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来人往,喧闹不已,吵得黎又蘅头疼,她叹口气,“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说这些。”
袁彻不喜欢这样模糊的态度,让他很不安。见黎又蘅转身走人,他有些着急地追上去,“夫妻之间,有什么话说清楚就好了。”
黎又蘅不认为说得清楚,她头绪很混乱,只想回家躺着,脚步走得极快。
袁彻皱眉,对她的回避感到无奈,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下,“你这样拒绝交流是不对的……”
黎又蘅自茶楼里出来就莫名地十分躁郁,随便一句话就让她烦得不行,她甩开袁彻的手,面带愠色地说:“我不用你告诉我对不对,你没资格指责我!”
袁彻愣住,看着她走远,自己立在冷风里,许久都没有动。
……
到了年根,府里上下张灯结彩,红灯笼挂上了,桃符也贴上了,到处都一派喜气,不过黎又蘅和袁彻夫妇之间冷冰冰的。自那日在街上吵了一架,二人回来就互不搭理了,虽然还睡在一张床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被窝里隔了好大一条缝,到了半tຊ夜就进风,冻得人手脚泛冷。
除夕夜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本是阖家欢乐的场面,可是一个个的竟然都没有笑脸,袁褚和袁彻父子俩和闹着别扭,彼此看见没有好脸色,袁瑛那小丫头只想着自己的事情,黎又蘅不知是同袁彻发生了什么,素日亲昵的二人挨在一起坐着,竟然连眼神都不碰一下。
徐应真瞧着他们一个个,心里五味杂陈,饭后将袁彻拉到一旁问话:“你和又蘅是不是吵架了?”
袁彻还是一贯的报喜不报忧,摇头说没事。
可是徐应真看得清楚,“怎么没事?瞧你们俩都不说话的,闹什么矛盾了?”
袁彻没法儿告诉母亲是导火线是因为他去了趟歌楼,其实他心里也感觉到这次黎又蘅生气还有其他原因,他也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可那日他问了,她不肯说,丢下一句“没资格指责她”,闹得他也很受伤。
他嘴上说让母亲不用担心,晚间回到卧房,见床上面朝里睡着的人,心中又是叹气。
他想说些什么,打破一下沉闷的气氛,但又怕惹得黎又蘅烦躁,再说什么不让他多管闲事的话。
于是,他脱去衣衫,如前几日一样,在黎又蘅身侧安静地躺下,二人之间留着约莫一尺的距离,谁都没有逾越半分,一起度过冷冷清清的除夕。
翌日是大年初一,走亲访友忙得不行,哪里都热热闹闹的。到了傍晚,街上有灯会,从初一办到十五,袁彻主动邀黎又蘅一同去逛会,黎又蘅却说今日接待客人,身体乏累,明日还要回娘家,想早些休息。虽有故意推脱之嫌,但袁彻也不想她累着,只好先作罢。
他们不去,自有人去。袁瑛用过暮食,正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玩,门房上的人来传话说梁王邀她一起去赏灯,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其实袁瑛方才就在想梁王会不会来找她,听他还真的来了,心中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她看向父母,投去询问的目光。
她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袁褚看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对她点了个头,嘱咐她几句不要失礼云云。
等袁瑛走后,徐应真对袁褚说:“老爷,梁王对瑛瑶示好,两人来往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亲事却是迟迟没有提啊,就这么一直吊着瑛瑶,算怎么回事?瑛瑶心性单纯,别到时候平白被耽误了青春,这咱们可无处说理去。”
袁褚道不急,“人家毕竟是皇子,他的婚事自然是要好好权衡的。”
“他金贵,我们家姑娘就不金贵了?”徐应真有些郁闷,又问袁褚:“老爷,听你这意思,你莫不是改变想法,想让瑛瑶嫁了?”
袁褚没有明确回答,突然说:“前些日子,梁王府设宴,谢太师也去了。”
徐应真琢磨了一下说:“你不是说谢太师一直都偏向太后一派吗?”
“所以他亲赴梁王的宴才稀奇啊。”袁褚沉吟片刻,“听说他家里有一个孙女,云英未嫁。”
大概人们都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一个物件到自己手里,原本不怎么想要,但是被别人给惦记上,那也不乐意了。
最终袁褚说:“若是瑛瑶真的对梁王有意,那就由她吧。”
……
今日街市上四处都起了灯,格外繁闹,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出来赏灯。
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游人,马车难行,李瞻和袁瑛便下车步行。
袁瑛怀里还抱着自己的猫,又圆又白像个雪团,窝在她的臂弯里舔毛。
李瞻问她:“这猫叫什么?”
袁瑛摸了摸猫脑袋,“雪团。”
李瞻挑眉:“嗯,好名字。”
雪团对他“喵”了一声,袁瑛便道:“它喜欢殿下,殿下你抱抱它吧。”
李瞻说好,接过来感受到沉甸甸的份量,“你是自己抱累了,才把它丢给我的吧?”
袁瑛捏了捏手腕,心虚地移开眼睛,“才不是。”
李瞻把猫举起来瞧了瞧,担忧道:“这么胖的猫,以后梁王府养不起怎么办?”
袁瑛忙为雪团辩解:“它只是毛多,不是胖。”
“好吧。”
袁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瞥他一眼,“殿下你这么精明,去猜灯谜吧。”
李瞻笑起来,袁瑛气哼哼地背过身去小摊上挑选花灯。
她左手一盏,右手一盏,一扭头看见那边在售卖小吃,又兴冲冲地跑过去尝鲜。她向来玩性大,一出来就放飞了,什么好玩的都要瞧一眼,什么好吃的都要尝一口,梁王就跟在她后边付钱。
袁瑛自顾自晃悠着,突然想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位天潢贵胄抱着她的猫,不太方便地从荷包里掏出碎银给她买单。
袁瑛不好意思起来,等李瞻走过来,她看看他怀里的雪团,说:“殿下,给我抱抱吧。”
李瞻点头。
她凑过去时,却被李瞻张开手臂抱住。
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僵硬得像根木头一眼被环抱着。她嗅到李瞻身上的气味,好闻的檀木香中混着一丝药的清苦。
她的大脑变得空白,直到二人之间的雪团喵了一声,她才回过神,连忙后退一步,羞臊地揪着自己的袖口,“你……殿下!你怎么这样?”
李瞻还一脸无辜:“不是你说要抱抱吗?”
“我是说我要抱猫!”袁瑛看他分明在装傻充愣,红着脸控诉:“殿下你这是耍流氓。”
李瞻神情失落,“唉,就算我误会了,你也不能这么说吧,怪让人伤心的。”
袁瑛说不过他,伸手去抱他怀里的猫,不巧这时附近有人放了一支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雪团受了惊,跳到地上胡乱地蹿到街上去了。
“雪团!”袁瑛急得赶紧去追,钻到人群中一眨眼也不见人影了。
李瞻皱眉,叫两个人快跟上袁瑛,又令吩咐人去找猫。
街上本来就人多杂乱,猫儿害怕地四处乱窜,袁瑛本来还能跟上它,没一会儿就彻底找不见那一团白色了。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跟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搜寻,万般后悔今日带雪团出来。
所幸片刻后,李瞻派人来传话,说是白雪找到了,让她去那日的茶楼。
她大喜过望,忙去了茶楼。上次她已来过这里,楼里的伙计知道她身份不同,见了她直接将人请上去。
茶室内,李瞻坐在椅子上,抱着受了惊的猫儿顺毛。
顾逍靠着窗口站着,语气冷淡地说:“殿下,我负责整座京城的守卫,还是很忙的,尤其是今日灯会,鱼龙混杂,我要留神的地方很多,找猫这种事,下次就别叫我了。”
“找到就行了,废什么话?”李瞻用帕子细致地擦着猫爪子,“若是找不到,有人恐怕要掉小珍珠了。”
顾逍看向他:“殿下终于定下心意了吗”
李瞻没有正面回答:“袁褚保守惯了,瞻前顾后地迟迟不肯向我靠拢,谢太师倒是肯挪一挪窝了。”
“谢太师是太后的人,他的投效可信吗?”
“谢家本就男丁稀少,入仕的几个要么英年早逝,要么没有才干,他们若还想延续家族荣耀,与皇室联姻是最好的选择。谢太师那个长孙女,的确秀外慧中,撑得住场面。”
“那袁家的姑娘呢?”
说起袁瑛,李瞻唇角弯起,“是个妙人。”
他将猫儿放到地上,拎着手帕逗猫,“原本看她父亲和哥哥都是那么严肃端正的人,以为她也是一样,没想到性子单纯得很,这便也能理解为何袁褚不敢应这门婚事了,这样天真纯稚的人,逗逗她就春心萌动了,嫁入皇室不是任人搓圆捏扁?”
李瞻笑了一声,“挺有意思的。”
雪团伸着前爪去扑李瞻手的帕子,在地上跳来跳去,突然动了动猫耳朵,朝门外跑去。
李瞻见它不住地挠门,走过去将门打开。
雪团一跃而出,门外正站着它的主人,它灵活地顺着主人的裙摆爬了上去。
袁瑛将雪团抱在怀里,沉默地看向李瞻。
第47章
李瞻对上那双眼睛,便知道自己说的话被听到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
面前的少女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她抱着自己的小猫说:“多谢殿下帮我找到猫,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李瞻目送她脚步匆匆地下楼,扶在门框的手慢慢攥紧。
天的确已经很晚,袁瑛回到家里累得不行tຊ,跟母亲说了一声便回房歇下了。
她缩在被窝里,侧躺着盯着小案上的烛火发呆,脑子里想的都是和近日和李瞻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李瞻接近她的目的不纯,可是他待她很好,她以为起码他是真的打算娶她做妻子的,原来那些也只是逗逗她吗?他是把她当成小猫小狗,觉得有意思就逗着玩吗?
也许真的她太蠢了。
冷清的冬夜里,雪团在床边的小窝里睡着了,袁瑛也熄了灯,枕头小小地哭湿了一片。
……
年初二,袁彻陪着黎又蘅回娘家探亲。
在自己父母面前,黎又蘅还挺愿意和他装成一副和和美美的样子,所以二老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饭桌上,董元容提起打算去邺郡访亲:“好几年没去探望你姨外祖母,老太太这个月就要过六十大寿了,我想着得去一趟,给她拜个年顺便贺寿。”
黎又蘅正心事重重地吃着饭,听见母亲的话,抬头说:“那我陪母亲去吧。”
董元容当然乐意,“上回去邺郡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呢,如今都成家了,是该去让老太太瞧瞧你。”
话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她看袁彻一眼,改口道:“不过这去一趟,单程就要三四天,再逗留些时日,可得小半个月呢,你这走了,谁帮你婆母料理家务呢?还是算了。”
袁彻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其实不太想黎又蘅离开那么久,尤其是现在二人本来就在闹别扭,若是再分开,感情更要放凉了。
可是黎又蘅似乎不在乎这个,她说:“家里人少,事情也少,婆母向来不要我操劳的。况且我去是为了尽孝心,公婆肯定会理解的,是吧郎君?”
袁彻见她看过来,要他表态,心中感到苦涩,碍于长辈在,唯有说了句:“嗯,去吧。”
董元容眉开眼笑,因为黎又蘅也去,想着早去早回比较好,于是将动身的日子定在了初三,也就是明日。
回家后,黎又蘅同徐应真商议一下,得到了同意。
袁彻晚上回屋休息时,就见那行囊都已经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