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奴将程璟带回了城郊的住处,将他放到了床上。
程璟虽然了无生气,但是脸孔却红润富有光泽,不像已死的人,就像根本没有死一样,这让铁奴抱有一丝希望。
他觉得那个人还会回来,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会守到那一天。
程璟没了,但生活还是得继续,他买了几个小厮,做着清扫庭院的活,还买了一只小狗,长得浑身雪白,又机灵又活泼,丝毫不害怕铁奴,对他很是亲热,有了人声狗声,整个住宅才不至于死寂一片。
在他将程璟带回来的第三天,那个人上门了,几乎他一进入宅院,铁奴就知晓了,虽然少不了那狗崽子的汪汪叫。
这小狗平日里也整个叫不停,因而在晚上也不显得引人怀疑,铁奴却一下子听出了不对劲,进入程璟房间看见那个少年的时候,就基本已经确定了。
少年看起来倒是无害,但是铁奴一下子就认出了是那天来劫走程璟的家伙。
少年看见他,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惧意,但他很快就发觉了自己这种情绪,因而有些羞恼,终究怕铁奴对他动手,他抬起手臂止住铁奴要上前的动作,说:“我是过来救他的。”
他这么说着,还颇有些真诚的样子。
然而铁奴不相信他,联想到之前这个人的做派,就知道他狠毒不择手段,又怎会这么轻易地帮他,现在没有掳走程璟都是一个奇迹。
铁奴沉默着,少年却感受到了空气之中微妙的变化,他眸子沉淀出了微红的颜色,显然是极其不爽,但又必须忍耐着的样子,他低声道:“我说真的,我会把他救活,你别冲动。”
真可笑,他居然对这个人类害怕了,焦兰有些不想承认自己的弱小,心里想的是如果到了水中,哪里还会怕他,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必须要赶紧离开,焦晏自他上岸,还以为他回心转意,到了这里,更是亢奋且欣慰,但是在他说出了刚才那些话的时候,焦晏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拿到身体控制权,焦兰对身体控制权的长久放任,导致他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变得弱了,简单来说,他这具身体都在慢慢适应焦晏焦无的使用,对他们的禁锢力度也变得相对弱小。
他只能快些,但是看着完全是靠着他上次带过来的药粉来维持这种肉体上的生机,他却是知道程璟是很难救活了。
除非带他去黄金谷,然而先不说路途遥远,且沿路都是凶猛无比的海兽,他真的还没有那个能力能将程璟安全的带到黄金谷,而且如果真的能办到,他那个时候,也不可能再将程璟放回来了,到手的肉…………
到那个时候,他只要控制着程璟只生一个孩子,就没有问题了,只要生了一个,他就用法子让他绝育,焦晏焦无再厉害,也不可能再让程璟生子吧?
这一下又变得极其诱惑了,焦兰的心思重新活跃起来,但是还得解决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凭着直觉,焦兰知道他应该也是喜欢程璟的,看他的脸色,就知他这几日也是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过来,因而谈判就有了筹码。
焦兰好声气地说:“他救不活了。”
铁奴的眸子一沉,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极其危险,焦兰不想和他干上,继续道:“我也想救他,但是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你将他重新带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引我过来吧,你觉得我有办法救他?”
第90章 NO.90复活啦
铁奴目光暗沉地看着他, 没有任何的反应。
焦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生机断绝, 没救了, 但我知道有一个办法能够救他,如果你想他活过来的话,就让我带他走。”
铁奴呼吸沉重起来, 焦兰隔得远也能感受到他浑身的气息变了,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暗, 忍住了后退的冲动, 继续道:“只有这个办法,只有带他走,他才能活过来, 如果继续这样子下去,他终究会肉体腐败, 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铁奴还没有做出反应,一个身影从门后慢慢走了出来, 面色在夜色中显出了白玉一般的色泽,俊美得清正淡然,正是印悟,他望着焦兰,对铁奴说:“他能救。”
焦兰有些诧异地看着铁奴身边的和尚,有些搞不清这个状况,但听和尚这么说, 想来也是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焦兰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就在这个时候,印悟低声道:“不必带走他,小施主你现在就能救。”
话音刚落,铁奴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是迅猛,如果不是焦兰也不是普通人,能抓紧时间躲避过去,想来只一下便被铁奴抓到了手。
这很不妙,焦兰很快就察觉到了铁奴招招都是杀招,他转身朝窗户的方向跑去,他现在的体型小,动作也相较于铁奴要更敏捷一些,因而有惊无险地跳出了窗户,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窗户就被铁奴撞得碎裂了一地的木屑,他追过来了。
焦兰虽然咬牙切齿,但他的确是不敌铁奴,硬对上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他的能力在地面上也不能多用,且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还难动摇,用在他身上不仅效果微小,且只会让他更加失力而已,没有办法,焦兰只能跑了。
屋里的印悟看着他们远去,目光便落到了床上的程璟身上,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按在程璟肚子上,平静无波的脸庞上也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一丝复杂来。
真的是,造孽。
印悟双手合十,呢喃了一句什么,松开手拉过被子将程璟的身子盖住了。
这个时候的程璟,脸色又逐渐地恢复了青白,印悟的视觉里,却是能看见那些维持在表面的生机缓慢地流向了程璟的腹部,手掌下还能感受到轻微的跳动,那是鲜活的生机,但是现在却急躁起来,因为那所剩无几的生机根本不够维持它的生命,如果程璟再不活过来,那他肚子里的东西,怕也是要死了。
印悟垂下眸子,伸手将怀中的一个小盒取了出来,打开盒子,一颗晕着柔和光芒的珠子显露了出来,印悟有一刻的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做下了决定,他将那颗珠子拿了起来,捏住程璟的下巴,使他张了嘴,将珠子放进了他的嘴里。
因为珠子太大,他也吞不下去,不过这样也足够向他腹部的小东西提供一些生气了,不至于让它那么早死亡。
接下来只看那个人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印悟才等到了他,他将焦兰带回来了。
这个时候的焦兰显然有些凄惨,他的面上无伤,但是四肢却都被打断了,显出了一种扭曲的样子,他竟也感觉不到痛似的对铁奴怒目而视。
铁奴已经什么都没法注意到了,他一回来,双眼就紧紧盯着床上的程璟。
还没有走到床边,铁奴就像做了很多次一样转身几个利落的动作,将焦兰的四肢再折断一次。
印悟表情微动,却没说什么,他移开目光当做没有看见。
铁奴这么做也不是刻意折磨焦兰,而是因为早就发现了即使将焦兰的手脚折断,他也会很快自己恢复,只能这样一次次地将其手脚打断,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焦兰也硬气,这个过程中一声不吭,只是表情也格外地可怕,让人不敢直视,铁奴当没看见他的表情,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把我抓住也没用,”他牙咬切齿地道,“只有我能救活他,但你们把这个希望也毁掉了。”
他话音刚落,铁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焦兰的脸部就被狠狠地击中了一拳,“闭嘴。”铁奴平静地说,虽然想硬气地再说点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地闭上了嘴。
“现在怎么办?”铁奴问印悟。
印悟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焦兰的身上,沉默了许久,在铁奴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才道:“割肉放血。”
铁奴愣住了,焦兰也愣住了,两个人都对他说的话有些迷惑,但焦兰很快地反应过来了,明白了这个和尚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的身躯……被黄金谷浸染过多时,太频繁地用了里面的东西,或许身上早就带了和谷里的东西一样的效果,但是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和尚…………?!!
他怎么回事,怎么会知道?焦兰有一瞬间的恐慌,他猛地抬起眼睛盯住了和尚,想看出些什么来,但空气中传来的气息,却分明告诉焦兰他是个人,不可能是鲛人。
印悟与他对视着,还和蔼可亲似地朝焦兰点点头,无视了他狰狞的表情和阴翳的眼睛。
“割肉放血?放他的?”铁奴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向印悟,确认了一遍之后,才定下心神,从背后抽出了一柄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提起焦兰的手,寒光一闪,大量蓝色的鲜血喷射出来。
有些还溅到了铁奴的脸上,这副场景落到在场三人眼中,反应都各不相同,铁奴见过一次,因而反应还算平静,印悟有些失态,却也很快就端住了,他低声吩咐道:“将血给世子喝下。”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焦兰并没有多少痛感,只是意难平,他沉默着被铁奴摆布,看着那些鲜血落入程璟的口中,眼底的暗色沉淀。
也许真的是焦兰的鲜血起了作用,程璟的脸色看着不是那么青白了,但还是远远不够,铁奴感觉就算将焦兰的血都抽干了给程璟喝,他也难活过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铁奴看了焦兰一眼,又拿起了刀子,焦兰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低声道:“想割我的肉?”
铁奴没有听他废话,直接从他的手臂上割了一片肉出来,焦兰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他对铁奴说:“他醒来以后,把我放了吧,我不会再回来找你们。”
铁奴捏起那片肉,抬起程璟的下巴,将那片肉放进了他的嘴中,用指头推着让它被程璟吞了下去,他对焦兰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想做什么理会。
“你要气死我吗?!”这是焦晏的声音,他已经极其恼火了,恨不得立刻将身体的控制权夺过来,但是到了这种地步,焦兰也没有放松,他在心底对焦晏说:“你出来能忍受这种痛么?二哥,我记得你很怕痛吧?”
“你就这么窝囊,看着别人割你肉放你血?”焦晏恨其不争,对他实在没办法。
“我打不过他啊。”焦兰假笑了一下,对焦晏说。
焦晏无言以对,他沉默了下来,但很快,两人都察觉到了焦兰身体深处传来的动静,那是焦无发出来的动静,两个人都一个激灵,焦晏欣喜若狂,他已经感觉焦无醒了过来。
焦兰没有任何动作,他心想,血放了,肉也割了,程璟也差不多醒过来了,到时候大哥出来,将这个男人弄死,程璟还是要跟他们回去,他也的确想让这个人死,但又不想让焦无将程璟带回去,到时候程璟会遭遇什么,他都没有力气阻拦了。
不过现在他做什么,都没用了,焦兰不再有劝说哥哥们的想法,只能沉默着。
焦无醒来后,焦兰身体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焦无是很少说话的,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焦兰没有理他,焦晏和焦无说上了话。
焦兰对铁奴说:“这么多已经足够了,别太贪心了,把锁链松开,让我走。”
铁奴没有理他,焦兰也不急,他好像连同刚才放出去的血一样失去了某些心情,他看向床上逐渐恢复生机,青白脸色也开始红润有血色的程璟,眸色变得暗淡下来。
铁奴一直关注着床上的程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胸膛开始有起伏了,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丢开了焦兰,抱起了床上的程璟,手指往程璟鼻下一探,微弱的气流拂过了铁奴的手指,带着一股微凉的气息。
铁奴的眼睛红了,他将程璟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怀里,唇边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
焦兰的手脚长好了,锁链也被铁奴放开了,他起了身,转身就朝外跑。
铁奴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怀中的人身上,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满足如此深刻,让他根本分不出一点点的注意力去关注其他事物了。
第91章 NO.91闹别扭惹
程璟呼吸渐渐平稳, 然而并没有睁眼的迹象,印悟从门口进来, 站到了铁奴的身边。
铁奴没有回头, 只低声问:“他会活过来?”他的语气听着平静,但平静底下的波澜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印悟颔首,说:“那小施主被贫僧放倒在外, 你打算如何?”
铁奴停顿了一下,眸子里暗光流过, 他问:“那人的血肉, 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印悟眸子微闪,即使是他这样的人,对这样的身躯难免也会动心, 但动心也不代表他会去做什么,因而即使将那少年放倒, 他也没有想过去对他做什么,只是想从他那里解惑而已,不过铁奴要对他做什么, 他却是不会管。
铁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印悟明白,因而不再将心神放在印悟身上,而是专心地注视着程璟,等待他的醒来。
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他其实也大可以用手段将程璟叫醒,但是铁奴不想这么做, 一点也不想,他这样的人,长到现在的年纪,也会开始感到害怕这种情绪了,他承认这种情绪让他开始胆怯,让他不安。
不知道等了多久,印悟也早就离去,程璟才睫毛轻颤,慢慢转醒,他茫然的眼睛里还带着久睡的水雾,有点发红,但却鲜活,叫人欣喜若狂。
铁奴大抵也是有这种感觉,因而在程璟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的时候,就被铁奴一把搂进了怀里,用着能够将他揉进胸怀血肉的强大力道,几乎要将程璟的腰肢勒断。
程璟被他突然的动作呛了一口气,咳嗽了几声,茫然不解地问:“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变得很艰涩,连他自己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有来得及注意。
铁奴没有回答他,力气松了几分,只是仍然没有放开程璟,程璟也察觉到铁奴的不对劲,以为是之前的事情,所以他伸手抚上铁奴的背,轻轻地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拍了几下,安慰道:“我下次不会乱走了,这次是意外…………”
铁奴沉默,没有说话,程璟忽然感觉有些不安,而这种直觉很快就得到了应验,他被铁奴按倒在床上,带着滚烫温度的唇含进了程璟的唇,激烈的亲吻,带着铁奴情绪上的发泄,重重的力道之下又带着些许的温柔。
程璟抓紧了铁奴肩膀上的布料,皱着脸仰着脖子接受铁奴的吻,铁奴学得很快,这种东西,仿佛天生就有着天赋,他不仅能让程璟难受,又能在难受中感受到快乐,程璟的下巴被铁奴用着温柔的力道托起,脸却压下,吻得更深,水声渍渍的响起,程璟脸颊已经滚烫一片,带着血红的颜色,连眼底的水汽也越来越重,眼尾染上了花瓣一般的红,叫人只想连着他的眼睛也亲个透,铁奴一边吻着他,一边睁着眼睛紧紧地注视着程璟的脸,一刻也没有停止用视线描绘他的脸,他的眼,他的鼻子和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什么都不想放过一样死死地看着,带着灼热的温度,他微微松开了程璟的唇,带着濡湿气息的滚烫嘴唇颤动着在程璟脸上落下一个个轻巧濡湿的吻,最后落到了程璟的右眼上,他用着对待珍宝一般的神情轻轻地吻住了程璟的右眼,程璟的眼皮轻颤,感受着因为他的动作而引起的一片酥麻。
眼尾的淡色被铁奴舔的越发殷红,像花瓣一般化开,程璟喉结滑动了一下,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铁奴一顿,托起他下巴的手下滑,抱住了他,“你回来了。”铁奴在程璟耳边沙哑着说,程璟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脖子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进了自己的脖颈之中,程璟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空白,过了许久,他才推开铁奴,“你果然是…………”生我气了?
他这句话没有说出口,铁奴的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两人四目相对,程璟忽然扯起唇角,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有些勉强,眼底的茫然和疑惑却浓重,铁奴看着他,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全都掩盖掉,他撑起程璟旁边的床榻,起身,又伸手将程璟拉了起来。
程璟的最后回忆就是自己再次被打晕,后面的事情一概没有感觉,铁奴也没有将他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他,只是道:“那个叫沈重阳的人,死了。”他神色平淡,但目光却死盯着程璟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程璟听了,形状略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带着震惊,不可置信:“他死了?”
“死了。”铁奴低声说。
程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表情逐渐从震惊不可置信变做了呆愣,目光都凝滞起来,好像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
铁奴的目光如利刃,似乎要割开程璟的脸皮看透他的内里,程璟若有所觉,凝滞的目光微微一动,触及铁奴的眼神,略微有些闪躲地避开了铁奴的逼视,“…………”他动了动嘴唇,沉默地看向了一边。
铁奴一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沉重的压力,叫程璟根本忽视不了,但现在他却只知道躲避,一副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的无辜模样。
程璟这样的人,不和他说出来,怕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铁奴忽然觉得有些沮丧和无奈,这样的情绪对于他来说,也是少有的,“你不想他死?”铁奴缓慢地问出了这句话,目光中的压力敛去,似乎只是随意地一问。
程璟抿直了嘴唇,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才开口:“他很可怜…………”然而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沈重阳可怜,那那个被他烧死的小姑娘不可怜吗?被他掳来掳去的自己不可怜吗?沈重阳这个人,已经完全疯了,他为什么要为他的死难过,他不该难过,对沈重阳的情分,很早就被消磨了个干净,有的也只有愧疚,然而这愧疚,也在沈重阳的疯狂下消失的一干二净,有的只是恐惧和抗拒,但他死了,程璟又觉得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人,说死了就死了?
也许是程璟停顿的时间太长,始终没有说出让铁奴满意的答案,铁奴有些失望,他想开口说出那个真相,但是又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沉闷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追根问底,“……你先休息吧。”铁奴说了这么一句,就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