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香蕉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他不吃别人也不会吃了,于是他只好就着韩铎的手咬了一口。
韩铎低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
一开始,他故意接近林景,是想判断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牵扯进他正在调查的事。
可是,与真实的林景接触后,他困惑了。
因为林景实在是一个很特殊的人,这种特殊的具体表现是,他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欲望。
生活在这个欲念横流的社会,物欲、爱欲、目标、梦想……人们被各种各样的念头缠绕着,难以脱身。没有欲望,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你活在世上,总有一件想要去做的事,否则还活着干什么?
韩铎心想,是自己看错了吗?但他当初为了做好一个演员,甚至专门找相术大师学过相人之术——并非那种算命测运的相术,而是能看清一个人的品性。
他辨认过那么多张形形色色的脸,太清楚什么叫相由心生了。
在韩铎眼里,林景整个人都是淡的,他或许也有在乎的梦想、想做的事,但那些并未成为困扰他的执念,只是享受生命过程中的调味品。他的脸上跳动着那样强烈的生机勃勃,像一株钻土而出的幼苗,韩铎甚至错以为闻到了阳光的味道。这是他从未见过、从未想象过的。
林景打算把香蕉从韩铎手上拿过来,韩铎却不给他,说:“我喂你吃就好了,你专心搜证。”
林景说:“你不搜证?你是凶手派来的卧底吧?”
韩铎动作一顿,笑道:“为什么我是凶手派来的卧底,不是凶手?”
林景沉默,抬起头来看他,两个人视线对上,像磁石找到彼此的对极般挪不开了。
韩铎那双深沉的下垂眼里,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兴味和斗志,林景亦有些当仁不让的意思。
这一眼,不仅点燃了两人之间的战火,也让场外导演看得热血沸腾。在导演的摄像机里,他们仿佛根本不是来玩破案游戏的,而是野兽部落里两只即将决斗的雄兽。
不过时间不长,林景就偏过头去,几乎同时,韩铎也笑出了声,“就算我是凶手派来的卧底,也要坚持喂你吃香蕉。”
林景:“……什么仇什么怨?”
韩铎说:“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初恋,我一定会做到人设牢记于心,谨遵导演吩咐,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录完这期节目。”
林景真的无奈了:“导演到底给了你什么吩咐?”
韩铎就笑,“我问导演,韩俊贤这个角色该怎么玩,导演说,只需要按照人设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那就是——”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低头说:“撩你。”
林景的心脏突然炸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后退,靠到墙上。
韩铎简简单单地站在他面前,只是低头看着他,没有别的动作,可他总有一种自己被壁咚的错觉。
韩铎抬起香蕉,放到他嘴边,“吃。”
林景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了一口。
到第二口,他正要咬下,韩铎突然把香蕉抽回去,自己吃了一口。他故意把动作做得很慢,让林景看得一清二楚。然后,才重新把香蕉送到林景嘴边。
林景垂眸,没有说话,也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吃香蕉。
两个人心照不宣,任由一股莫名的氛围在四周蔓延,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根香蕉。
场外,导演惆怅地说:“还是我naive了,我一开始竟然质疑打耽美擦边球的方案,总发愁韩铎不会配合,出不了节目效果。”
旁边的直男小哥摸着后脑勺说:“现在是……出效果了?不用发愁了吗?”
“愁啊!”导演长叹一声,“我愁过不了审啊!”
直男小哥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他们只是吃个香蕉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一拍脑壳,“等等,导演?同样是直男,你的知识点是不是有点过分丰富了,还有这领悟力,怎么不太像一个普通直男的水平??”
导演:“……溜了溜了。”
帕斯卡翻遍了林景的房间,果然找到许多证据,他心满意足地进入案发现场,打算看看两位队友进度如何。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两人站在墙边大眼瞪小眼。
帕斯卡随意地打着招呼:“嗨,你们站着干啥呢,这么长时间了,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
韩铎:“……”
林景:“……”
不等韩铎开口,林景迅速说:“怕怕,你先去找别的房间吧,我们时间有限,尽可能多搜一点。”
“哦。”帕斯卡一头雾水地走了。
林景看着韩铎,义正词严:“你给我走,出去搜证!”
韩铎委屈地说:“可是我不想出去搜。”
林景犹豫了一下,“你想在这儿搜?行,让给你。”
韩铎说:“我想到你的心里搜。我想去搜……你爱我的证据。”
林景:“……”
在韩铎的注视下,林景走到旁边沙发上,抄起了一个抱枕。
又在韩铎的注视下,他默默地走回来,说:“你看,这是一个抱枕。”
然后他奋力向韩铎扔了出去,“专门用来砸你这种花言巧语的渣男啊你给我走!走得远远的!走!”
韩铎接了一个满怀,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正正对我的爱,是软绵绵的呢。”
结果他话音刚落,“当啷”一声,从抱枕里掉出一支录音笔,摔在了地上。显然,这是一项被藏起来的证据。
林景眼疾手快地捞起录音笔,对韩铎说:“这里的证据是我的,你去别的地方搜。”
韩铎还想赖,林景突然说:“你乖乖的,搜完之后奖励一个牵手。”
韩铎的脸色顿时有些奇异,他没想到林景会回应,在继续撩和老实听话两个选择里徘徊许久,终于作死地说:“为什么是牵手,能不能奖励一个亲亲呢?”
林景看出韩铎的纠结,一道灵光降临,他终于找到对付这个神经病的方法了。
他抹把脸,真诚地说:“你信不信,我真的敢亲。”
“……”韩铎打着飘走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林景的面色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他摇摇头,笑了一下,随即拿出那支录音笔,把里面的声音发到手机里。
场外,原本聚焦于两人基情戏的导演,看到那支录音笔后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的妈呀,这不是……卧槽,他故意的?神特么……6号机位快给林景大特写,重点拍他那个蜜汁微笑……”
导演觉得这一期录得真鸡儿刺激,往常录制都是从节目里找段子,今天简直是从段子里找节目。而且,往常嘉宾都规规矩矩地搜证分析,烧脑点集中在分析环节,凶手没有太多秀智商的余地。
可是今天这个凶手——摆明了要搞事啊!
第14章 我,生而犯规
第一轮搜证完毕,大家来到长桌前排排坐,分享搜集到的证据。
第一个展示证据的是周高冷,他主要在甄院长的房间搜证,拍到的证据并不太多,但他分析了一遍案发现场。
甄院长脖子上有道血口,手指甲呈现黑色,所以有两种可能的死因,割喉或中毒。他的手机散落在地上,上面显示有个闹钟未响应,而手机不是静音状态。也就是说,闹钟响起的时候,甄院长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无法按停手机。
闹钟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也是十点左右,但这个时间,正好是韩俊贤当众表白的时候,所有嫌疑人都在外面,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
如此一来,似乎可以轻易确定死因就是中毒。然而——死者脖子上那道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手机里有两个人的短信记录,景正常和啪啪啪。与景正常的短信内容很正常,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但甄院长的口吻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与啪啪啪的短信就有点诡异了,甄院长在威胁他,“如果不按吩咐做,后果自负”。
此外,甄院长的房间里藏有大量现金和金条,这些东西藏得很隐秘并且到处都是——桌子的暗格、衣柜夹层、床底、墙上的暗洞……搞得周泓乐搜证时都觉得自己不像搜证,像在寻宝。
这些现金的出现,似乎在提示众人,这是否有可能是一桩谋财害命?
此外,一个人有钱为什么不存到银行,而是选择在家里藏匿现金?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这钱来路不正,需要过一遍明路洗进银行;二是甄院长随时需要或能收入大量现金,换句话说,他不断地在和别人进行现金交易。
“好了这就是我全部要说的。侦探,让下一个小伙伴上吧。”周泓乐说完,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手臂横飞,摆了个rapper最爱的经典Dab手势,“最后,例行skr。”
苏喻言大笑:“你知道我刚刚还想夸你帅吗,果然是持久帅哥周泓乐。”
周泓乐除了话痨之外,还有个人设是帅不过三秒。比如刚才,他侃侃而谈时帅破天际,转眼就能把Dab摆得像鸡翅膀,把skr说得像死嗝儿。但他自己不喜欢持久帅哥周泓乐这个外号,因为这好像在骂他啊。
之后,森喵喵、啪啪啪和韩俊贤和分别上场,这三个人都是搜证小能手,一人抓了一把的照片,所搜房间从侦探涵盖到真凶,几乎把在场人员点了个遍。
让人吃惊的是韩铎,他明明在林景那儿插科打诨墨迹了老半天,搜出来的证据居然比帕斯卡还多。最骚的是,他有好几张照片拍摄的内容也是照片,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哦,因为每个人能拍的照片数有限,可是证据又那么多,我想了想,把两张照片拍进一张,好像也不犯规。”
场外,导演对他的助理直男小哥说:“你记一下,回头这里加串字幕:‘导演说,以后就犯规了。’”
这时,韩铎又说:“就算犯规也没关系,毕竟,韩俊贤,一个帅到打破规则的男人。我,生而犯规,born to break。”
众人:“……”
韩铎又说:“说不定,导演还会为了我改变规则呢。”
导演:“……妈的。”
在大量证据的轮番轰炸中,几个角色的背景故事被逐步揭开。
啪啪啪是目前为止故事最完善的一个人,大家在他的房间里搜出了刑事判决书、两份结果不同的精神疾病鉴定书、贿赂其他精神科医生的汇款单、被甄院长威胁的短信、帮甄院长洗钱的证据……
啪啪啪是一名家境优越的富二代,一次醉驾撞死了人,为逃避刑罚,他谎称自己能看见鬼,贿赂其他医生得到了一份精神分裂症鉴定,然后就被送到振长医院来“治疗”。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精神病人。
他买通了自己的主治医师,不必吃药打针,这个情况很快就被甄院长发现了。甄院长把他的主治医师换成自己人——也就是景正常,然后重新给啪啪啪做了一份疾病鉴定,用来威胁他。啪啪啪没办法,只好帮甄院长做事,这些事大部分是利用自己家的产业帮他洗钱,有时候也替他进行交易。
苏侦探听完,先问林景:“所以,你知道怕怕替院长洗钱的事?你和院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景承认道:“我和怕怕都算是甄院长的手下,他主要是替甄院长洗钱,我没事替他打个下手什么的。”
苏喻言追问:“打什么下手?你为什么这么听甄院长的话?他也威胁你了?”
林景笑而不语,于是苏喻言知道,下一截故事要等下一波证据才能披露了。
她又问帕斯卡:“你知道甄院长的黑钱是从哪来的吗?你替他去交易的时候,到底交易的什么?”
帕斯卡说:“我只知道甄院长有时候会用院里的病人做手术,研究一些东西,然后利用这些研究成果赚钱。做交易的时候,我主要是去收钱、护送货物的,把货物送到精神病院来,就不管别的事了。”
“货物,什么货物?”
帕斯卡犹豫了一下,说:“人。”
大家顿时夸张地打了个冷战:“哇,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瘆人。”
帕斯卡伸冤道:“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不是台本上要求这么说的吗。这个节目对嘉宾真是越来越不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