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虽然平时有些粗神经,但有些时候又格外的敏锐细腻,他见铁奴这个样子,感到了从心底满上来的惶恐,他知道惹铁奴不快了,急忙拉住了铁奴的手,欲言又止。
铁奴的身高完全将程璟笼罩在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时候,脸上落下了大片阴影,唯有那双黑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泛着些许的光,带着些许的冷淡和疏离。
“等等,先别走啊。”程璟开口挽留,但看着铁奴的眼睛,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铁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没有开口,等着他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璟才呐呐地问:“他是怎么死的?”是被你杀死的吗?后面程璟他没有问,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答案。
铁奴呼吸一滞,差点都要被他气笑了,他再看了程璟一眼,不顾程璟的拉扯,硬是将手臂抽出来转身离开了。
程璟又茫然起来,铁奴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在生气,但是为什么?
他过度关注了沈重阳吗?程璟一想到沈重阳死了,总觉得心里某处不得劲,人一死,之前做出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无关紧要了,留下的更多的能够让人难过的回忆。
程璟有些时候都讨厌自己,沈重阳那个样子,分明已经癫狂了,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死了,那些做过的错事也并不是能跟他一起消失的,但他就是不得劲,觉得惆怅,郁闷。
年少的那些温情在他死后又浮现在程璟的脑海之中,叫他难过,他的心情一变再变,也忽略了铁奴的心情,现在铁奴生气了,又是为什么,因为他不该追问沈重阳的事情吗?应该有这个原因,可一开始提起沈重阳的是铁奴啊,自己的反应也叫他失望了吗?
程璟摸不起头脑,铁奴这样子也叫他惶恐,他心情低落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92章 NO.92春宫图的真相
次日, 铁奴的态度才松软下来,主动结束了在程璟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冷战, 对程璟的态度一如既往, 但昨天的那件事却一直鲠在程璟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铁奴又是一副已经忘掉的样子, 程璟也无法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两个人心里都有想法,但谁都不说, 虽然日子还是这么继续过下去, 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程璟好了之后,靖王也过来看他了,能看的出来做爹有些尴尬, 虽然解释了之前为什么没有来看他的原因,程璟又不是傻子, 这种谎言哪里还能骗得了现在已经成年的他,不过他现在也就只能信了,毕竟都是亲人, 无论之前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疏离,现在能够回到以前的状态他自然是不会闹脾气,因而父子关系有点勉强的恢复到了以前。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靖王便提到了铁奴,他的心情复杂,“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程璟有些尴尬,他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靖王, 靖王看他这个样子,却也松了一口气,“我不会反对你们,也许这样对你也好,你性子软,铁奴护得住你,你若和他过,要是他欺负你,你与我说,我饶不了他。”
程璟低低的“嗯”了一声,低着头没有说话。
靖王也沉默了一下,忽然说起了沈重阳,“你知道沈重阳的事情了吧?”
程璟点头,脸上划过一丝黯然,被靖王看在了眼底,靖王心想,他是极早就知道这个儿子对于男子有多大的吸引力的,这一早就在孙家和谢家的那几个孩子都对他有那个有意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三个孩子家世极好,人极懂礼,也耐得住自己的心思,知道不可取,虽平日里有逾越,但都保持在正常的尺度之内,也不会引人注目,但靖王那个时候总也忍不下去,一发现有那些个苗头,都及时给掐灭,现在儿子小时候那些身边的玩伴,现在也就只有谢致清一个人在身边。
若儿子一定得断袖,靖王其实更愿意让他跟叶亦深,断袖这种事情,在这里是不可能放在明面上的,跟这些家世显赫的男儿在一起,无论自己多有权势,儿子的感情都得放在底下上不了台面,见不了人,跟叶亦深就没有这么多忧虑,虽然叶亦深自己破事一堆,但好好处理完了,估计也不会留在京城…………
扯远了,靖王的思绪回到现在,看着程璟不说话,眼底暗了一下,“……关于沈重阳,有些事情我想,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程璟抬眼看他,眼底有些茫然,“什么?”
靖王思索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之前你跟我说,沈重阳是因为春宫图的事情被我打断了腿是么?”
程璟点头,靖王问:“沈重阳告诉你的?”
“嗯。”程璟有些羞耻,转过目光没有看靖王的眼睛,靖王沉默了一瞬,才缓声道:“根本就没有春宫图这件事情,都是沈重阳那个小子撒谎,也就骗你而已。”
程璟瞳孔猛地缩小,盯住了自己爹的眼睛,靖王没有移开目光,与他对视着,唇边泛起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笑,“这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再对沈重阳有什么留恋,他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程璟十六岁,已经不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了,但是他被靖王宠得还远不如同龄人的稳重成熟,还是个活泼的小少年,长相柔美,惹人喜爱,过分的亲近别人,总也会让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当时靖王发现了程璟小时一起长大的两个玩伴的心思,虽没有越过那一条线,但也被靖王敲打过,至少保持着不疏远也不会亲近的那种程度。
靖王是极其宠爱程璟的,在生活中对程璟的掌控也是密不透风,因而能及时发现程璟周围的事情,也许程璟从小没了娘,靖王虽也与他关系亲密,但他还是缺少安全感和爱护,因而在感情上对他人的依赖感格外的严重,也就是因为这种心理,才会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带着一些暗示的,当然他也许没有那个意思,但过早成熟的同伴却容易想歪,进而被诱导着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孙家的那两兄弟是这样,谢致清也是这样,但谢致清能够控制自己,也非常理智,所以几乎都不需要靖王的警告,在发现那个苗头有不可控的倾向之后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选择,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和程璟疏远的原因,靖王知道,程璟却是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告诉他,在保护程璟这件事情上,靖王几乎做到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为的就是能让程璟有一个足够平静安宁的环境生活,但是百密终有一疏。
那个叫沈重阳的,他一早就知道他和程璟的事情,本也以为只是正常的朋友,沈重阳对程璟有什么心思,都隐藏的极好,饶是靖王自己,也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放任了他们的交往。
这一放任,造成的后果是严重的,靖王懊悔愤怒了许久,做出打断沈重阳四肢这种残忍的事情他也是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沈重阳是聪明的,知道避开他的耳目,知道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与借口堵住别人的嘴巴,只要哄住那时还不知人事的程璟,得手的几率几乎是十成十,怪只怪他太小看靖王对程璟的掌控欲,几乎在知道失去了他们两个人的踪迹的那一刻,靖王就发动了全部的人手去查他们的位置。
在找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靖王差点气死,他那视若珍宝的孩子,被沈重阳脱光了衣服,压在身下,做在那种腌臜事情,靖王的怒火成功的被点燃,没有弄死沈重阳,而是将沈重阳弄成那个样子,是因为他觉得这是最恶毒的报复,跟他过去的看见床上景象的人都被靖王灭了口,这个事情也就只有靖王和沈重阳两个人知道而已,现在也是不得不告诉程璟。
程璟听了他的那些话,显然不能消化,沈重阳在这件事里一下子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这个转换让程璟出现了片刻的震惊和茫然,震惊散去之后,便是浓重的羞耻和被欺骗的怒火,他忍着耻意,问他爹:“我那个时候,他做到了那一步了?”
这个话题无疑是非常羞耻的,但程璟想知道,靖王刻意没有说清楚,也是为了避免尴尬,现在他问了,又轮到靖王羞耻起来了。
靖王一大把年纪,其实并不会玩什么花样,欲望又淡薄,根本不能理解那些玩意儿,唯一近距离看见的也是在自己儿子身上,无论怎么说,都是非常尴尬的事情,莫非还要让自己跟他解释,靖王自己说不出口,因而只是含糊不清地道:“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晚些的话…………”他没有说完,但程璟懂他的意思,靖王转而道:“所以沈重阳死有余辜,对你也没有尊重过,你也不必将他的死放在心上,就当死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便可,这样轻松一些。”
程璟倒没有将沈重阳的死当做是自己的责任,说实话他一路昏睡着过来,什么事都不知道,虽有惆怅,却也是心大的人,时间快的话,沈重阳的死去并不会在他心里留下太深的记忆,所以靖王大可不必这么担心他对沈重阳还有什么感情,况且从前的真相揭开,他也觉得沈重阳这个人,真的过分了,各种意义上的过分。
看他自责愧疚很开心吗?那种谎话都说的出口。
不想了,就这样吧,无论沈重阳对他做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人也死了,生气有什么用?只能把那些东西当做垃圾扔掉,只盼不要再想起来,不要再影响他的情绪。
关于沈重阳的事情,两个人就聊到了这里,靖王说完了,心情也舒畅了些,他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比刚才要缓和了许多,但要抹平那丝裂痕,还是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也不再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了,临走前,靖王对程璟说:“如果有空的话,就回来吧,你弟弟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回来看看他吧。”
程璟应了下来,靖王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程璟看着靖王的身影,心神还有些没转回来,铁奴走进房间,喊程璟吃饭。
这些日子里衣食住行都被铁奴安排的很妥帖,只有一个不顺心的事情,两个人很少亲密了,铁奴也很少与他说些除了必须说的那些话,两个人虽然相处起来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程璟就是觉得距离变得远了。
终究到底,还是那次的事情,程璟每次入睡前都要想想到底铁奴为什么生气,也是快把他弄疯了。
第93章 NO.93和好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无论是不是他的问题,两个人这样的状态都不能持久下去, 于是程璟自问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也许态度有问题,但也不应该这么久的冷战,是的冷战, 虽相处模式和以前没多大不同,但以前铁奴老喜欢亲近他了, 现在都不怎么和他亲近了。
程璟憋着一口气, 终于在一天晚上,鼓起勇气推了推一直背对着他睡觉的铁奴。
铁奴虽然和他同床,但也不会抱程璟,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程璟不是主动的人, 不会凑过去,铁奴也不会凑过来,这样同床异梦的日子持续了有一段日子了, 铁奴忍得了,程璟也忍不下去了,他还是喜欢两个人抱着一起睡觉啊。
“铁奴!”他推了推铁奴那坚实的脊背,铁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怎么了?要喝水么?”
“不喝水,铁奴,我们来谈谈吧。”程璟坐了起来, 用手去扳铁奴的肩眼膀,轻易地将铁奴扳正过来。
铁奴前些日子将头发剪掉了,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铁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头发给剪掉了,也没有让程璟帮忙,剪出来的头发长度偏短,程璟看着很不习惯,因而每次看见铁奴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去看他的头发,这次也不例外,难以忽视他落在脸颊前的头发,一部分也是因为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生气了这么久,该消气了吧?”他结结巴巴地这么说了一句。
也是心慌,一出口,他就知道又说错了,眼巴巴地盯着铁奴盯了一会儿,铁奴表情倦怠,不想说话的样子。
程璟咬了咬牙,眼睛一闭,忍着羞耻,俯下身吧唧一口亲在了铁奴的嘴角处上。
铁奴的眼神稍微起了变化,带着无奈的暗沉,他低声问:“你觉得我是在生气么?”
程璟微抬起身体,目光锁住了铁奴的眼睛,“……不是么?这么多天,你都在跟我闹别扭。”
“既然你知道我在生气,那么也应该知道原因,你知道么?”铁奴与他的目光错开,看向了头顶的帐子。
“……是沈重阳的事情吗?”程璟问。
“程璟,你有些时候,真的是,”铁奴似乎思索了一下用词,最后吐出了一个字,“傻。”
“这么多天,你也应该想明白了,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吗?无缘无故的闹别扭,你是这么想的么?”
程璟刚想辩解,铁奴打断了他,“既然今天你提起了,那么就说清楚罢。”
“我气什么,我在气你的态度,你跟那个叫沈重阳的人,是什么关系?”铁奴问到这个,连语气都沉了下来。
“沈重阳以前是我的朋友。”程璟呐呐说。
“以前?现在不是吗?”铁奴淡淡地问。
“现在不是…………我跟他没有联系过,我也不喜欢他。”程璟说着,小心地瞥了一眼铁奴。
“我之前就想问,在你离开留泽的那一段日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鲛人也好,还是沈重阳也好,都是一起冒出来的罢?”铁奴盯住了程璟,目光里隐隐带着让人坐立难安的压力。
多少有些让程璟不适,铁奴平日里的态度也偏向温和,虽然是个大高个,但也格外的细心体贴,叫人从心里感到舒适,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般有着逼迫感。
程璟知道最好将那一段经历坦白,一直避而不谈,反而会让铁奴觉得有什么,从而一直堵在心里,时间一长,两个人也迟早会发生问题,死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想明白后,程璟就将自己上了那艘船开始,一直讲,讲到了和铁奴的相遇,全都说了,包括自己和沈重阳的那些事情,还有被焦兰骗去黄金谷的事情,毫无遗漏,全都说了,期间包括了一些羞耻的事情,他低着头避开铁奴的目光,也不是很有压力的讲了。
铁奴听着,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眼底的情绪却仿若风暴,化成了最暗沉的黑,他没有打断程璟说话,一直安静的听着。
程璟讲得喉咙干涩,才全部说完,说完便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望住了铁奴,铁奴与他对视,忽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将他抱住了,嘴唇抵在程璟的耳边轻声道:“你真的,蠢死了。”
程璟小声道:“我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你消气了吗?”
“他们这么对你,你恨他们么?”铁奴低声问。
“恨?”程璟迟疑了一下,说:“有点吧,不过现在沈重阳死了…………”
铁奴沉默了一下,问:“他死了,你舍不得了么?”
程璟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迟疑太久,马上说:“没有不舍,只是唏嘘,觉得他太偏执了,他不该把所有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的,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还做那么多,还骗我。”
铁奴眼神软了下来,“嗯。”他似乎是无意义地发出了这个音,没有对这些事情做出什么评价。
程璟有些郁闷,“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铁奴:“你想我说什么?都过去了不是么?”
“…………嗯。”程璟闷闷地应了一声,莫名的郁闷。
铁奴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就这么平淡吗?
程璟想不通,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天快亮了。”
铁奴顿了一下,松开了程璟,“睡吧。”说着,自己躺了回去。
程璟接着郁闷,这就没了?他慢慢躺了下去,转头一看,他和铁奴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还隔着两指宽!
“铁奴……”程璟小声地叫了一声。
铁奴侧头,与他对视,眼神里带着询问。
程璟说:“你过来一点。”说着,还看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中间的距离。
铁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那空出来的地方,他看了程璟一眼,眼底流露出细微的笑意,按程璟的话挪到了他的身边。
程璟侧过身子,伸出手来抱住了铁奴的胸口,下巴抵在了铁奴宽阔的肩膀上,小声道:“那个,天虽然快亮了,但还没有亮。”
说完,他自己倒羞耻得不行,将脸埋进了铁奴的肩窝里,“时间还早啊……”
铁奴沉默,唇角没绷住,弯起了一个略大的弧度,他伸手撩开程璟的衣服,声音带上了些许的沙哑,“是还早,要做点什么么?”
程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没有抬头,闷声道:“问我干嘛?你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么?”这次他倒是胆子大了起来了,说这样的话,虽然也羞耻,但出口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铁奴微翘了唇,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上次么?”他声音低沉而暗哑,“上次你可是非常的主动,我应该请教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
程璟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捂住了脸,“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沉闷的笑声从铁奴喉咙里溢出来,“看样子你懂很多啊,既然这样的话,教教我。”
程璟羞恼地张开手,露出了眼睛,“都说了我不知道,别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