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
吴端阳从地上捡起一片盘子的碎片,面容扭曲了,他挥着碎片跨前两步。而那碎片,竟是冲着岑年的喉咙去的。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争吵了,吴端阳这是想杀人。
岑年皱了皱眉。
他第一个反应是把方莉莉和服务员都推开,做完这个之后,那闪着银光的碎片已经近在咫尺。
他只能勉强抬手一挡,瓷碎片在他手上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血立刻涌出来。而同时,碎片擦过岑年的脖子,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此时,一个人推门走进来。
他身量高挑,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找人。而他听见某个角落声音吵闹,循声望去——
傅燃的呼吸凝滞。
他紧紧盯着岑年被割伤的手、被划到的脖子,那一下涌出来的血铺满了视线。
吴端阳一击不中,还想再动手,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几个男人走上来拦住了他,把他手中的瓷片夺了下来。
服务员被吓得跪坐在地上,她抖着手拿出手机,开始报警。而方莉莉红了眼眶,她两步上前去,带着哭腔说:
“年哥……”
而一个人比她更快一步。
傅燃半跪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捧起岑年的手,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
岑年一愣:“前辈。”
傅燃没笑。
他沉默地注视着岑年的伤口,似乎想找点什么来止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但又怕岑年疼。
到这时,一向冷静稳重的男人终于显得几分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伤口,垂着头,沉默。不知是不是岑年看错了,他竟然发现……傅燃的眼眶似乎有点泛红。
半晌后,傅燃垂下眼睑,轻声问岑年:“疼吗?”
他的声音很低,细听过去,尾音带着点颤抖。
岑年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真不疼。”
其实很疼。
他一直很怕疼,撞了一下脑袋都会疼上好一会儿,生病时能吃药也尽量不打针。更何况是这么深的伤口。
小时候,他一疼就会哭,会坐在原地等‘爸爸妈妈’来哄自己,就像哄岑越一样。
但是没有。
他坐在地板上哭到伤口止血,都没有任何人来哄他。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岑年不再哭了。
他已经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撒娇示弱。
傅燃沉默地注视着岑年的伤口,没说话。
吴端阳已经被人架走了,那边吵吵嚷嚷,警察暂时还没来。而吴端阳死不悔改,至今还在嚷嚷着什么‘岑年潜规则上位、吸毒’‘贱人不得好死’之类的话,听得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傅燃隔着人群,往吴端阳那边看了一眼。
他看着吴端阳的眼神,简直不像在看一个活人。
……阴鸷,漠然,充满了暴虐与厌恶——那并不像是傅燃会露出的表情。
“前辈。”岑年一怔,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待他要再去仔细端详,傅燃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傅燃温柔地注视着他,问:
“还能自己走吗?”
岑年的一个‘能’字还没出口,就被傅燃抱了起来。
岑年:“……”
傅燃抱的很轻,顾及他的伤口。他四处看了看,最后从桌上拿了一条消过毒的毛巾,让岑年先按着伤口,不要失血过多。
这一天之内,岑年已经是第二次被傅燃这么抱着了。
岑年的心情不由地有点复杂。
不过……
——说到底,他们不过认识两个星期,傅燃对他是不是好的有点过分?
疼痛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他并没有去细想傅燃的反常。
傅燃小心翼翼地抱着岑年,低声道:
“别怕,医生很快就来了。”
岑年点了点头。
“前辈,”岑年疼的嗓子有点抖,但他还是笑了笑,勉强平静地说,“我自己能走,真的,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然后,岑年眼睁睁看着,傅燃深深蹙起了眉。
“别任性。”他说。
岑年:“……”
好吧。
傅燃一直把他抱到了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此时,方莉莉已经拿来了急救箱。
傅燃半跪在地上,打开了急救箱,取出绷带。
这伤口很深,更多的要等急救车来,现在只能先按压止血。傅燃拿着绷带,犹豫了一下,轻轻按在伤口上。
还是挺疼的,岑年无法克制地抖了抖。
但即使这样,岑年也自始至终都没呼过一句痛、没对傅燃示弱哪怕一秒。
也许,在岑年的意识里,傅燃并不是一个可以撒娇示弱的人。
傅燃垂下眼睑,移开视线。他想笑一笑,别一直绷着张脸、吓着岑年。
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第21章 报复
由于这一阵混乱,餐厅里的一些人都先回房间了。而剩下的人,或直接或悄悄、全都把视线往这边的两人投来。
傅燃半跪在地上,帮那个男孩子按住伤口。他一边按着,还一边仰头,似乎在对那男孩说着些安慰的话。
他的表情温柔极了,眼神也软和成一汪水,生怕吓到对方似的。
许多以前认识傅燃的人,心里都闪过一个疑惑。
——那真的是傅燃吗?
傅燃平日对谁都是笑着的,但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外表温和稳重,其实为人冷淡高傲,很不喜爱交际,谁的面子也不给。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样的傅燃半跪着上药,还露出那种表情?
甚至有几个人举起手机,把这难得的一幕拍了下来。
不久后,急救车来了。岑年的伤口需要缝针,傅燃一直跟着,直到他进了手术室。
“别怕,我在。”傅燃深深看着岑年,说。
而岑年对他笑了笑,摇头:“前辈,我真的不怕,你别担心。”
他很乖。
受伤了时候不哭不闹,不惹人烦的,才是好孩子。只有好孩子,才值得被别人喜爱。
他可以不在乎大多数人对他的看法,但他不能不在乎傅燃的看法。
然而,听见他这么说,傅燃却又蹙起了眉,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但是……为什么呢?傅燃为什么不高兴?
一直到麻醉剂带来的睡意爬上大脑,岑年都没想明白。
他睡了过去。
.
岑年再次醒来时,手术已经做完了,方莉莉搬个凳子坐在旁边,正在削水果。
他四处看了看。
方莉莉似乎读出了他的内心想法,她犹豫了一下,说:“傅影帝他有事,先走了。”
岑年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也是,傅燃那么忙,有那么多事儿要做,他们又才认识两个星期……
他想了许多借口,内心的失落却不曾褪色半分。
此时,他被划伤的手已经打上了石膏,所幸伤的是左手。
他问方莉莉讨了手机,想看看现在网上是个什么情况。
方莉莉一边把手机递给他,犹豫了一下,一边说:“吴端阳已经被抓了,王哥也帮您发了声明和律师函,但是……”
还是有人不信。
就跟傅燃曾经猜到的一模一样,一群阴谋论者、网络暴民仍然在张牙舞爪,对摊开在明面上的真相视而不见。毒检的结果拿了出来,他们就抓着‘潜规则’与‘□□’疯狂攻击,坚持认为岑年就是个靠潜规则上位的。
岑年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打开了微博。
网络有点卡,开屏页面停滞了大半天,终于显示了出来。
他看着微博‘热门’的头条,表情空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