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逝川朝他欠了欠身,“我送您。”
说完,两人离开岗哨塔,苏逝川将康纳送上前来接应的悬浮车。
等车开远,静候多时的阿宁迎上来,将显示有统计表单的光脑递给苏逝川,说:“苏教,出了点小问题。”
苏逝川眉心浅蹙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光脑查看,顿时发现原本应该录取的十二人名单上只列出了十个名字。
阿宁说:“您还记得加试开始前夕,曾经挑衅过您的那个奥斯汀么?”
苏逝川没有说话,目光下移滑至名单末尾,赫然发现排在第十名的正是奥斯汀·杜科尔,然而他后面对应的呼叫器数量却高达十七个之多!他已经意识到所谓的“小问题”是指什么了,心里不免讶异,看来还真是低估了那个“刺头”。
“他利用了一些人任务即将结束前的放松心理,隐藏在林地外围,截了落后于他的全部新生的呼叫器。”阿宁说着就有点哭笑不得,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想到还挺厉害,选临结束才动手。说来惭愧,当时我们忙着迎接新人,都没有监考注意监控画面,只能等回去以后再调取查看当时的情形。”
苏逝川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幸好他没打西法的主意,不然就真是失误了。
“苏教,”阿宁笑道,“他可比那个极月强多了。”
“知道了。”苏逝川把光脑还给他,吩咐道,“让他们把落选的送走,我们去看看新人。”
“已经安排了。”阿宁朝他做“请”的手势,“您这边走。”
临时休息室位于岗哨塔旁边,平时供值岗士兵使用,面积不大,陈设也简单。
新人在林地里摸爬滚打了三天,衣物都算不上干净,所以苏逝川和阿宁进屋的时候,里面的十个人都很自觉的没有落座。见两人进来,新生们纷纷站直身子,朝苏逝川欠了欠身。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你们很优秀,通过了加试考核。”苏逝川音量不大,嗓音称得上温和,他眉目清冷的看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西法身上,微微一弯嘴角,笑了。
西法照例站在人群最后,自打苏逝川进门,他的目光就没从那张脸上移开过。
直到两人视线相遇,那不甚明显的一笑像是奖赏,又像是某种不言而喻的暗示……总而言之,自我感觉被特殊对待了的三殿下一本满足,舌尖轻轻扫过干燥的唇缝,朝总教大人啵儿了个飞吻过去。
在他旁边,奥斯汀目不斜视地盯着苏逝川,眉心不觉皱了皱。
苏逝川淡定收下这个充满恶作剧性质的调戏,收回视线,又道:“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特殊战术的应届学员。之前已经介绍过了,我姓苏,名叫苏逝川,目前隶属情报部,挂职少将军衔。在军校里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总教’,或者‘苏教’。私下里,我个人不介意你们直呼我的名字。”
“正式的训练课程从明天开始,在进入专业课以前将会有为期三个月的体能训练,方案由我制定,但具体实施会由助理教官全权负责。”苏逝川边说边起手示意身边的阿宁,复又补充,“在军校里,你们遇到任何问题,或许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助教提出,他会尽量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则会代为向我提出申请。”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在校期间需要遵守的规则会在晚餐后由阿宁向大家讲解。”
“还有一点必须要说明,我这个人对待下属是非常护短的,底线之上会尽量保全你们每一个人。但同样要记住,我不喜欢屡次三番挑战我耐心的家伙,在我这里,没有谁是特殊的。”苏逝川抬腕看了眼通讯器,最后宣布,“就到这里,阿宁——”
被点名的阿宁上前一步:“苏教您说。”
“给他们分配宿舍,”苏逝川道,“加试中有过合作的人禁止安排在同一房间,尽可能隔远。”
此话一出,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新人不禁面露异色。
苏逝川欲盖弥彰地莞尔一笑,解释道:“跟别的专业不同,特殊战术不存在队友,特工都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我希望你们从入校后的第一天开始,就能学会怀疑身边的人,包括同伴。”
话说至此他略略顿住,静了几秒后,又道:“既然这样,我提前向你们布置一项任务。”
“三个月为期限,我要求你们挖掘出在场至少一个人身上的一个秘密,要求是不能跟档案上记录的信息重复。当然,提交过程是绝对保密的,这点我可以担保。”
说完,总教大人潇洒转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在场的十个人面面相觑,短短三天好不容易建立起合作关系的新人,先是被强行拆组,紧接着又被要求相互泄密,这根本没有成为同伴的可能性,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敌人。
没人能想明白总教的用意,休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静了足有一分多钟,新人们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在场还有个助理教官,于是纷纷朝他投去目光。
阿宁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十分无辜地说:“不要看我,我们当年也没遇见过这种任务,不过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各位好自为之,窃密的时候记得点到为止,尽量别伤了和气。”
“还有就是——”阿宁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特工都喜欢玩文字游戏,我擅自猜测,苏教说‘在场至少一个人’,恐怕也包括——”他没继续说下去,先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朝身后尚未关闭的那扇门一点,等到小鬼们脸上陆续露出一种悚然的表情,这才幽幽补充,“应该是隐藏加分项,你们好好把握。”
新人们:“……”
加分又怎么样,谁敢啊!
然而奖赏之下必有勇者,况且挖掘秘密的过程本身也非常令人享受。
于是晚修的校规学习结束以后,衣冠楚楚的三殿下敲响了总教公寓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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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小狼狗每天都在图谋不轨】
不消片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两人照面,四目相对,苏逝川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凭空嗅出了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晚上没做其他安排,他独处时着装没有那么正式,军服外套被脱下,衬衣领口散开了几颗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凹陷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两只袖管被翻卷至肘部,男人的小臂肌肉匀称,形状修长优美,无可挑剔的线条在腕骨处略微起伏,接下来是一双一看就非常灵活的手。
西法下意识扬起嘴角,瞬间脑补了那双手在自己脊背斯磨爱抚,指甲掐进背肌,手背经络绷紧的诱人模样。
三殿下满脑子下流念头,表面却笑得恰到好处,一本正经地打招呼:“晚上好,老师,我可以进去么?”
苏逝川笑而不语,侧身让开大门,把图谋不轨的大尾巴狼放进屋,然后关门。
军校提供给教官的宿舍是两间一套的套间,外面有个待客用的客厅,里面是卧房。面积不大,但因为占了单独一层,所以非常安静,通常来说不会有人打扰。
西法注意到地面有水迹,再一抬头发现盥洗室的门敞着条缝,里面亮着灯,看样子像是有人。
西法心里打了个突,直觉告诉他苏逝川应该不是会金屋藏娇的那种,但还是别有深意地问了句:“我是不是打扰了?”
苏逝川用一种“备受打扰”的眼神看他,笑着说:“没有。”
说完,便推门进了盥洗室。
西法太好奇里面有谁了,索性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边,没贸然进去,却又按捺不住地站在门口瞄了一眼。
盥洗室水汽朦胧,陶瓷浴缸里铺满泡泡,已经脏成深灰色的雪橇犬泡在里面,狗脸幽怨异常,耷拉着耳朵,十分不满地瞪着西法,用十七的声音地说:“三殿下好。”
苏逝川在浴缸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狗头摆正,取过刷子,继续给雪橇犬刷背后擀毡的毛。
西法见不是外人,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走进来站在苏逝川身后,道:“他不是有人形么,为什么一定要给狗洗澡?”
十七舒服得眯起眼睛,狗爪扒着浴缸壁,嘟哝道:“主人不同意。”
西法心领神会,笑道:“看不出来老师还挺保守。”
“三殿下倒是不保守,”苏逝川起身把刷子扔过去,轻描淡写地说,“临时加个任务,把十七洗干净,我还有策划要写,先出去了。”
十七:“……”
西法:“……”
苏逝川从西法身边绕过去,径直出了盥洗室。
十七眨眨眼,试探着问:“我可以变回人形了么?狗毛打结得太厉害了,不太好洗。”
西法坐下给他刷背,想了想,说:“你不是能拟态任意对象么,变成老师怎么样?”
十七一脸惊悚地看着他,难以置信道:“殿下,您竟然想对着智能体意淫,这流氓耍得也太有创意了吧?!”
这时候少将大人的声音传进来,苏逝川说:“不准。”
盥洗室内的一人一狗互看一眼,碍于一个怕被关机,一个怕被轰出去,于是十分默契的不再说话,乖乖洗澡了。
苏逝川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光脑屏幕显示有一份海事地图,正对应位于公海之下的海底死牢。
这座监狱关押有全帝国刑期最重的囚犯,远离大陆,守卫不多,但高科技的安保措施非常严格,号称插翅难飞的海下堡垒。
苏逝川利用内网查找到了当初的设计图纸,发现这座监狱的特点就是在于“有进无出”。
海底死牢共有四个入口,海面一个,海底三个,而且全部只能从外部打开,里面完全锁死,是任何逻辑代码都无法破解的死程序。帝国上下共有三张可以打开入口的门禁卡,分别掌握在皇室、军部统帅以及教会的大主教手里,但具体保存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死牢内部的看守只有十余人,这些人的任期为终生制,也就是说一旦接受了这份海下的工作,他们本身也跟囚禁在狱中的囚犯一样,永远不能再返回海面。
苏逝川研究了那张设计图两天,感觉利用数据库入侵的方式打开监狱的某个入口并不困难,问题就在于没办法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刺杀皇储重刑犯越狱,这种消息必然会惊动整个帝国,军部的搜捕力度可想而知,但后期扩散和即刻传出具有本质性的差别,他甚至来不及转移和安顿那位刺客。
到底该怎么办……
计划到此没有了头绪,苏逝川关掉海事地图,点开文档,开始归总加试的策划,打算先完成康纳布置的任务。
一小时后,盥洗室的门开打,被清洗干净,并且梳毛吹干的雪橇犬摇着尾巴跑出来,目标明确,直奔卧室。
跟在后面的三殿下眼疾手快,赶在碍事的狗进门前的一瞬间拎着后领毛把十七提起来,快步穿过客厅,放在沙发上。
十七:“???”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十七仰脸看他,不解道:“主人说过,不是人形可以睡卧室。”
西法掸掸掌心的狗毛,笑得眼睛弯起来:“现在不行了。”
“初始程序决定了我只听主人的话。”十七眯起眼睛,朝西法龇了龇牙。
西法也不介意,摸着十七的狗头,语重心长地劝:“你还是个孩子,你确定要看?”
十七:“……”
十七三观震碎,十分嫌弃地往角落里挪了挪:“主人不会同意的。”
“人是遵从本能的生物。”西法诚恳地说,“他要是不同意,刚才就不会放我进来了。”
“你们碳基生命体好低级噢。”
“那是你还没体会过低级的乐趣。”
十七无言以对,被迫接受了睡沙发的设定,趴下后乖乖闭上了耳朵,非礼勿听。
对夜生活充满期待的三殿下假装很淡定,贴心地给雪橇犬盖上条毯子,然后才溜溜达达地进了卧室。
苏逝川已经整理好加试策划书,并针对其他专业的特点分别提了建议,编辑好邮件,设定成明早自动发送到校长邮箱的模式,现在正着手考虑新生的基础训练内容。
听见动静,他连眼珠都没错一下,边专注打字,边道:“晚修的时候助教给你们讲过校规了?”
“讲完了。”西法一点都不见外,很随便地靠坐在书桌边缘,垂眸,一瞬不瞬地看自家老师的眉眼。
“那好,”苏逝川说,“第三大项的第十五条是什么?”
西法一愣,心说这谁能记得?然后忙翻出笔记,查找到对应条目,逐字逐句地读道:“在校、且非特殊庆典期间,军校生必须严格遵守宵禁安排,禁止在熄灯后擅离——”
条目没读完,“宿舍”一词被生生卡在喉咙里,三殿下有些心虚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合上笔记本搁在书桌上,往不碍事的地方推了推。
“刚教完的东西就有人没记住,看来是阿宁做事太敷衍了,明天罚他。”敲完最后一个月的计划,苏逝川保存文档,顺带着抬眸扫了西法一眼,“快十点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西法:“……”
这话说得太正经了,仿佛下午那个隐晦不清的笑意是他眼花产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