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还真没办法回答,毕竟我自己是一个典型的主观主义者,认定主观能动性存在的重要意义。如果一切选择都是由本人意愿决定的,那本身就有其存在的价值。”宿封舟笑了笑,多补充了一句,“相反的,如果不是你自主愿意去做的事,那才需要去评价好坏。”
应奚泽给听乐了:“想不到宿队还是一位哲学爱好者。”
“我更乐意听别人形容我是过分自我的偏执狂。”宿封舟说着,纠正道,“没有人的时候,你其实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应奚泽微微停顿了一下,那三个字反复酝酿了几圈才说出口:“宿封舟?”
宿封舟心情不错地低笑了一声:“嗯,这么叫就挺好。”
平城的研究院跟宁城研究院团队落脚的酒店各在城市的两个角落,就算道路畅通也起码要两个小时的路途,更何况现在这样乱七八糟的交通状况。
应奚泽这一天都忙得没有停过,疲惫感泛上,到底还是在车上睡了一觉。
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按下,也不知道车子是什么时候停下的,视线落在窗外面的环境上,依稀感觉是在某个停车场。
至于原本应该在驾驶座上的宿封舟,这个时候正靠在车外面抽着常年携带的薄荷烟。
虽然没有多问,应奚泽大抵也能猜到这种特质烟草的主要功效。
车门推开的声音很快引起了宿封舟的注意力,随手地将抽完最后一口的烟掐灭,回头看了过来:“睡醒了?”
应奚泽问:“到了多久?”
宿封舟说:“还好,也就过了半个小时。”
应奚泽:“……为什么不叫醒我?”
宿封舟态度坦诚:“看你睡得太沉,不太好意思打扰。”
应奚泽忍了忍,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摸出手机来给冀松发了条消息,很快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话是对宿封舟说的:“那我先去找老师了,辛苦了。”
“不辛苦。”宿封舟非常顺手地替应奚泽关上了车门,并没有重新上车的意思,“刚好冀院长也有事找我,一起。”
“……”应奚泽实在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属狼皮膏药的。
大概是从神态间捕捉到了内心的吐槽,宿封舟将手机消息翻了出来,递到了应奚泽的跟前:“没骗你,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收到的通知。”
应奚泽扫了一眼确实是由冀松发来的消息,顿了一下:“……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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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松显然已经跟通道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打过了招呼,应奚泽带着宿封舟抵达的时候只是报了下名字,并没有任何人阻拦。
接待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老者一人的身影。
冀松显然刚刚一直在实验室里忙碌,身上还穿着工作时候专用的防护服。
看到两人同时进来的时候多少愣了一下神,打过招呼之后朝宿封舟看了过去:“宿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宿封舟意味深长地用余光扫了应奚泽一眼,并没有揭穿自己刚刚担任的司机身份:“刚好来这里附近有事。”
“也好,不过可能得稍微等一会了。”冀松说,“我需要先跟应工说一些事。”
宿封舟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冀松看向应奚泽:“我带你去实验室看看。”
应奚泽:“好。”
暂时留下宿封舟,两人朝着走出行政大楼后继续往更里面的那幢楼房走去。
冀松在路上不忘记进行一下简单地说明:“之前电话里提到的那些异变虫类已经经过了分析,可以确定是跟陈山地窟那边有关。虽然异化程度远比不过那些完整的异形体,但是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在于虫媒传播的这种感染途径,几乎是防不胜防。灭虫工作虽然在尽可能地进行,但是面对时长难以把控的潜伏期,不断地进行血液检测似乎是目前我们可以用来应对的唯一方法。”
应奚泽说:“工作强度太大,这样下去,崩盘怕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我们目前最担心的事情。强行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本来就是逼不得已,如果在这个月内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渠道,最坏的情况,恐怕就只能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了。”冀松深深地叹了口气,语调里说不出的疲惫。
应奚泽:“既然找我过来,应该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想法了吧?”
应奚泽的态度过分平静,导致冀松前面做好的铺垫之后,一时间竟然险些没能接上话来。
“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打算两三年后再进行的事情,如今恐怕也只能提前了。”说到这里,冀松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声音下意识的有些轻,“准备了那么久的X计划,需要全面启动了。”
应奚泽抬头看了看天。
浓重的夜色当中,原本还有些许斑驳的繁星,但是在城市上方全部笼罩着的精神屏障覆盖下,将光芒也衬托地黯淡了很多。
“我都可以。”应奚泽这么回答。
过分冷静地,就像是冀松所说的X计划跟他自身没有任何关系。
有一点宿封舟确实没有说错,或许从很久之前开始,他这个注定要成为局中人的角色,却始终习惯性地将自己视为了一个旁观者。
大抵是感受到了对话过程中的尴尬,冀松在得到应奚泽的回答后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至于你提到的那位同事,我已经让人去了解过了情况。虽然血液取样确实发现了异常,但是整体的状态变化还算稳定,到时候我们确实需要一位配合实验的志愿者,如果她可以继续保持住现在的状态,应该刚好可以胜任。”
应奚泽点了点头:“挺好的。”
第34章
这并不是应奚泽第一次看到那种外形古怪的变异虫类。
但是这种东西虽然在地窟当中随处可见,却并不应该出现在像这样的城市里。
晶莹的翅膀透着隐约的荧光,脸上往周围扩散的三个口器让细看的视觉效果里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用来禁锢它们的笼子里没有摆放任何的植物,这让这些飞虫们看起来显得相当暴躁,急切无比地朝着透明器皿的壁上撞去。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的空间打开,工作人员往里面投放了一块腐肉。
这些飞虫们闻着气味瞬间聚拢了过来,密集地攀附在上面那层,整块厚重的肉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干瘪了下去,很快就被蚕食地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残留的那快软骨,表示着曾经的存在。
“它们很明显喜欢腐朽的东西,不管是肉还是鱼,只要失去生命特性后的第三天开始,都可以成为他们最爱的食物。”冀松远远地看着,向身边的应奚泽进行介绍,“但是这些变异飞虫对于熟食却是没有丝毫兴趣,这让它们在城市内部的生存空间受到了非常明显的挤压。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生存的本能,它们似乎知道自己具有概率性感染生物的能力,这让它们在缺乏食物期间会选择性地对附近出现的人类进行叮咬,这也是目前我们推测出来的引起大面积感染的最主要原因。”
“驱虫措施使用过了吗?”应奚泽问。
“能试的全都试了,普通的驱虫试剂对这些变异飞虫没有任何作用。”冀松回答,“但是昨天晚上我们刚刚研制出了一种新型喷雾,目前来看还算具有不错的效果,已经在第一时间投入到了大规模的生产当中,等出厂之后就会给各区域的负责团队送去,希望能够至少保持一个短时间内的稳定。”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不过,已经发现有血液异常状态的群众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潜伏期的长度具有了太大的不确定性,在还没发现明显变异状态的情况下,要怎么对这些人进行处理,恐怕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应奚泽想了想,问:“这些人目前都被安排在什么地方?”
冀松说:“独立设置了隔离区,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出的最好安排了。但是因为不断地有异变发生,现场击毙的这种操作已经引起了很大的隐患,很多人在过分惶恐的状态下感觉也已经濒临崩溃,而这些人往往又会成为下一批的异化者。按照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去,大面积地爆发恐怕也不过是早完的问题。”
应奚泽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虞清漪,也不知道她现在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只是片刻的走神,他将视线从那些乱窜的飞虫上面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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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放应奚泽回去的时候,冀松才去找了宿封舟。
应奚泽并不知道老师找这位七组组长是为了什么事,但也没有多问,直接回去了安排下来的独立宿舍进行休息。
根据冀松的安排,正式开始项目的时间是在第二天下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车上已经睡过一觉的缘故,那天晚上等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几乎晨曦微露。
这次的项目跟以往一样采取的是完全保密的形式,但是和原先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应奚泽发现早先在宁城独立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有不少被冀松带来了平城,在他进入储备间的第一眼看去,来来去去的虽然都叫不出工号名字,倒都是一些还算熟悉的面孔。
看到应奚泽走进去,路过的一位研究员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张了张口,一时间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应奚泽在这样询问的视线下才发现这也算是一个问题,毕竟虽然也算是X计划的衍生,但毕竟不是在独立实验室这样的封闭环境里。考虑到接下去那段时间他估计避免不了地需要跟其他同事们接触,想了想说:“叫我应工就好。”
对方朝他露出了笑容:“应工,早。”
应奚泽:“早。”
准备工作大概是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的,一直通宵准备到了这个时间段,也已经将需要的试剂得到了暂时足量的提取。
冀松看起来也没睡多长的时间,匆匆赶来之后带着应奚泽进入了无菌室里,最后进行询问:“那我们开始了?”
应奚泽点了点头,缓缓地卷起了袖子,露出纤瘦白皙的手臂。
像是做足准备般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再去看,将视线投向了旁边的墙面,由冀松将深褐色的提取素缓缓地注入了他的体内。
大概10毫升左右的量。
提取自变异飞虫的体内并经过了很大程度的压缩,浓度无疑已经高了很多,但是以应奚泽自身的体质来看,很大概率构不成太大的影响。
冀松观察了一下应奚泽的状态,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随时进行记录,并不忘提醒道:“我们先做半个小时的观察,如果没有明显的感觉,到时候再进行第二针。”
“好。”应奚泽倒是非常习惯这样的节奏,扫了一眼无菌室内空荡的摆设,走到里面唯一的床边坐下。
目送冀松离开之后,摸出手机翻看了起来。
接收不到平城以外的任何通讯信号,倒是没有影响城内支援群里涌动的对话消息。
前来支援的研究员当中陆续有人也发现了血液异常的状况,这部分人在群里的昵称背后都被做出了醒目的备注,这让剩下的其他人多少显得有些慌张。不过在冀松的安排之下,所有的灭虫工作已经在第一时间布置了下去,同时也力所能及地尽量派发了大批量的全身防护设备,整体来看目前的异化增长情况算是得到了明显的控制。
不过控制归控制,已经检测出来血液异常的那部分人群要如何处理,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据说这些人目前被单独带去了一个临时构建的隔离区里,只要暂时没有发生明显的异化趋势,还没有采取过分直接的“解决”手段。
翻看消息的过程中,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应奚泽如预料中的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甚至不需要进行血液检测,直接注射了第二针。
就这样半个小时又半个小时的过去,等注射到第五针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想要的反应趋势。
“目前体温38度5,其余指标全部正常,血液待检。”忘记是第几次测试记录之后,工作人员在记录单上如是登记,询问地看向应奚泽,“应工,你要不要先睡一会?”
应奚泽说:“不急,先把第六针一起打了。”
工作人员神态惊讶:“可是冀院长说过注射频率是半小时一次,只要发生反应趋势即刻停止。”
“具体情况我本人比老师更清楚。”应奚泽的呼吸里也带着温润的水汽,定定地看着对方,神态坚定,“过低的剂量只会前功尽弃,明白吗?”
工作人员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但是在应奚泽的坚持之下,到底还是听从他的要求补打了一针。
随着重叠加强的作用效果,应奚泽可以感到体内的燥热更加明显了起来。
脑子略感昏沉之下,没有再理会工作人员,转身躺在了床上。
接下去的时间,基本上是在不定期的血液采集过程中度过的。
就如冀松说的,这次感染源的作用效果远没异形体本身来得霸道。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就普通人来说或许给到了一线生机的希望,但是对于现在的应奚泽,可未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