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暗卫不可能直接越过靖北王府的管事直接带着令牌求见远在皇宫大内的杨晏清。
跟在赵良身后被带进来的暗卫杨晏清和萧允都很熟悉,正是基本上跟在萧景赫身边若无命令寸步不离的暗一。
暗一此时身上的暗色衣衫被利器割出好几道口子,张开的口子还在隐隐朝外渗着血,整个人都透着恰逢惊变一路赶路的狼狈。
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暗卫首领直挺挺跪在杨晏清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少君,王爷接到传令,青州遇袭,靖北军伤亡惨重,蒋青将军重伤不醒。军情紧急之下带了一队轻骑兵自冀州云州横穿而过用最快速度赶往青州,途中在冀州峡谷遇袭,下落不明!”
“属下护主不力,请少君责罚!”
杨晏清目光深沉,慢慢道:“是谁传给王爷靖北军中消息的?”
暗一一愣:“是王爷派去跟在蒋青将军身边的暗卫回报……”
杨晏清喝道:“青州距离琼州千里之遥,哪怕靖北军遇袭,第一时间求援的也该是云州军或者冀州军,何必会舍近求远去找已经在回京途中的王爷!身为一军之帅,领兵在外,对暗卫禀报消息丝毫不动脑子揣度,擅离军队,他萧景赫的脑子是被猴子掀开吃了吗?!”
不仅仅是暗一被骂懵了,就连本来心生不满的萧允也没杨晏清先一步毫不留情的呵斥给整愣了一瞬。
杨晏清又用冷厉的眼神注视暗一:“事发之后,王爷未曾再派遣先锋军去青州一探究竟?”
暗一沉默着没出声。
“蠢货!!”杨晏清拂袖而去,竟然径直离开御书房,徒留殿中跪在地上的暗一与萧允还有旁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赵良。
许久,萧允轻咳一声,对暗一道:“你先回王府,此事朕知晓了。”
暗一沉默着重重朝着萧允俯首磕头,沉默着被赵良带出了皇宫。
萧允站在御书房内思忖了好半晌,这才走出殿门,由宫女带着来到杨晏清所在的殿内。
杨晏清正伏案写着什么,只是字迹十分潦草,萧允走过去看了半晌都没能辨认出杨晏清的笔迹,只怕杨晏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先生想出宫,对吗?”萧允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先生想离开了。”
杨晏清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笔轻放在旁边的笔搁上,抬眸看向萧允。
此情此景,恰好与萧景赫出征前夕师生对峙的场景如出一辙,只是案前案后的位置变了个方向。
萧允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先生,朕只问一句,王叔……亦或者是青州,是真的出事了吗?”
杨晏清深深看进萧允的眼眸深处,缓缓回答:“我不知道。”
萧允冷笑一声:“这个世上还有不在先生掌控之中的事吗?”
“自然有。”杨晏清回答,“我是想要离开,但并不是以此等方式,牵扯上他所分外在意的靖北军。”
萧允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就一定……要走吗?”
“陛下,”杨晏清绕过桌案走出来,半跪在萧允身前,抬头看着表情哀伤的少年帝王,温声道,“京城已经困住我太久啦,哪怕真的不能随心所欲畅快恣意的翱翔,我也更愿意用狼狈却自由的姿态死在这朝堂倾轧之外。”
“我本来便是属于那里,如今,不过是选择奋不顾身地回去。陛下,您已经长大了,便放臣离开吧。”
萧允低头看着杨晏清脸上的笑容与眼中的光芒,沉默了良久,终于妥协般地揪着杨晏清的袖口轻声恳求:“好……先生所求,朕都能允。但是,让朕的先生活着……好吗?”
***
杨晏清回到靖北王府的时候,淮舟和已经处理过伤口的暗一已经等候多时了。
“青州那边具体什么情况?”
暗一此时不再有任何的隐瞒,直接道:“王爷处死了两个通敌罪名坐实的靖北军老兵,消息没有封锁好被传回了青州,靖北军那些本就心思叵测的老兵被人煽动以拥兵自立的名头打了蒋青将军一个措手不及。蒋青将军虽受伤但并不致命,可……”
“可他的分量稳不住青州,稳不住靖北军。”杨晏清冷声道。
暗一再次跪倒在地:“……是。王爷曾对属下留令,若他遭遇不测,王府军中所有事务皆由少君凭令牌接管调用。”
好一个颜修筠,层层算计,最后致命的一击居然仍旧是落在了青州靖北军的身上!还有萧景赫那厮……这语气怎么像是早有准备?
杨晏清直觉感觉萧景赫的失踪绝对不止被伏击遇袭那么简单,但期间种种还是要到地方才能查探清楚,当即对旁边候命的淮舟道:“吩咐我们的人,除了铺子和基本眼线,其余人等从今日起陆续撤离京城。传信回去山庄,调一波人分别过去青州与冀州,在我没有抵达冀州之前全州府搜寻王爷的踪迹。”
“是!”
淮舟领命离开,杨晏清再度看向沉默跪地的暗一:“起来,将你所知靖北军情况详细说与我听。”
***
翌日,就在杨晏清将要离开之际,从宫中赶出来的赵良拎着袍角急匆匆拦住了杨晏清的马车,满头大汗喘息连连,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们也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哎呦喂!大人您这行事也太过雷厉风行,险些叫臣差点赶不上!”
“这是陛下吩咐让您随身带着的,陛下嘱咐,此去青州还望大人保重身体才是。”
轻装简从的马车缓缓驶出京城,杨晏清坐在马车内摩挲着上面没有任何刻纹,朴素到不像是皇宫物件的木匣子良久,终于还是缓缓打开。
不大的匣子底部铺着柔软的锦缎,一枚深褐色的丹药与半块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静静躺在其中。
“暗一,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杨晏清掀开车帘看向周围,跳下马车走进一家不远处的当铺。
那当铺的掌柜显然认得杨晏清,眼睛一亮,赶忙道:“贵人里边儿请!”
绕道后堂,那掌柜收起脸上的谄媚表情,对杨晏清抱拳行礼:“庄主!”
杨晏清直接道:“通知山庄的人加速撤离,每处只留一个最深的暗桩,不用扫尾,越快越好。”
那掌柜一愣,昨儿接到的消息还是分批缓慢撤离,怎么今日……
“这……若是速度过快,想必风声怕是会瞒不住。”掌柜有些为难道。
那么多暗桩几天之内同时消失,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能知道这事儿的不对劲,届时恐怕京城高管宗室府上都得风声鹤唳好一阵子。
“不必瞒着。”杨晏清背对着掌柜,负手而立,“就是要让京城的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府上有多少暗桩多少钉子,而他们平日里干的那些事,全都被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杨晏清就算是离开了这个京城,我这双眼睛……却还看着他们呢。”
解药与虎符托付的情分,怕是就这么欠下了——人情这东西,着实不好还,日后怕是还有的伤脑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信息量比较大,宝贝们可以猜测推敲一下,不过后文也会有解释啦!
本来想今天写完上卷的,结果还是差一点呜呜呜呜,我手速怎么这么慢啊QAQ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晏 5瓶;
贴贴宝贝~比心心!
第69章 靖北军
杨晏清与暗一快马赶到冀州与之前萧景赫分出来的一队靖北军精兵会和, 暗二见杨晏清到来也是松了口气,连忙过去将手中几乎攥出血痕的几样东西递给勒缰急停还未下马的杨晏清。
那两张纸的审讯口供杨晏清扫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另一件东西……
“马鞭?”杨晏清眉梢一动。
暗二面色古怪的迟疑了一下, 压低声音道:“这是王爷特地嘱咐让送到少君手里的。”
杨晏清的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弹琴写字的手, 此时握着那漆黑的马鞭显现出一种违和感与惊人的美感。他闻言细细端详手里的马鞭,这才认出这是萧景赫出征前拿在手里的那条, 想起当日京城城门外的那个隐含某种意味的吻, 杨晏清勾唇一笑, 彻底放下了对某个无故消失男人的担忧。
“撤回在峡谷寻找王爷的人手,整军全速赶往青州。”
“是!”
***
一路快马疾驰, 暗一与暗二早就知道杨晏清身怀武艺, 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文弱书生, 但是身后的这些靖北军将士可不知道, 一个个从刚开始的怀疑轻视到后面的匪夷所思, 再到铆足了劲想要跟上杨晏清快马疾驰的速度,几次在杨晏清询问是否疲累, 是否需要停下修整的时候,一队的兵哥都梗着脖子大声拒绝。
他们不累!他们怎么能被少君这么一个看上去白生生的读书人比下去!这不行!
只是在快要抵达青州城外的时候,杨晏清还是吩咐在郊外修整一晚, 第二日天亮再进城。
“少君!我们不累!”一个被推出来代表兄弟的士兵走到下马之后站在一边的杨晏清面前,双脚立正站得笔直。
他们是王爷带出来的兵,绝对不能在王爷的媳妇儿面前丢王爷的脸!
杨晏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我需要等一等后面的人。去让弟兄们坐下修整修整,吃些东西, 留几个人轮换着晚上执勤就是。”
“是!”
那士兵没问杨晏清在等什么, 对于兵士而言只要听令就可以。王爷不在, 理应他们听副将的,但是如果王爷的媳妇儿能抗事,那他们肯定是跟着王爷的媳妇儿干!
“暗一。”杨晏清对跟在旁边一直警戒的暗一道,“去知会蒋青一声,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今晚到明日清晨,必须将靖北军上下将领全都聚集在靖北军大营里。”
“是!”
……
曦光在天际染上暖意之时,杨晏清不仅等到了传令回来表示蒋青已经办妥的暗一,还等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人,办妥了。”曾经在温泉山庄里给杨晏清一行人对打演武助兴的青年用漂亮的轻功落地,在暗一暗二与诸位兵士瞬间举兵相对的情况下还能泰然自若地对杨晏清回禀。
“辛苦。”杨晏清满意地点头,转头下令,“整军,进城!”
***
杨晏清率军来到青州城门外时果不其然被早有准备的靖北军堵在了城门口,刀矛相对,一副对敌姿态。
身后的将士都是肃容皱了眉,对昔日同袍兵矛相向皆是满面愤慨。
“军中有令,近日青州遇袭,贼人猖獗,外人不得擅入青州州府!还请贵客回避退走,莫要为难!”为首的一个小将手执长刀立于城门前,大声喝道。
杨晏清抬手拦了策马想要上前交涉的暗一,自怀中取出黄金虎符亮出,面色凛然,言辞冷冽丝毫不让:“于公,本官乃大庆帝师!执陛下亲授调兵虎符在手,大庆境内无处不可巡视!各州府军皆可调令!”
手掌一翻,靖北王的令牌也赫然出现在手心:“于私,本官乃靖北王少君!如今王爷失踪下落不明,靖北王府无任何直系旁系血脉,理应由本官持令牌号令整顿靖北军!”
“尔等听信奸人谗言持兵对阵,阻拦名正言顺手执信物的朝廷钦差进城,难道是要做叛国谋逆大奸大恶之徒?!想要将靖北王世代忠良治下有度,靖北军骁勇善战忠君爱国的名声踩在脚底,从此生生世世受千万百姓唾骂,被钉在耻辱柱上做一辈子的叛臣贼子吗?!”
最后一段话杨晏清说得掷地有声,言语中如刀般的喝问仿佛隔着不远地距离凭空扇在了那守门将士的脸上。
“这……”
那小将的年龄并不大,看得出来在军中已经是有战功品阶的职位,此时皱着眉一副拿不定注意的表情,旁边的士兵没有命令,虽然心中动摇,却也仍旧坚定地举兵相对分毫不让。
杨晏清撂开缰绳翻身下马,手执兵符与令牌,漆黑如墨的瞳孔中灼热似火,他一步步朝着青州的城门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
“刀剑无眼,贵人可要想好了!”
那小将看着孤身一人走过来的单薄文人竟然感受到一种如重山压顶的窒息压力,握着长刀的手更是收紧,掌心已经因为紧张渗出汗水。
杨晏清厉声喝道:“谁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