子。
他渐渐学会收敛情绪,做个无悲无喜、与凡俗的情感割裂开来的“君子”,得到许多朝臣的鼎力拥趸。
年少时,他对母亲也有淡淡的怨恨,怨她不曾给过自己多少母亲的关怀和温暖,待后来母亲故去,他日益长大,再回想时,才觉得年少在母亲身边的时光,已是二十多年里最轻松惬意的时候了。
其实母亲也是个温柔的人,虽不与他亲近,却会在殿中为他留灯,虽未曾亲自教导他读书,却会在冬日他偶尔犯懒不想起来时,命人送棉衣过来。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跪坐在烛光边的云英转过头来,冲他露出笑容。
鬓边一缕碎发垂落在嘴角,为她本就美丽的模样平添一分动人。
“殿下回来了。”她的手自烛火之上挪开,令温暖的光芒毫无遮挡地散入灰色的夜幕中,“奴婢才备好衣物,这便来伺候殿下更衣。”
说着,她从地上起身,快步行至屏风边,不等他开口,伸手便替他解衣裳,熟练得好似已做过无数次一般。
萧元琮看着她低头的样子,忍不住将她垂落在颊边的那一缕发丝轻轻拢到她的耳后,随后,指尖一转,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自己相接。
“听闻今日殿下让备了酒,”她顺从地仰起脸颊,笑看着他,问,“不知可是有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萧元琮对上她笑吟吟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任何时候,他都不容易放下戒心。
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今日殿试已毕,孤先前留意的那个考生,应当会有不错的成绩。”他也露出一丝笑容,拇指指腹开始在她的耳畔轻轻拨弄。
云英由着他动作,手上替他宽衣解带的动作并未停下,好容易将腰带上的玉佩一块块解下,叮叮当当搁在托盘上,再将腰带解下,脱去外裳,剩下里头单薄宽松的衣裳。
“殿下留意的考生,想来定是不简单的。”她将衣裳捧在怀里,趁转身时眼神一转,问,“可是殿下先前吩咐中郎将——靳都尉前往许州护送的试子之一?”
她几个那个年轻的书生,就连靳昭也对他有几分敬意。
再次提起靳昭,萧元琮的目光在她面上多停留了一瞬,见她似乎并无别的心思,才点头道:“傅彦泽,永州去岁的解元,正是此人。”
殿试的最后结果,是由天子钦定的,他身为太子,无法左右,不过,只观此人在殿试中的表现,必能名列前茅。
唯一可惜的是,此人先前写过的那篇《时政论》太过出名,还未入仕,便已先帮着他这个太子说话,在父皇那里,定然已将此人归作东宫一派,如此,当与状元无缘了。
但不论如何,他没有看走眼,此人如此年少,就有这样的才气,将来必能为他所用。
他不欲多谈此事,只漫不经心地看着云英。
在她回过身去,将他的衣裳挂到架子上时,他忽然发现她的衣裳似乎有些不一样。
单薄、轻柔,衣裳底下的身形若隐若现,比平日更加清晰一分。
他双眼顿了顿,上前一步,一只手从身后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着从她的腰腹向上。
似乎的确少了一些隔膜……
就在他张开五指,想要用掌心感受更加饱满柔软的部位,试探手感时,外头的内监捧着热水与巾帕进来。
他只好先松开手,垂首在她脖颈一侧轻轻吻了一下,满意地感受到她轻微的抽气声。
内监将铜盆与巾帕搁在一旁,又将才换下的衣裳取了过去,同时,外间也有内监将膳房才送来的晚膳一一摆到案上。
一壶桃花酿,远远便教人嗅到芬芳的气息。
萧元琮在榻边坐下,挥手示意旁人下去,只让云英坐到自己的身边。
在同一张榻上,云英与他只隔了几寸距离,小心地不触碰到他,微微侧身,抬袖替他斟酒。
萧元琮看着她隐现的身形,不禁沿着单薄的衣裳,极轻地从她的后背一点点滑下去。
甚至未实在地贴上去,只像羽毛似的轻柔地拂过,却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云英扭头看他,将才斟满的酒杯捧至他的面前。
萧元琮握住她的一只手,直接带着酒杯凑到自己的唇边,一边小口啜饮,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衣襟处滑动。
云英抬起的手开始颤抖,胸口也随着呼吸而起伏。
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时,衣襟处的扣子已经被他的指尖拨开。
春衫轻薄,她的双臂落下,酒杯重新搁回案上时,身上的那件外衫也顺着柔腻的肌肤滑落下去。
里头的衣衫已被她提前脱下,外衫一解,一切便都一览无余。
萧元琮的目光蓦地幽暗起来。
“竟然穿成这样到孤的殿中来,”他的食指与拇指交替拨弄,再缓缓捏紧,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他轻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孤?”
尽管这样问,他心里却有莫名的念头,希望她摇头。
这是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