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对练中很快流逝,陶风澈并不怎么清楚家里保镖的武力排行,只以为是自己在最近的对练中获得了显著的进步,心情极好地将汗湿的头发往后捋一捋,返回主宅冲澡。洗到一半时,突然接到了徐松的电话。
“赵爷来了。”
“啊?”陶风澈将淋浴头关上,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有些诧异,“叔叔怎么来了?先请进来吧,他又说是为什么过来吗?”
“赵爷没说。”徐松沉默一下,突然道,“但他这回还带了个人来。”
“啊?”陶风澈彻底愣住了。
第16章 密辛
赵嘉阳二人是卡着午饭的时间点来的,徐松吩咐了厨房多做几道菜,顺势邀请二人跟陶风澈一起吃了午饭。
陶风澈是真的没想到,赵嘉阳竟然会带着情人来陶家找他吃饭,可偏偏他就是这么做了。
而他这次带来的这个人……陶风澈居然认识。
解玉书,新晋当红omega小生,虽然演技稀烂,但是一张脸实在是生得风情万种,是不少alpha和beta的梦中情人。
陶风澈曾经“有幸”看过他主演的电影,难看得他恨不得当场走出电影院,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演技是怎么火起来的,汪源解释说他身后有金主在捧,陶风澈对娱乐圈的这些八卦没兴趣,便也没问,可谁知道对方背后的金主,竟然就是他叔叔赵嘉阳呢!
隔着荧幕的时候只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今天现实中一见,陶风澈终于明白了这感受从何而来——解玉书长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卸掉在荧屏上的浓妆后,素面朝天的他光看眼睛,竟和楚殷有九成九的相似。
陶风澈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正好站在门口跟徐松说话,陶风澈的视角刚好能看到他的那一双眼,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楚殷,险些张嘴喊了一声“婶婶”。
幸好他反应快,没把这句话喊出口。
死者不能复生,楚殷去世也两年多了,此时面前的这个演员,不过是赵嘉阳找来的又一个替身。
不过说来也怪,这二人根本就不是一挂的长相,解玉书妩媚浓艳,楚殷确实十足的清冷,举个不大恰当的栗子,有点肖似“红玫瑰与白玫瑰”。可这二人偏生长了一双如此相似的眸子,实在是天意弄人。
光凭这双眼睛,陶风澈就不意外赵嘉阳为何如此捧他,但自己刚才一时不慎险些认错人这件事,实在是让陶风澈感到有些懊恼。解玉书没比他大上几岁,可他身为赵嘉阳的情人,平白无故比陶风澈高上了一辈,不管怎么称呼都有些尴尬,他便干脆保持沉默,只一味低头吃饭。
赵嘉阳今日也不知何故,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两叔侄合起伙来当锯嘴葫芦,整张桌子就解玉书一个人在那拼命活跃气氛,努力程度连徐松都为之汗颜。
饭后三人转移到陶家的茶室,陶风澈总算是从那一阵令他窒息的尴尬中缓过劲来了,他偏过头不去看解玉书,自然也就不用去看那双跟楚殷无二的眼睛,只盯着赵嘉阳问道:“叔叔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自从楚殷去后,赵嘉阳一直放浪形骸,他在陶氏只是挂名,上不上班也没人管他,开董事会的时候到场,每年按时领分红就成;可他就连帮派里的事都不怎么管了,除了纵情声色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佛系,看上去很快就要羽化而登仙了。
是以今天这么一出,实在是反常。
“过来看看你,顺便陪你吃个饭,但也确实是有点别的事。”赵嘉阳没继续说下去,手指遥遥一点解玉书,“小解很会泡茶,让他给你露一手吧。”
陶风澈有些惊奇,但解玉书手上的动作有条白雾,从温杯开始,洗过第一泡后将茶水挨个给他们倒上,茶汤澄澈,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学过的。
二十三四岁的年轻omega,竟然能泡得一手好茶,实在是件稀奇事。就连陶风澈自己,也是在陶知行多年的培养下才勉强学会的。
他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向,拿起茶盏品了一口,点了点头。
“不打岔了,先说正事吧。”赵嘉阳慢慢喝完了一盏茶,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仿佛接下来要说的内容让他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但很快,他示意解玉书拿着车钥匙出去一趟,把他车里面的一份文件取过来。
解玉书正要起身,却被陶风澈打断:“让下面的人去吧?”
他指了指侍立在旁的陶家佣人。
“不,让小解去。”赵嘉阳的态度很是坚决,“下人也回避一下。”
陶风澈看出他是有意要将解玉书支开,便也没说话了,微微颔首,示意佣人照做。
等解玉书走出茶室的门,佣人又将门合拢退出去后,陶风澈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露声色:“所以叔叔今天过来是……”
他心下一阵忐忑。
这些天,陶风澈一个人关在家里琢磨叛徒的人选,思来想去,心中对赵嘉阳的怀疑还是没有完全消除。虽然对方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又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一直对自己视如己出,更是协助着自己一起给老头子办了个风光的葬礼……
但如果不是随月生突然横插一脚,陶知行去世,除了陶风澈以外,他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更何况,如果他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呢?
关于赵嘉阳和楚殷为何没有孩子这件事,道上猜测良多。大多数人的观点都是楚殷体质虚弱,无法承担起孕育子嗣的责任,赵嘉阳又心疼他的身体,便也没有强求。
可楚殷已经死了。解玉书的身上满是赵嘉阳的信息素味,浓得扑鼻,他适才转过身时,陶风澈更是清晰地看到了,他后颈那一个极深的牙印,边缘甚至都泛着青紫色,不难想象出当时用力之大。
这是在楚殷身上从没出现过的痕迹,在陶风澈的记忆中,婶婶的信息素和叔叔混在一起,特别和谐,后颈处的牙印也是浅浅的,看着就是十分珍重的样子。
陶风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如果叛徒真的是赵嘉阳……
赵嘉阳今年四十出头,对于alpha来说,正当壮年。陶风澈一个未成年alpha,自问自己不一定打得过他。他小腿略微动了动,碰到一个熟悉的金属才放下心来——茶台底下的手枪,还在老位置。
赵嘉阳道:“我这几天听见了一点风声,孙老那边想构陷我暗杀你父亲。”
陶风澈完全没想到赵嘉阳竟然会直接将此事挑明。
他面上写满了愕然,实则心中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如果真的是赵嘉阳,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表现得这么泰然自若,也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直接说出来,但如果……他偏偏就是利用了自己的思维定势呢?
陶风澈不好意思表露出怀疑,也不敢表露,好在脸上的面具戴得恰到好处,他低头喝了口茶,竟是在赵嘉阳面前演起戏来了。
陶风澈自己内心中都觉得现在的这幅场面可笑。老头子去了后,他简直是草木皆兵,看谁都不像是好人,现在竟然是连赵嘉阳都怀疑上了。
赵嘉阳定定地盯着陶风澈看了好一会儿。陶风澈演得很逼真,但赵嘉阳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只一眼,他知道陶风澈不信他。
但……小澈有防备心,也是件好事。不信自己,证明他也不信别人。
赵嘉阳突然莫名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叹口气,道:“我让小解去取的,是一份我的体检单。”
他话音刚落,解玉书也到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递给赵嘉阳,赵嘉阳又转交给陶风澈。
这跟体检单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也生病了吗?
陶知行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两年前楚殷撒手人寰,一周前陶知行意外死亡,如果连赵嘉阳也……
他根本就不敢想下去。他甚至都顾不上再去思考“叔叔到底是不是那个叛徒”这件事,赶忙将文件夹翻开,急匆匆看向末尾。
然后被其中的某一行字刺痛了眼。
“非梗阻性无精子症”。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全是不可置信,赵嘉阳耸了下肩,表情很包容:“现在你知道了。我跟……”
他沉默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去:“我跟楚殷一直没有孩子,也是这个原因。我们当时沟通过这件事,包括是否要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孤儿回来,但很快你出生之后,我们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有你就够了。”
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很重。
陶风澈瞬间就明白过来,赵嘉阳的意思是,他跟楚殷从始至终,都将陶风澈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看待。这件事即使是在楚殷生前,也没有这么直白地挑明说过,但今天竟是在这么一个场合,被赵嘉阳自己说了出来。
他霎时间便感觉到了一阵羞愧。
赵嘉阳今天的举动,何尝不是一种自证?
——我没有后代,以后也不会有。但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孩子,所以那些传闻全部都是空穴来风,不要信。
可自己之前竟然还真的怀疑过他跟别人勾结,杀死陶知行。
那可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啊。更何况,他、楚殷、陶知行三人是四十多年的发小,情谊比海深,怎么可能呢!而且赵嘉阳当时匆匆赶来医院时,全身上下简直就是写着“事后”二字,将时间轴往前推,老头子出事的时候,他还跟情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呢。
就凭孙老那个智商,他说出来的话,怎么能信?
自己这段时间,真的是累糊涂了。
陶风澈低着头,嗫喏几下,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赵嘉阳的表情很是包容,他知道陶风澈此时正在想些什么,却体贴地没戳穿,只随意过问了下他的功课,又扯了些闲话。陶风澈渐渐放松了些,话也慢慢多了起来,赵嘉阳却突然皱了下眉。
“所以说,那个随月生,现在还没搬过来?”
陶风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回护随月生,赶忙找补道:“他刚回国,还有些事情要忙……”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是一阵心虚,毕竟他也没少在心里腹谤随月生这么些天不见人影,是以说出来的话就少了几分底气。
“随月生?是我知道的那个随月生吗?”一直在旁边静静地扮花瓶的解玉书突然开口,看上去惊讶极了,“就……热搜上的那个?”
第17章 热搜
热搜?什么热搜?
陶家换了新掌门这件事,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可陶氏并未上市,陶家这边又有意在将这个消息往下面压,整个九州敢于报道的媒体都寥寥无几。陶知行因为车祸身亡的事情更是被彻底压了个干净,对外的官方说法是:陶氏前任董事长陶知行五月二十四日晚突发脑溢血,因抢救无效,最终不治身亡。
随月生作为陶家现任掌门人及陶氏董事长,即使真的要上新闻,那也应该是上九州财经频道啊,跟网络社交媒体上的热搜有什么关系?
陶风澈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头绪,着实是一头雾水,赵嘉阳却是率先沉下了一张脸,呵斥道:“这里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即便赵嘉阳平日里看着再怎么像一个花花公子,到底也是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二当家,此时又明显有了发怒的征兆,解玉书自知失言,赶忙低下头不敢回嘴,浑身都要发起抖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陶风澈开口了。
他倒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解玉书是赵嘉阳的人,后者爱怎么处置他都是他的自由,跟陶风澈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犯不着为对方求情。可他这会儿,又实在是对这件事有些好奇。
解玉书刚刚才说错了话,此时满脸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赵嘉阳,见他默许后才赶忙收了脸上泫然泪泣的表情,组织了一下语言:“陶少,是这样的。您知道江景云吗?”
陶风澈点了点头。不仅是在静浦,即便放眼整个九州,整个名字也足够如雷贯耳。
九州是代议制国家,议员任期每五年为一届,到期后需要重新参加竞选。去年刚巧是选举年,静浦刚刚选出了新一届的市长和市议员。
一般来说,议员的年龄至少都在三十五岁以上,四五十岁更是寻常事,可偏偏去年杀出来了个黑马——江景云。二十八岁的alpha,海外留学归来,政治世家板上钉钉的接班人,长相完全可以去娱乐圈靠脸吃饭。
高学历、高智商、几次竞选演讲都将受众聚焦在中低等收入人群,又走亲民路线,很是拉了一波好感度。最后果不其然高票当选,成了九州改制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位议员。
真正是风头无两。
但陶风澈跟他没什么接触。虽说江景云所属的党派跟陶家一向关系不错,但其中跟陶家走得近的,却不是江家所属的这个派系。
不过前些天陶知行葬礼时江景云曾到场吊唁,确实是非常标准的东方人长相,儒雅俊秀到了极致,明明穿着一身和旁人无二的黑西装,偏生挺拔得像是一根竹。
不愧是江家的芝兰玉树。
解玉书继续解释:“陶少还在读书,估计不大清楚,江议员在beta和omega中的人气非常高。”
陶风澈:“……”
不,这件事他其实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