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
“我总体还是幸运的。”袁星洲却又道,“虽然这几年也有倒霉的时候,但能有现在的局面,也多亏别人一时善念帮过一把。像选秀时的莫老师,安排我出道的那个经理,还有几个导演、李哥、霍阳青他们……我现在也就有点热度而已,就当自己是在风头正盛的时候结善因,以期将来遇到风浪时能收善果吧。”
叶淮有些意外,把资料推到一边,低头去瞧他。
“星洲,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叶淮道,“你的潜力不止这一点,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很有才,不管是音乐还是演戏,你都是天赋型选手。现在远不是你风头最盛的阶段。”
袁星洲扬起眉毛看他,随后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热度已经顶天了,叶淮这么讲,一定是对他的男友滤镜太厚。
然而等他录完这期节目回来,跟李遇见面,竟然又听到了同样的话。
“你唱歌和演戏都很有天赋,这时候完全可以大胆一些。”李遇跟他约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谈剧本的事情,然而才说了个开头,他便忍不住慨叹道,“星洲,你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袁星洲穿了件白色衬衫,外面是件拼接皮衣,他才下飞机,神情尚未从节目录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神颇为坚定深邃,比之前多了些坚硬的男子气概。
李遇不由地频频打量他,总觉得某些角度看去,袁星洲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袁星洲微微抬眉,却只冲他大方笑笑,又在对面落座,“今天就要选出来吗?”
《迷城》才播几天,势头相当迅猛。于是主动接洽袁星洲的商家也多了起来,且一个比一个痛快,都想赶着剧的热播,最大限度的宣传自己。
合作机会几乎井喷一样,随着他的热度骤升一股脑儿地涌了过来。
袁星洲一口气签下四个代言,李遇那边又有剧本同时来找……于是袁星洲不得不专门抽出时间,过来看剧本。
“这个吧。”袁星洲来之前大概了解了一下,很快做出选择,给李遇看。
竟然是一部年代正剧的男配。
李遇十分意外,毕竟除了这部其他的都是男主,其中还有个片酬五千万的网剧。
“这剧的配置虽然厉害,但是番位太靠后了。你之前的演技也不错,又没有人嘲,没必要继续去做配,而且……片酬也不高。”李遇诧异道,“为什么不选偶像剧呢,这个挣钱多,吸粉快。你再来一部偶像剧,在小生中的位置就稳了。”
袁星洲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小生”这个词,顿觉十分陌生,甚至有些怪异。
但他这几年的确演戏为主,外人也更认可他演员的身份。
“先拍偶像剧吸粉赚钱,稳住了之后再转型,的确更稳妥一些。”
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袁星洲又跟人要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之后,才继续道,“但我本来就是爱豆出身,也算贩卖过偶像资本了。这几年拍的又都是相似的类型,如果继续拍下去,以后转型恐怕更难。”
“这个剧是群像戏。想靠这个去拿主流资源,恐怕不太够。”李遇道,“但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看你自己选择吧。”
“嗯。其实我有点犯嘀咕。这次演好了对口碑有正面影响,演不好便会被一众老戏骨吊打,成为群嘲。”袁星洲敲定这个,又笑了笑,“我报了个班,再进修一下影视表演,希望能有进步。”
“报班?”李遇一愣:“你哪来的时间去学这个,现在通告已经这么多了,你不是还要录专辑吗?”
袁星洲:“晚上的课,一周上三次,时间挤一挤总能挤出来。实在不行看老师的视频回放。最近不拍戏,时间还是宽裕一些的。”
“你天赋很好,”李遇摇头:“完全可以放松一些的。”
“没有吧……”袁星洲有些惊讶,随后笑了笑,道,“我要求并不高。像前苏联的戏剧大师说的那样,导演无法在一架声音不正的钢琴上演奏,我现在的目标只是先保证自己的音是正的,能算是个合格的演员……”
李遇觉得他是在谦虚,端起咖啡,刚要喝下去的时候,忽然猛地一怔。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带袁星洲去剧组的时候,随口问他以后的打算。
那是袁星洲的肩膀还总缩着,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缝,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怯弱。
李遇随口的问题竟令他沉默了半天。袁星洲最后支支吾吾,回答道:“以后,做一个合格的小演员。”
那时李遇先入为主的认为他软弱又心机,又不知道袁星洲才丢了老马,内心认定歌手之路已经断了,因此听这话只觉对方虚伪。
笑话,演戏的谁不是个演员了?
他又问了对方几句,发现这人性格实在不讨喜,便抛之脑后了。后来给艺人们安排随身人员,公司人手紧张,他便将执行经纪和助理们优先瓜分给了别人,什么都没给袁星洲留。
于是袁星洲完全是自己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过渡,他自己进组拍戏,自己跟剧组宣传要照片,自己编辑文案跟着做宣传。自己总结剧组的各种潜规则,自己一步一步,磨练演技,走到今天。
而自己这时却只知道说他,你是个天赋型的选手……
李遇怔忡片刻,抬眼看向袁星洲,脸上不免阵阵发热。
然而袁星洲正在微信上跟李芫聊天,原澄去年的新曲《CRAZY》的抄袭案已经判了,看似十分简单直接的案子,因目前的法律体系中,没有立法确立曲谱抄袭的认定标准而遭到对方的反复纠缠和扯皮,前后拖延许久,这天终于等到了二审结束。
虽然赔偿金额不太满意,但总体来看,结果还是不错的。
“我本来打算明天对外公布的。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知道那边公司会不会想办法先压下。”李芫在那头痛快道,“你今天就别来公司了,好好休息,明天给你安排一个采访。你正式回应一下这件事。”
前不久,原澄大概知道自己必定会败诉,于是参加了一档直播节目,在上面卖起了“傻白甜”人设,先将责任推给了工作人员XX,说这事是别人动的手脚,随后又假惺惺地说自己也有疏忽,希望粉丝们不要怪XX,不要去网络暴力。
于是众粉丝的重点纷纷转移到了“哥哥对工作人员真义气,有担当。”“可能工作人员的灵感撞了,结果被人碰瓷。”
袁星洲简直无语,却又不好跳出去跟对方对掐。
“采访?”袁星洲一听这个有点激动,“我怎么回应比较好?会不会显得刻意?”
这个小群是上次跟原澄撕逼时成立的,后来事情告一段落,宣传的人员退了出去,李芫把叶淮和陆姜加了进来,成了几人交流信息的地方。
这会儿又要再次争夺舆论主战场了,李芫没回复,正忙着把之前的人加进来。
宣传MM:哇啊啊啊!有叶淮!@叶淮叶神你最近怎么不营业了!
袁星洲:“……”
陆姜:“@宣传MM,我们袁哥在这呢。@袁星洲 袁哥,明天会不会又要被YC粉丝撕?”
陆姜:“不过你现在粉丝更疯,没事都想撕别人呢,应该不怕。”
袁星洲:“……我的粉丝最近经常惹事吗?正好我要发微博说这个。”
李芫:“先别,你粉丝没惹事,这块回头跟你说吧。不是发微博这么简单的。”
袁星洲也知道,他自己的粉丝构成有些复杂。
实际上,公司里其他人的粉丝都很省心,尤其是周泉的粉丝是从他出道之时一点一点积累的。粉丝团体之间便有严格的约束条件,几乎从不接送机,不控评不安利,除了周泉发歌时卖力支持,以及跟安宁家撕逼时互相甩歌词甩梗,很少见他们跟其他人有摩擦。
这几乎是袁星洲眼里最理想的粉丝生态,然而他自己的却是一团糟,尤其是他的粉丝不少是其他家爬墙而来,深受某种粉圈文化的影响,别说自我约束,现在甚至动不动对他指手画脚。
骂他的工作团队废物,骂他的发型不好看,嫌弃他唱歌又不赚钱还发专辑,不知道快点去演戏,又或者认为叶淮就是个漂亮废物,不懂他为什么总要提叶淮给热度,两口子也要分明白才行。
袁星洲最近商业资源蜂拥而至,商家将鸡血的粉丝视做摇钱树,一波又一波的活动催着粉丝买东西。
袁星洲做不到又让粉丝花钱,又回头痛斥他们管太多,于是这些天一直在思索,到底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态度,以及处理跟粉丝的关系。
然而别人骂他可以,骂别人,尤其是骂叶淮,他绝对不能忍受。明天的采访如果来得及,他挺想说一下。
但叶淮也在群里,袁星洲只得暂时忍住,先问当下的事情:“那明天采访的时候,我重点说什么?”
李芫终于把人拉完了,大家纷纷撒花庆贺战队合体成功。
袁星洲:“……”
“放心,都给你选好了。”李芫发了条语音,爽朗笑道,“我们的立意可跟他不一样,先谈流行音乐曲谱抄袭的界定标准,再聊一聊原创者维权之路的艰难,最后痛斥人血馒头下,某些既得利益者的双面嘴脸……”
袁星洲:“……这么狠的吗?”
这哪儿是采访,这是要搞个专题吧。
“我们约了音乐博主写专题。从当红流量剽窃事件谈一谈abcdefg,至于a到g能写多少,就看原澄公司的反应了。反正跟他家不对付很久了,说不定还能搞掉他几个资源。”李芫说完,叹了口气,轻松道,“抛开粉丝嘴炮直接撕,这才叫爽。”
第72章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 贝斯唱片的官方微博,公众号同时发布声明,公开了这次音乐作品侵权案的判决结果。
网络上顿时闹的沸沸扬扬, 然而几乎同时,大批的营销号们却开始利用热搜词条发原澄的精修图,并对此发表评论和投票。
当然口气全然是偏向原澄方的。
“原澄新歌与前队友作品相似惹争议, 看看工作室怎么解释。”
“原澄新歌惹争议, 已主动下架, 并第一时间出面致歉,态度诚恳。我们小原一直尊重版权,是个正能量的大男孩。”
“据传原澄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原作者经纪公司, 主动购买版权。原作者经纪人表示没关系, 等歌曲大热之后却开撕,对此你怎么看?[挖鼻孔]”
“这件事给原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原澄本人已经主动道歉并主动承担所有责任了,工作人员的失误,最后还是明星背锅。不过原澄不能太善良啊,看人的眼光有点差。”
澄粉们纷纷挤占各处热评, 控评安利, 或者反黑。
袁星洲正在为采访做准备, 看了眼手机,发现澄粉们竟纷纷认为是他骚操作碰瓷,故意等歌曲大热之后再指责原澄抄袭, 其心可诛。而原澄经纪人事先联系李遇的录音,反倒成了原澄尊重版权, 袁星洲两幅面孔插刀队友的铁证。
更有甚者,开始将战火扩大, 波及到了安宁和瞿麦他们。
“如果说原澄的这首歌抄袭了,那安宁和瞿麦出来走两步,安宁的《与君同》跟歌后早期的冷门歌曲《梦》听起来几乎一样,瞿麦参加节目的新歌能听出至少四首熟悉的曲子。他们都安安稳稳的没事,就我们原澄倒霉呗?资本下场不要太明显!”
大部分的普通人并不懂乐理知识,也不清楚大调小调歌曲常用的和弦以及排列规律,听着相似便觉是一样的。
原澄粉将《与君同》和《梦》的相似片段拉出来做了对比视频,又将瞿麦的新歌切割成多分,也跟其他歌曲做对比,外人一听,于是顿时有了一种天下歌曲一大抄,大家都不干净,原澄倒霉的既视感。
很快,#原澄抄袭#的词条下,竟然出现了#安宁 抄袭#,#瞿麦 抄袭#,#周泉抄袭#……的一系列相关词条。
“……果然横行惯了。”宣传在群里啧道,“一出事就要共沉沦。他家也太下作了。”
“洗脑粉丝。最后不管事实怎么样,粉丝都会觉得他们哥哥是被陷害了,搞不好产生补偿心理更死忠。反正只要粉丝在,以后就还能赚钱,吃瓜路人又不会怎么样。”李芫却对这些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问袁星洲,“你那边快好了吗?”
袁星洲上午有个广告拍摄,这会儿已经拍完了,于是回复:“好了,随时。”
“好的。还有一点。”李芫道,“现在媒体的采访权已经被挤压的没什么空间了。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想把采访和通稿分开,给记者足够的尊重和重视。当然,还是先看你的意见,你觉得呢?”
如果不事先审稿,跟记者约定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采访时便很容易出现让人尴尬甚至为难的话题。因此很多明星团队不仅规定采访范围,还要安排工作人员监督,以便记者问出某些问题时及时喝止,甚至采访结束之后,工作人员还要审核修改。
李芫这两年带的都是周泉这样的成熟艺人,并不清楚袁星洲能不能接受。
“可以啊。”袁星洲却十分支持,笑道:“没什么不能谈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些年跟媒体打交道,他也总结出了许多经验。更何况他之前怕撕逼,又有亏心事,所以生怕别人提问。现在身上没秘密,也不惧怕原澄粉丝了,顿觉没什么不行的。
半小时后,袁星洲低调打扮,在望江路咖啡厅接受了某门户网站的独家采访。
记者循例问问好,问了两句他最近的行程和正在播出的电视剧后,果然直接切入正题,问起了原澄的抄袭事件。
“原澄之前直播里有过道歉,并表态会承担责任。”记者问,“对此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吗?”袁星洲道,“先谈下感想吧,目前我最大的感想,是维权不易。”
记者:“怎么说?”
“其实我这个案子算是很好判的。要知道维权最难的地方就是抄袭的判定标准。而原澄这次完全是照搬,所以认定抄袭很简单。”袁星洲笑了笑,随后正色道,“但即便这样,在庭审的时候,他们仍以可能存在相似的第三方作品为由,试图证明我的作品没有独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