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有点儿摸不透这人的想法。
如今,在场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才知道,那位医生除了接触过亨利公爵外,还接触过这位萨菲尔伯爵了。
因此,相比起那些已经认定亨利公爵罪名的人……
他不免在心中琢磨:“到底谁才是令王后流产的真凶呢?”
最终,理查德国王决定,下令逮捕亨利公爵。
在他想来,不管这个异母兄弟做没做过这种事,也得先把人抓回来,其余的问题,再慢慢调查好了。
朱迪安幸灾乐祸。
他自告奋勇,要亲自带人前去,捉拿亨利公爵。
可谁知,亨利公爵在宫中还是有一些眼线,专门给他通风报信的。
所以,他早早得了‘情况不妙’的消息 ,竟直接脚底抹油地溜了。
朱迪安白跑了一趟。
碍于这毕竟是国王的异母弟弟,他也不好在公爵府搞什么大肆搜查活动,最后只能悻悻地回了。
理查德国王也还有些犹疑,并不想下死力去抓这个弟弟。
一方面,他怀疑这个弟弟可能是跑去找太后求救了;
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要拿亨利公爵怎么样。
于是,他索性先放任对方这么躲躲闪闪、隐姓埋名地逃着……
毕竟,这对于一贯骄傲的公爵大人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惩罚了。
这事至此,暂告一个段落。
杰米幸运地从头围观到结尾,最后,还极难得地听了国王几句真心话。
大抵是亨利公爵做的事确实让理查德国王伤心了……
想到异母弟弟如此可恶,他不免就把杰米这个身份不明的弟弟拿来做了一个慰藉,忍不住感叹了几句:“我同亨利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杰米不确定亨利公爵在国王心中地位到底如何,也不确定国王到底想怎么对待这个弟弟……
因此,没敢胡乱给什么建议。
他只温和恳切地说一些安慰的话,什么……‘王后身体好了,孩子还会有的。’‘亨利公爵的事情还没确定,说不定不是他呢!’‘陛下仁慈宽厚,待兄弟也如此的情深意重,实在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不管事情最终结局如何,大家都会知道陛下已经尽力。''只盼陛下能早日重展欢颜,再也不为这些烦心事所困扰……’
本是随口说的车轱辘废话,却出人意料地抓住了国王的心。
只因这位国王看似脾性温和,实则也是乾纲独断,最恨为人所左右的。
若是杰米在旁随意发表一些建议、指手画脚、对他施加影响,哪怕是出自一片好心,他表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也会非常厌恶。
但杰米只是这样安慰他,似乎纯粹关心他,希望他打起精神、重新振作,并没有别的什么私心。
理查德国王心中不免十分欣慰,当即给了杰米一个可以随时进宫的权力。
也就是说……
杰米想进宫,再也不用耐着性子等国王想起他了,而是,从此以后,都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了。
杰米晕晕乎乎地出了宫。
他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对了国王的心思,但仔细想了想,反正好处已经拿到手,也就不再琢磨了。
而且,眼前还有一桩事要处理……
他当初想借着唐娜的死挑拨朱迪安和莱文的关系,又曾扯谎说‘朱迪安投靠了亨利公爵,还要刺杀国王’,让莱文选择到底站哪边?
那时候提起亨利公爵,不过是拿他做个幌子,刻意将事情渲染得大一点儿、严重一点儿。
毕竟,只有事关谋逆,才能让莱文心有顾忌,哪怕是调查也尽可能小心翼翼、遮遮掩掩,不敢露出什么痕迹,同时,假如一时半刻调查不出什么,也不会令他起疑——谋逆的大事,哪那么容易就被查到呢?
可谁知,这幌子居然倒得如此迅速,令人措手不及!
于是,不等杰米想好怎么把之前的谎言再描补一二……
莱文便已经有了决断,大义凛然地表示:“国家大义当前,个人私情理应放到一边,我当然要选效忠国王!”
杰米:“……行吧!”
第43章
(一)
虽然亨利公爵的意外倒台,并不在杰米的意料之中,但既然莱文已经迅速做出了‘效忠国王’的选择……
他干脆顺势而为,又拿了一些“既然决定要效忠国王了,那不如干脆多做一些,好好查明情况,掌握事态发展,毕竟,若是有幸能赶上一回救驾,那功劳可就太大了,什么爵位官职都是手到擒来了”这样的话来进行忽悠。
莱文心中并不全信。
可他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什么破绽。
况且,杰米也没借此让他去做什么为难的事情,给出的几个提议,似乎也不怎么困难,于他也没什么妨害,都是一些什么派人监视一下朱迪安,找找手中有没有朱迪安以前犯错的证据等等,听起来挺正经的事。
在不知道朱迪安已经对他心生怀疑和戒备的前提下……
傻乎乎还自认是对方心腹手下外加有着姻亲关系的莱文认为,这些事做起来都不难。
于是,他没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杰米的心情就更愉悦了几分。
同一时间,理查德国王却同劳瑞斯夫人又起了争执。
因着王后流产和亨利公爵阴谋败露的事情,国王陛下不免心情闷闷不乐。
为了排遣苦闷的心情,他选择了来情妇这边散散心。
另一头,听闻陛下来访,劳瑞斯夫人也是高兴得要死。
她先是摸了摸头发有没有齐整,又照了照镜子看口脂有没有涂匀,继而还忙取了一瓶香水对着自己喷了喷,接着,拿了把扇子,一路小跑着出门,可及至走到了楼梯处,才故意放慢脚步,装腔作势地一步一步走下去,非常刻意地展示着自己的美。
理查德国王闻声抬起了头,见此,便笑了起来,然后,光明正大地欣赏起了美人,那灼热的目光从她的脸慢慢移到她丰满的胸,及至那束到纤细,又款款摆动的腰肢,以及藏在裙摆之中,只能想象的臀和腿……想着想着,他的眼中便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簇欲火。
等到国王再次恢复冷静时,两人已经又一次躺到了床上。
劳瑞斯夫人翻了个身,将头亲昵地枕在了他的肩膀处,语气极为温柔地说:“陛下,我昨天遇上一桩很可笑的事情呢。”
理查德国王刚刚纾解完欲望,对劳瑞斯夫人的兴趣就稍稍减弱了一些,态度也没之前那么热烈了。
所以,听了这话,他并不上心,只敷衍地回了一句:“哦,是什么事呢?”
劳瑞斯夫人说:“维拉那个商人突然同我要账呢!他跟我说,上个月的灯烛花费了一千,像是什么鱼呀、肉类、野味什么的也要两千多,此外还有一些糖浆、巧克力……”
理查德国王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他闭着眼睛,假装一副半睡半醒的困倦样子。
但劳瑞斯夫人却硬是推了推他,娇嗔地抱怨着:“别睡呀,我还没说完呢。那个傻子维拉跑来冲我要账,可明明陛下以前都说了,我是再不用管这些的。可他昨天竟然告诉我,说陛下不管了,要我以后自己来付账了……这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这么对我?肯定是他们中间谁把话传错了!你说,好不好笑?”
理查德国王闭着眼睛,唇角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儿笑意。
劳瑞斯夫人因此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得继续试探地诉苦:“这些小商人一向最势利了,一个个都喜欢捧高踩低,因陛下最近忙于政事,且王后……”
她顿了顿,略过这个话题:“所以,很是繁忙,便少来了我这里几次,他们就一个个都欺上了头,以往,我可从没见他们过来要账,如今却……”
话说到这份上,理查德国王实在没办法继续装死了。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又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劳瑞斯夫人呆呆地看他:“陛下?”
国王陛下很无奈地转过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听我说,亲爱的。那些账单吧,确实是我让他们自行过来找你要钱的……”
“啊?”劳瑞斯夫人震惊地张开了嘴。
然而,理查德国王却半点儿都不脸红地对着情妇哭起了穷:“亲爱的呀,我虽是个国王,但也不是能点石成金的神明呀!你一个月就要花个上万,我又能去哪找钱来填这个窟窿呢?”
说着,他还拎起刚刚脱下的那件衬衫抖了抖,百味杂陈地感叹说:“你瞧,这件衬衫,我都洗洗涮涮地穿了有快两周了,可你三天便要换上三身裙子!德莱塞尔那个老顽固最近也是天天地同我嚷嚷国库空虚,唉,我实实在在是个穷国王,没钱来负担你的开销了。”
劳瑞斯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很不相信的样子。
可接着,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了:“你是国王呀!你怎么会没钱呢?你说这些,不过是不想再管我了……”
理查德国王被她哭喊得心烦意乱:“这话又怎么说呢?我没这么说呀,我只是让你稍稍节制一些,也负担、负担自己的花销……”
“我为了爱您,不顾自身的名誉,不顾别人的唾骂,不顾世人的白眼……为了您能快乐,我把什么都给了您。如今,您却突然说什么不要管我了!啊,您,您怎么能对我如此呢?”
劳瑞斯夫人呜呜地哭起来:“陛下,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若是别人知道你已经厌倦了我,怕是人人都要笑话死我的,从此,我是再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啊!”
理查德国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实在受不了女人这样闹,有心想求一个息事宁人,只好又一次好声好气地敷衍着:“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回头我替你同那商人说说,多宽限一些时日,叫他不要整天追着你要账……”
劳瑞斯夫人更生气了——难道不追着要账,那些账就可以当不存在了吗?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理查德国王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苦恼和愤怒交织,唯独没有什么怜惜和心疼。
最终,他还是狠狠心,决定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了!
于是,这场散心活动就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及至回了宫中,他耳边还回荡着劳瑞斯夫人哭喊的声音,因此,心情也没好起来。
然后,更让人生气的是……
他又问了问左右侍从:“王后怎么样?好点儿没?”
侍从们却都苦着脸摇头。
理查德国王只好耐着性子,又去后宫探望王后。
可怜的王后又只能躺在床上养病了。
自打嫁给这位国王,她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尽管很多人都认为,她这是纯属自讨苦吃。
毕竟,虽劳瑞斯夫人算是个反面的典型,可过日子若是能如她一般,该享受就享受,该挥霍就挥霍……再加上本身还是王后,何愁日子不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