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有钱。
文伟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沉默几秒,明显心里是认同,但否定了管坤:“话不能这么说,人活着最重要是其实是开心。”
话题中断。
或许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故事结局。
但是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负隅顽抗。
本来约好了出去吃顿饭,明天准备考试,谌冰却在临行前突然变卦,说:“我去趟萧致家。”
文伟也想跟过来,不过走到校门外却:“我们还是不来了。私人空间,冰神你好好劝劝他。”
谌冰打车过去。
上车给萧致打了个电话,却没接。谌冰习以为常,直接去了他家,不过上楼却发现门紧锁着。
萧致不在家。
谌冰拿手机重新发消息打电话,还是没回。
估计在忙。谌冰有萧致家钥匙,取出,开门后进去。
房间里因为门窗紧闭,空气相当闷热。
谌冰推开落地窗通风,边坐回沙发等人回来。
茶几上放着一沓钱,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谌冰等到七点时准备吃饭,不过想到萧致还没回家,决定再等等。
一等等到十点多,他蜷在沙发里,无聊得给每个应用点开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等到萧致。打电话也不接。
萧若也没在家。
谌冰感觉有些不对劲,锁门,去楼下找王月秋。她店门开着,但人却不在,只有那个特别干瘦的曾叔。
谌冰跟他不太能说话,问:“请问王姨在吗?”
对方认得他,反应冷淡:“不在。”
“那——”
谌冰还没道明来意,曾叔挥了挥手:“她跟萧致去派出所了,你自己过去找吧。”
派出所?
谌冰心里担忧越来越强烈,说完谢谢,到路边拦了辆车。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街道灯火通明,夜风中开始渗出寒意,谌冰本来只穿了件T恤,有些感觉到冷了。
他到派出所门口时,里面灯火通明,有几道身影慢慢走出来。
中间的少年高挑,清瘦的手揣在校服兜里,白净衣衫上沾着血,微微弯腰往另一头走,似乎在寻找什么。
谌冰呼吸都快停住,喊:“萧致?”
少年站住。
萧致转了过来。他站在阴影里,逆着光眉眼看不分明,认清谌冰后走近:“你怎么来了?”
路灯光照着,他眉眼五官渲染得分明而锋利,额头留着伤口,唇角血迹结痂,眼里是刚发过狂散漫和野性。
谌冰紧张起来:“打架了?怎么回事?”
“没事儿。”萧致先否定,接着轻描淡写道,“他们想强行带萧若走,我不让,就这么起来了。”
打起来了?
这段时间杨晚舟协商无果,可能只有采取这种强制的方式,虽然不太好,但并不是没有先例。
谌冰着急了:“严不严重?”
萧致看别的地方,避开了话里关心,“不严重。”
“让我看看,怎么不严重了?要不然现在去诊所看看?”
萧致摇头:“不行,我现在有事。”
“还有什么事?”
谌冰抬手抓着他校服走了没几步,背后传来别的声音。
那个人不知道是谁,一团阴影,苦口婆心跟他说话:“真,萧致,我劝你放弃。”
“你不大不小了,应该懂事。让你妹妹回到你妈妈身边,是对她好。”
“连萧若自己都答应了,你——”
萧致本来漠然,闻言突然转向他,厉声道:“滚!”
“萧若说了她可以走,只要妈妈给你钱!不再为难你,萧致,但凡你聪明一点儿,这时候应该想想问你妈要多少!”
“我叫你滚!”
萧致转身朝他走过去,他很高,影子狰狞地拖到地面,像是尖锐爪牙。那个人本来走路就瘸,明显是杨晚舟人,被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次打架我都没计较你过失,你这是故意伤人!为人话不好听,萧致,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懂!”
萧致加快脚步,衣角从谌冰掌心拉扯出去,摩擦后的刺痛感泛起。
旁边的警察刚准备收班眼看这边好像又要打起来了,晃着手电筒“哎!”“哎!干嘛呢!”喊了两声。
谌冰拉住萧致的手腕,拽他:“别去了!”
萧致呼吸燥烈,停留在原地时身体动势却是随时会跑过去,他手指不住地颤动,直到那群人上车,掩护着另外两条藏在车窗后的身影。
“操!”
萧致突然想起什么,开始狂奔,他腿长,两三步跑到距离车辆几步之遥,但正好要靠近时车辆猛然发动,朝前驶去。
接着,车窗内响起一声凄厉哭喊,两只小手用力抓拍着窗户。
“哥哥,哥哥!哥……”
萧致声音几乎咬碎破碎:“萧……若!”
车辆行驶非常快。
萧致沿着街道往前跑,追到一半,车辆越来越远,消失在灯红酒绿的深夜街景中
萧致细长的手指伤痕累累,他看着远处,确定那真可望不可及后抬手一拳砸向旁边的树干。他牙齿咬出血腥味:“操!”
“我操他大爷!我操!”
“操!为什么!”
“为什么!”
他困兽一般地无头乱窜,浑身散发着难以靠近暴躁戾气,手背泌出鲜血,弯弯曲曲蜿蜒地流下,眼底充着红血丝,被谌冰抓过手查看伤势时指骨攥紧,坚硬得几乎掰不开五指。
谌冰:“你别这样……”
萧致剧烈地呼吸,校服底下清瘦锁骨随之起伏,浑身燥热,直直盯着车辆远去的地方。
他眼里说不清是不甘,不舍,还有痛苦,或者憎恶。
谌冰本能地开口,后背全是冷汗,语速很快:“别着急,现在先去查看伤口,明天考试,考完就接她回来。”
萧致摇头,眉眼被灯光染着,语气冰凉:“不……”
“你冷静点儿!我们可以找她回来。”
“不……”
已经不知道萧致在想什么。
谌冰看着他,茫茫夜色里,只有他绝望地站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得到这一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注定孤身一人,不知道自己坚持到底是对是错,更不知道人为什么这么无力,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重要人离开,拼尽全力不能挽留。
谌冰喉头发痛,几乎哽咽:“萧致……”
他转过身来,阴影随着灯火乍入眼帘,遮天盖地。
他用力地抱住谌冰,手臂几乎将他勒入骨髓,重重地、用力地埋头在他肩窝,无意识错乱地喊:“谌冰……”
“在。”
“……谌冰。”声音很低,几乎融入夜色,沾染着虚无渺茫的雾气。
谌冰听到自己清晰的回答。
“我在。”
第80章 “老婆在吃饭饭吗?”
萧致的手攥得很硬。这个年龄的男生,骨头已经发育到了坚硬的程度,指腹触碰,被棱角磨得有些痛。
谌冰垂眼,覆盖着手背将五指挤进去,才感觉他肌肉从紧绷变为松缓。
能让少年心底的坚硬柔软起来,好像只有自己了。
谌冰说:“走了。”
萧致还盯着车辆远去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感觉好像魔怔了似的。
谌冰牵了牵他,打车,感觉他跟着自己挪动了步子。
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影子一直落在身后几步的距离。
到药店买药,进门,萧致坐回沙发上分开双腿,颈枕在沙发,半仰着头坐姿像个大爷。手臂脱力似的垂着,血迹斑斑,两条长腿也野腔无调地分开,感觉好像疲惫又自闭。
谌冰拿着碘伏走近,坐下,喊他:“萧致?”
没应声。
好像睡着了。
谌冰:“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