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
军帐中又恢复平静,只是除了萧景赫,其他人的表情都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此次兵伐琼州,本王的目的只有一个。”萧景赫站起身,面容冷峻眼神凌厉,被他用那钢刀一般的视线扫过的人俱是头皮一麻,“就是将琼州境内周国伸过来的爪子一寸一寸剁个干净!如果有人背地里存着别的心思……只要此次兵伐主帅是本王,不论身份是何,杀无赦!”
“传令下去,丑时一刻,攻城!”
***
丑时·琼州刺史府
“你说什么?!”传令的斥候还跪在厅中,琼州刺史闻言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失态起身,“他们开始攻城了?攻城……他怎么敢……”
周国将军冷哼一声,起身道:“事态如此,陛下与丞相将周国的兵士交给本将军之时便说过,我们周国无意去做无畏的牺牲!现如今六万对十五万,还是靖北王领军,刺史大人即使不是行伍之人,也应当明白这是个什么局面。”
“周国立时撤军,接下来的戏,刺史大人自己唱吧!”那周国将军甩袖离去,在走到门槛处时忽然停顿,侧头阴沉着语气道,“颜阁老贵为内阁重臣,刺史大人也是身居高位,莫不是今日这一出,便是专门用来坑杀诱骗我周国精兵将士的?”
“今日种种,本将军回国定会一五一十报告给陛下与丞相大人!”
说罢,还不等脸色大变的琼州刺史解释,径直走出了前厅。
***
京城·靖北王府
黑鹰是个素来懒散的鸟,以前在镇抚司的时候狼崖每每想让黑鹰送信都得好说歹说威逼利诱好一阵子,还得是黑鹰心情好才能成功一次,可自从来了靖北王府,也不知道萧景赫对它做了什么,驯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除了还记得杨晏清是自己的主人外几乎已经是跟着姓了萧,如今给萧景赫一天一趟往京城送信扑棱得倒是勤快。
狼崖酸溜溜地看着正落在窗棂上啄自己胸前羽毛的黑鹰:“哟,这是哪个翅膀尖儿朝外拐的鸟?”
黑鹰半点都没有理那个看上去酸不溜秋的奇怪生物,跳到桌子上用喙贴贴杨晏清的手指,撒娇般的轻鸣。
杨晏清顺手捋了一把鹰脑袋,取下黑鹰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伸手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生肉条放在黑鹰的面前。
“没想到这场仗居然没怎么打周国就退兵了。”狼崖说起这个也是一阵唏嘘,“周国图什么?白白暴露了琼州刺史这么深的钉子。”
“因为琼州刺史听命的不是周国,而是颜修筠。”杨晏清展开纸条快速扫了一眼,眉梢微扬。
“怎么了?”狼崖见杨晏清表情有变,坐直身子问。
杨晏清将纸条对折放进旁边已经满满一层纸条的匣子里,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王爷看粮草还有富裕,打过了琼州边境线。”
“打过琼州边境线……”狼崖的脑子里反应了一下,猛地站起身,“等等——那不是已经打进了周国境内吗?!”
“嗯。”杨晏清的表情十分淡定。
狼崖:“……”
“你等我缓缓……”狼崖慢腾腾地坐下,沉思了一会儿,一脸的匪夷所思,“不是,王爷是真敢啊?”
打琼州,周国是能退,但是打周国,那可就是两码事了!况且陛下的旨意可只是打退琼州的周国大军,这十五万大军说是好看,但是更多是为了威慑周国,可没打算和周国彻底翻脸。如今靖北王这么一打过去,味儿可就变大发了!
“打不起来,王爷只是过去讲讲道理。”杨晏清含笑伸手挑拨着正在专心吃肉的黑鹰,惹来黑鹰伸翅膀推开这只打扰鹰吃饭的手,绕着碟子转了个圈用鹰尾巴对着杨晏清。
“靖北王府的道理是打到别人边境线讲的吗?”狼崖面瘫着脸,有些无语。
“这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人好话不往耳朵里去,咱们当然就只能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听了。”杨晏清把手揣进袖子里一副笑眯眯的惬意模样,“大军压境,这样的讲道理才立竿见影。”
“再说了,和周国达成某些协定的是我大庆的阁老重臣,心向大庆,设计想要趁此机会对日益强大的周国发难,合情合理。王爷只是顺应颜阁老的计划为我大庆征战沙场,都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事。”
半晌,没听见狼崖出声,杨晏清挑眉:“怎么?”
狼崖表情古怪地比了个拇指,发自肺腑由衷感叹:“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心黑,一个手狠,这赐婚,也是绝了哈!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马鞭,对,还是那位基友,我忍不住要作话送她出道——
我:[贴出留言截图.jpg]亲马鞭嘿嘿
基友:什么……马鞭……
我:就正常的马鞭啊[迷茫]
基友:我第一个反应是代指emm,唉,不要说了,我满脑子黄色废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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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狗神烦 10瓶;客至、粟子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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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离开
萧景赫在琼州边境对着周国用兵器拳头讲道理的时候, 收到消息的杨晏清想了想,收拾了些东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皇宫里。
将在外,杨晏清如今虽不在朝堂, 但也有得是办法稳住小皇帝的心。
萧允仿佛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刚被先生收为学生时,被这双永远笑意吟吟的眼睛盯着读书的日子, 哦对,现在还比从前增加了批奏折论政这一更加令人头疼的膳后娱乐环节。
随着边关的形势越发紧张, 黑鹰的送信速度从每天一封逐渐过渡为三天, 五天, 十几天,有时候甚至纸条上就只是匆匆写了“安好”两个字, 连“想你”都来不及补在后面。
不过杨晏清倒也不嫌弃, 只是在心里暗自记下了一笔, 将纸条收进一并带进宫的匣子里, 准备等某个口口声声说思念的人回来秋后算账。
“先生……要不看会儿话本?”萧允抱着龙袍宽大的袍袖蹲在躺椅边上, 试探性地将手里的话本递到窝在躺椅里的杨晏清手里。
“陛下的折子都批完了?”杨晏清一个眼神淡淡扫过来。
“批完了!”萧允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手比在耳边, “真的!”
“那就去写点东西。”杨晏清举起萧允塞进他手里的话本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发现居然还是他没看过的,不由得有些惊讶。
“……写什么?”萧允没反应过来。
杨晏清逆着午后温柔的阳光翻开崭新的话本子, 悠悠道:“陛下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便写什么。”
萧允蹲在杨晏清的身边,往后一仰索性坐在了地上,脑袋轻轻靠在杨晏清的膝盖旁, 低声道:“我想问先生什么, 不是随时都可以吗?”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
杨晏清翻话本的手顿了顿, 没说什么,只是又翻过去了一页。
沉默中,萧允闭着眼靠在杨晏清的膝旁。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撑着地面站起身,步履有些迟缓地走到桌案后坐下,顿了许久才逐渐提笔开始在绢纸上书写。
在膝旁少了那抹重量之后,杨晏清翻话本的动作停顿了好一会儿没再翻向下一页,最终将手中的话本倒扣在胸前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
萧景赫与周国的对峙持续了月余,如果说一开始对峙的是气势,那么到后期几乎耗费的不是兵力,而是财力。
颜修筠鼓动多名大臣上朝之时上奏应以和为贵,周国作为附属国多年,此次贸然举兵想必是有所苦衷,如今更是先行退兵有了服软的趋势,大庆身为天朝上国在这种时候理应拿出气度包容弱小。更兼之这样的粮食银两损耗乃是不必要的支出,如今大庆刚刚度过灾情不久,实在不宜大动干戈消耗银两。
若是平日,一向走仁政路子的萧允并不会给这些上奏的大臣难堪最多打个圆场押后不提,但因为这提议这几日上朝被反复提及,再加上最近宫里杨晏清时不时就要添堵一下的行为,忍无可忍心情烦闷的萧允在一次早朝上终于大发雷霆。直言若是要展现大国威风,那就不用这么对峙耗着,直接打过去将周国纳入大庆版图,他作为大庆皇帝自然会对自己的子民宽宏相待。
杨晏清称病不朝已久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场面,但据下朝回来的大太监赵良眉飞色舞的转述,当时不仅是文臣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连那些本来吹胡子瞪眼想要吵架的武将都被陛下的气势震得无言半晌,就连赵良趁机唱和退朝也都是乖乖顺着便走了出去,没有出半点幺蛾子。
到底是长大了啊……
杨晏清牵起嘴角,想起两年前询问自己为什么边关要耗资打仗不能像前朝一样求和的小皇帝,顿时心中百感交集。
其实若是周国真的与大庆血拼,那么萧景赫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嚣张跋扈的打法,毕竟周国在武器制造方面的确卓越,哪怕人数上逊色大庆,战力上却当真说不准。
可就是因为周国百姓人口有限,居住土地有限,他们在战争上就会显得更加谨慎犹疑。毕竟对于大庆而言琼州只是一个州,面前的十五万大军只是一部分军队,但是对周国而言,有限的人口与军队都是真金白银喂出来的,每一寸耗费心都在滴血,大庆能耗得起的军粮数目,耕地面积稀少百姓不善农耕的周国却耗不起。
周国就像是一个伺机而动的大耗子,只适合趁虚而入的捡漏,不能被拎到台面上实打实的正面刚。
果然,就在又僵持了半月之后,周国递交了降书,并且决定送大皇子与嫡皇女手执降书前来大庆为质。
皇子的的确确是送来做质子的,只是这身份明显不一般如今年龄只比萧允大了两岁的嫡皇女送来是做什么的,满朝文武皆是讳莫如深。
如今陛下宫中未曾迎娶正宫娘娘,若是这周国女真的进了宫,甚至最后生下庶长子……
杨晏清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萧允却是一连好几天皱着眉。
这女人也是真的难办,收又不想收,退又不好退,如今萧允后宫里连个太妃都没有,那周国女进来虽说定然无法掌权,但也仍旧像是泥鳅进了淤泥里,到处钻洞怕是会不知道多快活。
周国既然已经递交了降书,萧景赫此次带出去的十五万大军也在撤出琼州之后回归各自的府州,只余下当初萧景赫带出京城的兵马跟随他一起回京。
杨晏清倒了杯茶递给生闷气的萧允,笑道:“瞧瞧陛下,脸都气鼓了不少。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先生以前还教导朕千万不要小看女子,怎么现在反而轻视起来了!”萧允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吹,也不喝,显然是还在郁闷,“京城里也没个能赐婚的宗亲……”
当年杨晏清的手段确实是斩草除根地干净,活着的这些也都被除了皇室玉牒,没有说因为娶个周国女而重上玉牒的道理,现如今真正想找个兄弟出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萧允反而提溜不出来了。
王叔倒是年龄身份都合适,但是已经赐婚过一次的萧允有理由相信,如果再来一次,恐怕王叔得提着长刀直接架在他纤细的脖子上逼着他收回旨意。
想到这,萧允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周国女入宫说不定并不是件坏事。”杨晏清道,“陛下的后宫过于干净,对那些朝臣而言反倒不美。陛下烦忧的想必并不是周国女进宫,而是周国女进宫之后这后宫里一家独大的局面。”
“宫权与皇嗣,那周国女想来进宫目的不外乎二者,后者的决定权在陛下手里,前者只需要一个足够可靠的人来替陛下分忧。”说到这,杨晏清微微笑开,“若臣料想不错,这次跟在周国兄妹队伍里来的,应当会有一位熟面孔。”
“先生是说……”萧允立时反应过来,“沈公子?他回来了?”
杨晏清缓缓道:“冯经纬死了,他当然该回来了。”
这样光明正大回大庆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他要是再不回来,被某些聪明人反应过来想通事情的脉络,恐怕就要永远留在周国了。
“周国的国相死了?!”萧允提高声调,他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沈向柳做的?”
今早收到飞鸽传书的杨晏清也对沈向柳这条美人蛇的速度和毒性感到一丝咋舌:“他所做的可不止这一件。不过如今都只是臣的猜测,等他回来,陛下再仔细询问其中关跷缘由便是。”
两人正说着,只见赵良急匆匆从殿外小跑进来,跨门槛的时候甚至打了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
萧允皱眉:“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陛下恕罪!”赵良进来就直接跪在了萧允的面前,连气都没敢喘一声,便道,“陛下,靖北王暗卫殿外求见!”
杨晏清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如刀,直直刺向前来禀报的赵良。
萧允忙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宣?!”
说完回头再看杨晏清的时候,发现这些日子一直像是没骨头一样的先生已经坐直了身子,脸色是这几日未曾见过的郑重肃然。
杨晏清见萧允看过来的眼神晦暗,当即道:“陛下,靖北王此次出征只带了三名暗卫,其中一名被派去了青州,不论今日来的是哪一位,都代表边境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