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乎十分随性,动作也很随意。
于是盛重灵微微蹙眉,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霁摘星仰头利落饮尽一杯,酒液被那殷红的唇饮下,浸润出一点湿意。那原本便艷得夺目的唇,更似饮过鲜血般红艳暧昧。
“……就这么喝么?”盛重灵有些不好展现出来的低沉。
他来之前一度紧张……或许还有些微期许。毕竟这般仪式,总是有些特殊含义在内。
盛重灵甚至想好了,在饮合卺酒前当说什么话。
黑发的美人这个时候显得有些迟钝和茫然,他看着眼前的帝君道:“我以为溟灵的礼仪应当和大梁相差无几。”
盛重灵:“……确实无几。”
随他去吧。
溟灵帝君微微叹息。
“好好歇息。”盛重灵道。毕竟明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离开栖星殿时,正逢凉风拂面,竟连溟灵帝君身旁跟着的内侍,都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节,有冷风显然是极不寻常的。
盛重灵内力高,对外界冷暖感知便不如何敏锐。这时才发觉,栖星殿四处堆满了碎冰,生生将夏日的暑气压下许多,以至于夜间甚至显得有些冷了。
他方才到主寝当中,也注意到霁摘星住所似乎都开着小窗,消耗的碎冰也有许多。便吩咐栖星殿的宫侍将冰撤下去些,以免寒意太重、热气降得快会着凉。
底下女官依令去办了,又小心翼翼地禀告君王:“只是寝殿内的不好撤,星君殿下说热得睡不着。”
这本该是没什么大碍的一句回禀,可是盛重灵很清楚霁摘星的武功底细和体质,这点不寻常对他而言是极为危险的讯号,脸色几乎瞬间便沉了下来。
玄色的衣袍翻飞,君王大步折回,速度极快。甚至无意间用上轻功步法,那些内侍们在转眼间,便失去了所护卫的帝王的身形。好在他们也很清楚陛下会去往哪个方向,慌忙追了过去。
盛重灵所怀疑的,是霁摘星中了毒。
喝了那杯合卺酒后,霁摘星有些头晕,何况现在还不到他练剑的时刻,索性合衣坐在床榻边沿休息,柔软冰凉的发散开来。
他近来是有些不太对劲,要不然也不会察觉不到盛重灵的靠近。当冰凉的触感覆在手腕上时,霁摘星才睁开了眼,细密而长的眼睫微颤了颤,才渐渐聚焦完全。
不过面前的人他也的确是太熟悉了,以至于也没有推拒或是站起来,只是低声道:“没有中毒,也没有中蛊。”
霁摘星似乎有些苦恼:“最近是有些问题,或许是功法出了差错。”
盛重灵闷着,没说话。他半蹲在榻旁,只擒着那只手探脉象,结束之后也没有松开。
他的力气稍微有些失衡,于是少年皎白柔软的肤上,都被印出一层淡红来。
可霁摘星却不觉得疼,甚至还有点舒适起来——当然不是对于疼痛的,而是因肌肤相触带来的缓解与舒适。
“这样,几天了?”盛重灵的声音,似有些低沉与喑哑。
霁摘星的思维大致是真的迟钝起来了,顿了顿才告诉他:“大概四、或者五天罢。”
溟灵帝君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或者说有些凶戾一般。
“你中药了。”他说道。
霁摘星这个时候看上去,的确有一些惊讶了——
他没有问是什么毒,略微苦恼地蹙眉道:“怎么治好?会耽误明日……”
盛重灵的目光,就没有哪一刻从霁摘星身上挪开过。
他此时非常镇定,神色冷淡,以至于哪怕霁摘星,都没有看见溟灵帝君的眼眸似乎都快成了兽类般的竖瞳,将凶戾与疯狂都掩盖地极好。
“我能治。”盛重灵低声道,像诱哄般地告诉他面前的少年,“摘星,低头。”
“……”
在霁摘星无言地垂首时,盛重灵已经十分自然地迎上前,吻住了少年温软殷红的唇。
这个角度,便像是霁摘星低头主动亲吻一般。
黑发的少年微微睁了睁眼,不过他过往也和盛重灵吻过许多次了,并没有惊讶撤退,而是很配合地跟着帝王的亲吻。
盛重灵完全是在他身上,将这一行径练的从生疏到熟稔。
那股燥热褪去不少,霁摘星神智混沌了瞬间。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原本是自己微微低头的动作,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盛重灵不知从何时起,从床榻边沿上来,将霁摘星抵在了墙上,非常细致地探索过唇部。甚至只用一只手便禁锢住少年的手腕,牢牢锁在了头顶上。
一个不便于挣脱的姿势。
霁摘星非常快地下了决断——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不打算挣扎。
很快,盛重灵便言传身教地告诉他,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了。
黑暗中,溟灵帝君的眼睛甚至有些发亮。
他俯在霁摘星耳旁,灼热的吐息好似比霁摘星的热度还夸张一些:“用药解,伤身。不解,伤身。”
霁摘星从他浅薄的行走江湖经验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沉静地问他:“陛下解,不伤身?”
盛重灵言简意赅。
“尽量。”
第163章 暴君今日仍未废后(三十七)
君后的册封大典异常隆重, 其他大国虽未遣来使——以他们的地位身份无法出席这样的场合,却也送来了昂贵贺礼。大致因为现在的时机特殊,那些贺礼看上去,甚至比先前为溟灵帝君祝寿时准备的, 还要更珍稀不菲, 满是为臣的诚意。
但是这位溟灵史上第一位的男后,露面的时间十分短暂, 甚至让钦礼部的大臣们, 都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
无人敢与咄啐, 谁叫他们的帝王都已轻轻扶着君后的手臂。接住他踉跄的一步, 极为轻缓地把人带进怀里。
君后仿佛有些站不稳, 便这么将头靠在盛重灵的肩上, 如墨缎般的青丝垂下,上首冠着一支白碧发簪, 熠熠生辉。
众臣垂首, 好似都没有看见帝王与君后亲昵暧昧的小动作。面色沉静地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霁摘星已经快想不起来, 先前被教导的礼仪了。事实上, 他光是站在这里都有些许艰难, 即便能保持双腿站得笔直, 也无法阻止从尾骨传来的一点酸胀意味。
紧接着,便是盛重灵扶住了他。并且看上去,非常想要抱起他。
霁摘星声音略低:“陛下, 稳重。”
盛重灵回:“嗯。你还站得稳吗?”
霁摘星:“……”
当然是有些站不稳的。于是两人完成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册封大典,霁摘星甚至能从盛重灵的眼中, 看到一点算是迫不及待的光。
新晋的君后在心底怀疑了片刻,微微咳了两声,不太确定地询问道:“我猜, 今夜我们都会待在自己该在的房里?”
盛重灵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从容不迫地补充:“待在一起。”
少年原本便苍白的面颊,这个时候更透出一点虚弱的皙白来。若是仔细观察,或许还会发现那有点浅淡、氤氲的粉色——说不好是因为恼怒还是如何。
“陛下,”霁摘星微微咬牙,带着一点警告意味,“臣受了伤。”
“所以这次,孤会轻一些。”
略微年长一些的男子,牵住了少年的手。不动声色地摩挲过他细腻柔软的指尖,然后暧昧地粘合在了一处。
“……”
·
三年后。
所有人都知道,拥有了君后后的溟灵帝君变得行事温和起来,推行仁政,休养生息。
这也几乎让大部分人都快忘却了,多年前面对七大国的围攻时,这位当时还十分年少的帝王有多么暴戾,在战场上如同杀神,几让人闻风丧胆。
被脂膏与黄金侵蚀,泡在美酒与佳人当中又快忘却恐惧的几位君王,又开始对压在头顶的溟灵不满起来。他们本应是至高无上的,又如何能容忍高悬利剑就在头颅之上,哪一日的翻身便可能碰掉自己的脑袋。
这一次的行事与联合,相比多年前的那次要更隐秘一些。毕竟有两个大国宣布保持中立,已被溟灵掌控的燕国更是在提防的范围之内。剩下的四个大国暗中筹谋,以一场被捏造出来的瘟疫为掩饰,作为战争的开端。
以往懦弱的大梁,在这一次的表现中尤为积极。
这其实让其他大国不解,甚至暗中怀疑过几次大梁加入其中的目的。毕竟从表面上看来,只要有溟灵君后在的一日,大梁便应该是地位最稳固、最受溟灵帝君偏宠的大国之一。
为首的那位郑王,甚至没想过梁王会为其冲锋陷阵。
梁王年纪并不算大,但是他的身体却无比苍老。松弛的皮肤、增添的皱纹日益增加。
独属垂暮老人的腐朽气息,都开始从他的躯体当中散发出来。被酒色浸泡的躯体,已经熬到了仿佛随时一把火就能将他燃烬的地步。
而梁王开始觊觎上溟灵国库中的宝物,传说那里面甚至包括数之不尽的延续寿命的灵药。死亡的威胁让他变得无比疯狂和大胆起来,在术士的撺掇下,甚至不惜将之前溟灵帝君逼他更改国姓,只为了掩盖如今那位君后,根本不是大梁皇子的事说出来!
这样一桩秘闻暴露出后,诸多的皇族血脉,都因为太过震惊而不知该如何评价。
先不提溟灵的君后,这样尊贵的身份是否需要用“大梁皇子”的出身来妆点。光是梁王的行径,居然还没被盛重灵处死,足以让人感慨近来溟灵帝君的确脾气温和许多。
而梁王因此而更改国姓,更让人鄙夷不堪。
——当然,他们也不会明着展现自己的厌恶轻视,以免失去一位盟友。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梁王就似闹着玩一般,将国姓再次改了回去,并迎来了原本的四皇子曲清星,封为征战的将军之一。
这些变动于溟灵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或许也是有影响的……比如加快了溟灵君王御驾亲征的步伐,并且,带上了他那位君后。
武林与朝廷的关系向来非常微妙,但至少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溟灵的强大,不仅搅浑一池水,也让这条默认规则的平衡抵达最岌岌可危的地步。江湖上几个顶尖的一流高手,加入了诸国的阵营当中掠阵,并且目标明确,瞄准了那些溟灵将领——
大战当前,将领若被擒被杀,自然极伤士气。
尤让人担忧的是,溟灵的武将虽功夫不差,有指挥点将之才,但是对比起专司练武的江湖人士,还是差了不止一步。
这些担忧直到战场上,出现一名青衣的剑客为止。
他是溟灵那方的人。
戴着斗笠,穿着绝无门派特征的绸缎锦衣,用的剑和武功路数,皆看不出来历。
但是他的剑法,却异常高超。
最开始名声没传出去,是因为那些敌方的武林人士,都叫他杀了。
那般瘦削身形,修长的五指,文弱的好似一个王族公子,又或是世代书香的读书人。
极难让人想象到那一柄剑下,有多么令人侧目的威能。好像旁人也预料不到这名剑客诡谲无情,数里外便可夺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