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条件下,给池幽当弟子,也不是那么叫他不情愿。
池幽如此对他,他也想让池幽感受到一点回报,而不是天天被他气得跳脚,变着法子揍他出气。
南时不知不觉中看痴了去。
元松泉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南时看着他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在通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一样:“你在想谁?”
“想我师兄。”南时扯了扯嘴角:“我师兄跟你有点像。”
“我和他长得相似?”
“不怎么像,主要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叫人进来把人拖出去杀了的气质很像。”南时开了玩笑道:“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如果明天顺利,等你死后或许我们还有机会相见。”
“临走前我冒着挨……送你一句。”南时伸手替他拂了拂肩头的阳火,元松泉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肩头传来,南时的身形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以后少他妈见人就拉,耍流氓倒是其次,遇上我这种厉鬼把你阳火都给浇弱了,你一身贵气,吃了你就是大补,亏得我心善才没有动你。”
“还有……小心48岁那一年。”南时说罢,身形便彻底不见了。
元松泉怔怔的看着南时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喃喃了一句:“吃我?你居然是个艳鬼?”
他话音未落,只见桌上的南时留下的话本子突然飞了起来,狠狠地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南时的声音传来:“放屁!说我坏话至少等我走了再说吧?吃你是说把你当唐僧的那种吃法!元先生,你的下属知道你天天板着脸实则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吗?”
元松泉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解释。他向南时的方向摆了摆手,权作是告别,随即便躺在了沙发上,阖目睡去了。
习惯是习惯,但是忙了一天,是真的很累。
就睡十分钟。
***
周仁回了公馆,见到侍人们还在忙碌的收拾东西,他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是明天要走,没有其他消息。
他不敢去问元松泉,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北道长所说的转机的到来。
翌日一大早,他便等到了元松泉的召唤。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元松泉仍是那样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听说,你名声不好。”
“是的,先生。”周仁低着头,冷汗从额角渗了下来,正当他以为元松泉要如何处置他的时候,就听他淡淡的说:“既然名声不好,那就去让它变好。”
“今日我要启程回京。”元松泉打量着周仁,他其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缘能绊住南时,却又理智上知道不要多去打探:“给你一日处置私事,随后跟上。”
周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过惊喜之色,他大声道:“是,先生!”
“去吧。”元松泉摆了摆手,只有助理上前带着周仁出去,他与周仁之前不必阴谋,阳谋便是。
杨助理领着周仁出去,小声提示道:“先生替你寻了不少有名望的先生,今日上午九点钟你去天兴书院,先生名位不好叫这些……先生上门,你去那边等他们。你放心,那些先生神通广大,定然会为你解决名声上的事情。”
说罢,还拍了拍周仁的肩膀:“我跟了先生十一年,从未见过先生如此看重一个人,周助,你不要让先生失望。”
“先生对我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周仁道。
“很好。”杨助理笑了笑,旋身回了办公室。
***
天兴书院中,今日坐了不少道士和尚,还有几个穿得很乍一看朴素仔细一看却样样都是精品的老妇人。
“奇了怪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二暗自道了一声,被掌柜的一喝,又连忙去端茶倒水。
上面的评弹很快就开了场,如珠玉落盘的琵琶声一响起,往日里都能赢个满堂彩,今日下头却静悄悄的,连个叫好的都不曾有。
距离九点还差十分钟,南时就是在这会儿来的。
他今天没有打扮成北道长,就着本来面貌来的,为防出什么意外,除了晴岚之外还跟了倾影,另有三四个侍卫,不过除了晴岚和倾影之外其他人都是隐身进来的。
他一进门,便引得了大部分人的注目。
南时却是不怕的,店小二也记得这位出手大方的客官,三两步就到了南时的面前,满脸都是笑。那些和尚道士一看就是一慌,正以为这厉鬼要暴起杀人了,就听店小二脆生生的道:“少爷,您好些日子没来了!我给您留了最好的位置!您请!”
南时的目光自这一帮子佛道人士身上掠过了,悠悠的说:“今天下头乱糟糟的,给少爷我开个包间。”
“哎!成!您楼上请!”店小二一掸肩膀上的毛巾,就引着南时往楼上去了。
待南时一上楼,人群陡然起了些私语声:“这世道是真乱了,厉鬼居然也敢在白天横行。”
“小声些,他修为不弱……”
“那又如何?”
几人还未讲完,外面就又进了一波穿西装打领带的汉子,中间簇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众人精神一振,就知道今天的正主到了。
周仁随意挑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了,因着以元松泉的名望找算命的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故而今天也没有包场,所幸大早上的听评弹的本来就少,他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就不怕打扰到别人了。
今天来的一大帮子人当中,最有名望的其一属H市明月观离和道长,其二属L市柏山寺不语大师,其三属M市阴阳先生何太太。这三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由何太太率先上前了一步,坐到了周仁身侧:“生辰八字。”
何太太说话的咬字方式很奇特,听着就像是隔了山飘来的声音,令人觉得像是山神呢喃一般。周仁将写了他八字的纸条放在了桌上,何太太低头看了看,皱了皱眉头,头微微倾侧,仿佛在听谁说话似地,良久才道了一句:“天煞孤星,恕小妇人无能,告辞。”
她声音很低,几乎没有其他人听见,但是她一走,却是让很多人心下哗然。
何太太都不行,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语大师和离和道长心中有了点数,怪不得寻了这么多人来,这命数不好破才是真的——这两人在相面上都有些门道,能看出几分真相出来,只不过若是真的如他们所见,此人怎么会爬到如今这个位子上?
离和道长欲起身,不语大师却摇了摇头:“道友,还是让老和尚先吧,若是老和尚不能,你再去也不迟。”
离和道长便又坐了回去——不语大师如今身患危难,若不是如此,今日也不会坐在此处。
他们并不知道今日究竟是谁将他们汇聚在此,可是细细一看便知这济济一堂,除了方才那厉鬼看不出什么来,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是有难处的。
“大师先请。”离和道长道。
不语大师上前一观那八字,再看周仁的面相,沉默了良久,才摇了摇头:“果然是天煞孤星。”
周仁方才看了一圈,可能也是受了唇边无毛办事不牢的影响,觉得这里头最能解决他的问题的就是这位一把白须的和尚——之前那位北道长他倒是很相信,可惜对方没有来。
“大师,我可还有救?”周仁急急的道。
不语大师又摇头:“天注定的命格,怎能轻易更改?”
周仁抿了抿嘴唇,又道:“那能不能请大师替我说一说,只要不是天煞孤星就好……”
“不可。”不语大师一语道破天机:“我观小友红鸾星动,却是有缘无分,若是小友真心喜爱对方,还是趁早离开为妙——小友若是想要求其他,却是好办。”
“我只是想求娶我心爱的姑娘,与她好好过日子,我不求大富大贵……其他我都不求。”周仁默然的道:“难道真的无法吗?”
“不论是谁,小友,你这一生是注定孤独的。”不语大师双手合十:“若是强求,虽能得一时美好,却注定要妻离子散,与其害人害己,不如放手。”
周仁咬住了嘴唇,他咬得厉害,咸涩的血一下就溢满了整个口腔,他沙哑的说:“多谢大师……我再看看,或许有人有办法的呢?”
不语大师告辞,这让剩下的人都开始不安了起来。
怪不得对方要聚这么一堂人!连何太太和不语大师都没办法!到底是什么样的命格!
离和道长就更直接了当了,他上前一看那八字,连坐都不愿坐下,只撂下一句话:“求权求财,你已求得,若求妻子家小,求不来,改不得,老道告辞。”
周仁想拦,却见对方走得干脆,只能抬了抬手,示意下一位上来。
坐在这里的人大多数有本事的、有能耐的。他们或因为人情世故而来,但都在看了周仁的八字后告辞了,有些更精通相面这一道的,连八字都不必再看,扭头就走,只道是自己无能。
周仁再三恳求,却连一个愿意替他说说谎话的都没有——替人说这种谎话,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南时在楼上包间光明正大的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一个都没有?替他改上二三十年命格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倾影与南时相处较少,此时不敢开口,晴岚在一侧低声道:“禀少爷,这等人自然是无法与少爷相提并论的。”
倾影闻言侧目,晴岚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
南时皱了皱眉,难道周仁逆天改命并不是发生在今年?难道是在明年?后年?后……十年?
若是替周仁改命的人一直没来,难道他真的要硬生生的等到一百年后?
南时当即拿出算天,替周仁算了一卦。
没错……周仁命数如同一团迷雾,改命这件事必然是近了,否则他肯定能看清楚周仁的命格。
又一人离开了,周仁的面上已经露出了绝望之色。
南时凝目在堂下诸人的脸上扫了过去,也很悲哀的发现好像看上去靠谱的都走完了。
别说是周仁了,连南时都快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上前,小声的对着周仁说:“我有办法。”
周仁精神一振,难道终于出现了一个愿意替他说谎的人了?经过前头这十几二十人的说法,周仁也意识到了自己想改命是不可能的了。
其实说得难听一点,他是不信命的,他也相信命是可以由自己挣的,但是发生的各种事情都由不得他不信,夹缝求存,他今天只想求有人能先替他洗刷了‘天煞孤星’这个名声,再缓而求之——他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改他的命了!
那人长得尖嘴猴腮,并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就像是只黄鼠狼一样。
周仁看了看身侧,立刻有人上前禀报道:“周助,这位是P市汪道人。”
“汪道人,您的办法是……?”
汪道人坐了下来,抬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急吼吼的灌了下去,这才勾了勾手指尖,让周仁附耳过来:“不知道周先生听说过……换命!”
“……换命?”周仁不解。
第68章
“是, 换命。”汪道人嘿嘿的笑了笑:“就是把您的命格给别人,叫那人拿您的命格,您去拿他的命格, 这样一来,不就太平无事了么?要是能找到那种九五之命, 说不定您还能当家做主一回呢!现在那金銮殿上不还空着么?”
“您也别担心, 您这命格,天煞孤星, 却在事业上能有一番成就, 未必没有人愿意来换。”
周仁眼中风云变幻, 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事情太有诱惑力了,他想拒绝, 却又不敢拒绝,也不愿意拒绝:“……那要如何才能换命?”
汪道人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符咒:“您给我一束您的头发,再要点指尖血, 剩下的老道替您做便是——您要是知道有谁的命格很好,那更省力了。”
“周先生花了大价钱请我来, 我自然是要替您周全的——离和、不语他们不是不会, 都是太看重面子,讲名门大宗的道义, 但做我们这一行哪有什么道义可以讲?能替人把事办了才是正经!”
汪道人搓了搓手指:“只不过么,老道豁出去脸给您办这事儿,您是不是也该……”
周仁身后的保镖道:“汪道人只要把事情办好,钱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汪道人笑得眯起了眼睛, 拔下头顶的簪子一旋,末尾就出现了一根锐利的针, 他抓着周仁的手在他的无名指上一点,一滴血珠子就落在符咒上。
周仁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眼见着汪道士起身取他的头发,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汪道人本就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周先生是不是已经想到人选了?”
“没、没有!”周仁立刻反驳道。
谁命格好,那自然是一目了然——元松泉命格就非常好,周仁的世界里,暂时还没有见过比元松泉命更好的人。
元松泉容貌俊美,出生世家,年方过而立,就已经身处高位,有多高周仁没办法想象,但是就一个月的相处来看,要是这会儿还有王朝,元松泉至少也是个亲王级别,家中又是他的一言堂,甚至他还听侍人说过有算命的先生说元松泉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