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是很自在?”陈苗苗瞪他。巫承赫叹气:“自在?好吧,比起在通古斯的时候是自在些,可是我牺牲掉的东西呢?你都看见了吗?”
陈苗苗语塞,确实,要不是因为向导的身份,巫承赫不会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孩子,跟着金轩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他当初在医学院成绩那么好,又是院长的得意门生,假以时日,说不定会超越沐的成就,登上阿斯顿大学校友录……
“算啦,为了King神这点牺牲算什么啦。”陈苗苗又惫懒起来,用脚踹了踹他大腿,“你不愿意放着我来。”
“一边去!”巫承赫推开他的脚,正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次背着家里人跑到这里来,是打算再努力一把?”
“我也不知道啦。”陈苗苗说到这个又钻进了他的蜗牛壳,“反正在哪里都是实习,来都来了,就呆着呗,嗯嗯,说不定我哪天想不开又去表白了呢,要是他跟我友尽,我起码还有学长你这个安慰奖。”
“滚开,谁要当你的安慰奖!”巫承赫知道他这么说有几分自嘲的意思,想起从前的事心里肯定是不好受,便故意恶声恶气骂他,“说不定你过两天就移情别恋了呢,‘月槎’舰队别的没有,帅哥多得是,个个都比马洛帅。”
“是吗?那我可艳福不浅呢。”陈苗苗做出色迷迷的样子搓手,“学长你记得走个后门,把我放到男性科去,这样我就能天天给帅哥们检查身体了呵呵呵呵……”
“要点脸吧!”巫承赫拍他,“太晚了,睡觉去吧,客房给你准备好了,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报道,别迟到了!”
“客房?为什么是客房?难道你今天叫我来不是为了……”
“适可而止吧!”
从第二天开始,陈苗苗正式进入天槎医院,成为一名实习医生,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巫承赫并没找关系把他塞进男性科,而是将他放在了最为忙碌,最为锻炼人的急诊科。
天槎舰队主要负责在芝罘链星云阿尔法阵线巡逻,但他们的工作可不光只是巡逻而已,毕竟他们比邻的是远航军,联邦的另一支军队,而不是什么时刻准备跟他们打仗的敌人。所以他们还负责在芝罘链幸运附近的一些开发项目,比如能源、矿产的发掘,科学勘测,基础建设等等。
工兵门长期在空间港和小行星上工作,因为自然条件比较恶劣,意外事故时有发生,一些轻伤随队的航医就能处理,但如果有中度以上的伤情,就必须送往军医院了。于是天槎医院的工作还是非常繁忙的,尤其急诊科和外科,简直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每隔一会儿就要处理一批急症患者。
陈苗苗呆在急诊科,半个月的工夫就领略了这里紧张的工作氛围,好在他前四年每年都有一次见习,对医院的工作节奏比较熟悉,加上有巫承赫指导,没多久就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巫承赫身为舰队长的全职军医,编制并不在医院里,按理他根本就不用在医院挂职或者排班,但因为他是医科生,金轩也同意他出来工作,所以就在医院外科挂了一个兼职。平时金轩出去巡航,他必须随行,金轩不出外勤的话,他就加在外科白班组,和医生们一起工作。
陈苗苗虽然算是巫承赫的师弟,但其实跟他一起上学也就是三个来月的时间,对于他的一些光荣事迹,比如各科全能,号称“实操小王子”之类,只是在同学口中听说而已。这次和他一起工作,才算是领教了他的真本事。
巫承赫当年参加向导学校的考试,全靠临时恶补,这两年在星核,才静下心来好好地把医科的理论课过了一遍。金轩对他为了自己在事业上做出的牺牲一直非常歉疚,因此只要在家就主动带着孩子,让他多一点时间去医院观摩学习,所以两年下来巫承赫在医学上的进步非常大,尤其是他前世就很擅长的心胸外科,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陈苗苗在急诊,处理的多是外科伤患,经常参加和外科医生的会诊,几次给巫承赫打下手,对他在医学上的直觉和魄力简直叹为观止,甚至发出了“学长你到底是人是鬼”的感叹。巫承赫对他的大呼小叫一笑置之,以一种超脱人类的表情抚摸他的狗头,淡淡道:“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虽然巫承赫很低调,很满足,一点都没有屈才的牢骚,时间长了陈苗苗还是为他的天赋感到惋惜,以他的能力,如果不是要当金轩的全职军医,完全可以在医学上独当一面,成为一代大家,可惜,就因为他是个向导,注定只能成为异能者的附庸,在金轩身后当一个影子,永远生活在金轩的光芒之下。
陈苗苗开始越来越深刻地理解到,巫承赫所谓的“牺牲”到底意味着些什么,回头再看自己,似乎那些纠结啊痛苦啊,在自由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在星核生活了整整两个月之后,陈苗苗第一次迎来了“月槎”舰队的补给,当看到补给名单上的“导航员:马洛·辛普森,中尉”,他平静的小心肝立刻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来星核的最大的动力,最大的原因,马上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月槎”舰队在标准时间凌晨降落在星核,陈苗苗头天正好上夜班,凌晨一下班就开着气浮车去了港口,焦虑而又期待的站在出口等着。
“月槎”的士兵们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陈苗苗伸着脖子观望半天,总算看到了马洛的身影。一年不见,马洛看上去结实了一些,穿着中尉制服,肩背宽阔厚实,皮肤似乎黑了一些,头发理成极短的毛寸,精神利落。
“马……”陈苗苗高兴极了,刚要抬手打招呼,忽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后面赶了上来,挽住了马洛的胳膊。那是一名相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可能比马洛大几岁,成熟而充满风情,她微笑着和马洛低声耳语,亲昵地挽着他一直往出口走来。
陈苗苗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他对马洛的习惯非常熟悉,知道马洛在这方面有点龟毛,除了比赛根本受不了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只有跟他才稍微亲近一点,偶尔搂个肩膀打闹一下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这么亲密。
恋爱了吗?不可能,恋爱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陈苗苗心里剧烈地翻腾着,直到马洛走到出站口,看到了他,都没想起来要打招呼。
“苗苗!”看见了他,马洛的眼睛一下亮了,嘴角的微笑瞬间扩大,变得明朗而真切,甩开那女郎的手大步跑过来,隔着档杆就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在空中轮了一大圈:“你怎么来了?不是值夜班吗?翘班了?”
“没、没有,已经下班了。”陈苗苗被他的喜悦感染,将心头的不舒服勉强压下去,“这不是急着来接你吗,连宿舍都没回去就来了。”马洛将他放下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发现他果然还穿着实习医生制服,眼睛笑得弯弯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中午才能见到你呢。”
“马洛,这是你朋友?”和马洛一起出来的女郎笑吟吟走过来。马洛心情大好,道:“是啊,是我最好的朋友,陈苗苗。”又对陈苗苗道:“这是我们舰长。”
陈苗苗这才注意到那女郎肩头扛着少校军衔,比马洛还高了两级,心里不禁有些高兴——马洛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不服输,应该不会喜欢比他还强的女人。这么一想也不那么难受了,和女舰长握了握手:“您好舰长。”
“你好,马洛提起过你。”舰长与他握手,“你是*娃星将的儿子对吗?我是*娃星将的忠实粉丝,你能帮我跟她要个签名吗?”说着挽住马洛的胳膊轻轻一晃,“快点马洛,帮我跟你的朋友求求情。”
马洛不着痕迹地脱开她的手,搭住陈苗苗的肩膀:“不用跟他求情,我替他答应了。”
舰长瞄了一眼陈苗苗,又瞄了一眼马洛,眼神有些深邃:“那就拜托咯。好了我还要去后勤中心,先走一步,马洛,记得守时,不要光顾着和朋友叙旧,忘了正事啊。”
“是,长官。”马洛脸色一肃,敬了个礼。舰长无奈地摆了摆手:“别这么紧张,现在是休假时间,再见马洛。”
“再见。”马洛目送舰长离开,回头楼了一下陈苗苗的肩膀:“怎么样,在这儿还习惯吗?夏里有没有帮你?”
陈苗苗沉默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往停车场走,一路走一路纠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那个舰长对马洛不仅仅是上级对下级那么简单,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走到气浮车旁边,到底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你们舰长是不是在追你呀?”
“呃!”马洛被他问得一噎,半天才避开了他的视线,道,“没有的事,她这个人很开朗,对下属都很友爱,你想多了。”
陈苗苗看着他闪躲的目光,心里刚刚压下去的不舒服又冒了出来,上车点火,低声道:“糊弄人也有点诚意吧,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马洛眉心一蹙,嘴唇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默然上车,关了车门,才道:“是啊,就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才实话实说的啊。”
“好朋友”三个字,就像扎在他们彼此心上的一根刺,原本是最温暖不过的词语,现在却变得让人如鲠在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月槎”在星核只停留一天,补给结束之后便要起航,马洛假期有限,跟陈苗苗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去看了双胞胎,便离开了。
也许是一年没见,彼此间多少有些生疏,也许是各自心里都有了点别样的东西,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这一天的相处无论马洛还是陈苗苗,都感觉有些不自然。从前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球赛、学校、老师……尤其陈苗苗,简直就是个八卦播放机,对着马洛有抖不完的八卦。
但这次见面以后,他们之间却频频冷场,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就会陷入各自的沉思,良久发现有些尴尬,开口时又往往撞在一起,同时一句话说出来,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最后只剩下尴尬一笑。
怎么会这样呢?舰艇导航室,马洛站在全息导航台前,心事重重地拨拉着导航图标,参军第一次在工作时间抛锚。他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期盼这次补给,自从收到陈苗苗的信息,说他背着爹妈跑到天槎医院来实习,他心里就像有个欢快的小人开始跳舞,一跳就是整整六十个标准日,直到见了面,吃了饭,分了手,上了船,还在跳个不停。
苗苗他是不是不高兴了?马洛忐忑不安地想,他是不是误会了我和舰长,我当时的应对太糟糕了,我应该跟他说清楚的……可是说清楚又能怎么样呢,跟他表白吗,他会答应我吗?
万一运气好他答应了,那以后呢,我又能怎么办?和他结婚,放弃得到向导的机会?可是我能保证在以后的五十年里都不后悔,都保持现在对他的这种感情吗?
年轻的导航员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这纠结已经纠缠了他将近三年,显然,还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但尽管如此,他仍然是开心的,因为他又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一年了!
天槎医院里,陈苗苗正沉浸在和马洛一样的痛并快乐的感觉中,同样的,他也觉得这次会面糟糕透了,各种冷场,各种尴尬,和他们以前那种自然顺畅的相处完全不一样,但见面总比想念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哪怕只是尴尬地吃顿饭,也特别的幸福!
八卦小天王蹲在急诊室的休息室里长吁短叹,直到巫承赫兴冲冲推开大门,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才猛地醒悟过来:“咳咳咳,你轻点学长,你要弄死我吗?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