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齐铭的那两个陪同。
小厮长保手里拎着熏鸡站在门口,书童阿宁挡着门不让他进去。
刘灵芝闻声端起碗,兴致勃勃的坐在门口看热闹,隔壁张进元也一样,手里捧着大饼,嚼的津津有味。
长保擦了擦头上的汗:“你先让我进去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行!眼看着都中午了,少爷还饿着肚子,你拿只破熏鸡糊弄谁呢?”
“这熏鸡怎么就不能吃了……”
“怎么了?”屋内齐铭听见声音,皱着眉走出来。
阿宁撅着嘴说:“少爷,您早上说要吃桂花鸡我便让他中午去买,结果你看他买了只什么啊!”
齐铭瞥了一眼,见长保手里拎着的油纸包上,印着老式熏鸡的字样,瞬间没了胃口:“扔了,再去买一只不就好了。”
长保急得面色涨红:“少爷!这鸡也不便宜,扔了太可惜了……那一只桂花鸡要二两银子……”
书童不明所以:“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又不是买不起。”
长保忍不住道:“咱们还有不到十两银子了!”
“哇!咳咳咳咳……”张进元被大饼噎住,急忙跑屋里找水喝。
刘灵芝也吃了一惊,前几日见这齐铭风风火火的那么张扬,还以为带了多少银子,没想到是驴粪蛋表面光啊。
阿宁不信,以为长保在撒谎:“别胡说八道了,夫人给少爷带了二百多两银子呢!”
齐铭自己心里有数,钱是真的不够用了。可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没钱了,只能强撑着说:“我这还有银子,你且去买吧。”
长保犹豫了一下,把烧鸡放下转身出了院子。
“桂花鸡有那么好吃吗?”徐渊站在旁边小声问。
刘灵芝抬头问:“你想吃吗?”
徐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一只鸡二两银子,我可消受不起!”三十文一只的熏鸡徐渊都舍不得买,更别说这么贵的桂花鸡,啥鸡值二两银子?喂金子长大的?
刘灵芝吃着饭暗想:以后赚钱领大郎尝尝桂花鸡是什么味的。
长保走后齐铭沉着脸进了屋,书童跟在身后絮絮叨叨的说:“我看他就是不想给您买才找借口,还说银子不够用了,咱们拿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
“闭嘴,别说了!”
阿宁冷不丁被他吼吓了一跳:“少爷,怎么了?”
“那日我买家具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可…可是少爷,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再说这屋子里空荡荡的不摆满多难看啊。”
齐铭原本只想买张书桌和装东西的柜子,结果到了家具铺子,阿宁一个劲的在身边夸这个好,那个好,最后控制不住钱花冒了。
“银子不够用了。”
“夫人不是给您拿了二百多两银子,别是长保私下藏了……”
“你自己算算这几日咱们花了多少银子了?那日光买家具就花了一百七十多两,这几日天天带你们吃酒楼,每日都要四五两银子,哪还有多余的钱!”
阿宁一听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那咱们怎么办啊?”
齐铭比他还愁,这点钱怕是吃饭都不够用,刚刚又花二两银子再买只桂花鸡。原本只是早上随口一说,谁成想阿宁真指使长保去买了。
越想越气齐铭指着书童怒骂:“平日里光听你教唆乱花钱,等回去我便跟娘亲说让她换了你!”
阿宁吓得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少爷我错了!”他自小在齐家长大,从六岁开始就跟在齐铭身边,平日里对其他小厮颐指气使,早就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如今齐铭恼了他,若是真告诉了夫人,自己这差事也就做到头了!
没一会长保拎着桂花鸡回来了,齐铭闻着香味丝毫没胃口。
“长保,咱们还有多少银子了?”
长保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他:“还有不到七两。”
齐铭捏着轻飘飘的钱袋,眼睛一红终于忍不住趴在红木床上哭了出来。
*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炸响,刘家肉铺的隔壁开业了。
一大早刘翠花和刘老汉刚收拾妥当开了门,就看见隔壁铺子在挂招晃。
隔壁原本是个卖醋的,前些年因为疫病一家老小都没了,后来铺子就空了下来。去年年初时有个卖茶叶的租下来,开了没两个月生意不景气就关了门,没想到今天突然又开业了。
刘翠花还不知道隔壁是卖什么的,收拾完摊子兴冲冲的走过去,打算跟邻居搞好关系。
结果前脚刚出门,一抬头就瞧见隔壁招晃上赫然写着肉铺两个大字!马上垮着脸回来了,摘掉围裙往凳子上一扔。
刘老汉叼着烟袋正在分肉,见她面色不善询问道:“咋的了,隔壁是卖啥的?”
“卖肉的!”
“啊?”刘老汉也挺惊讶的,所谓同行是冤家,两家还开在一起,肯定会影响生意。不过这事他们也阻止不了,毕竟人家花钱租的铺子,想卖啥自己说的也不算。
鞭炮声吸引了许多行人驻足,没一会隔壁开始吆喝:“周家肉铺开张了!今日买肉特价十四文一斤!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猪肉的市场价格一直都是十五文,逢年过节还会涨到二十文以上,他们卖十四文明显就是在压价,挤兑隔壁刘家的肉铺子!
刘翠花越想越气,一拍案板张嘴也喊:“刘家肉铺开业六周年,今日买肉十三文一斤,还搭赠猪皮一块!”
街上的行人一听,好家伙今天猪肉怎么了?突然就掉价了呢?虽然只便宜了两文,但对收入低的老百姓来说也算不错了,不少人跑过来排队买肉。
刘翠花见自家门前围满了人,得意的翘起嘴角,心想跟老娘斗,你们还嫩着呢!
结果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隔壁又喊:“猪肉十二文一斤!”门前的人一听顿时跑个干净,又回到隔壁排队去了。
刘翠花一口气没上来好悬憋过去,刘老汉连忙拍拍她后背:“一斤十二文,刨去房租已经不赚钱了,咱别跟他们斗气。”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长一条街,又不是没有空铺子,偏偏跑到他们家铺子旁边开肉铺,还压价到十二文,这不是赔本赚吆喝纯纯恶心人嘛!
刘老汉安慰道:“大不了咱不卖肉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行咱们改行干点别的。”
刘翠花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拉着刘老汉的胳膊眼泪都气下来了,老太太多少年没受过样的委屈了。
西市以前三家肉铺,虽然间隔不远,但都是个人卖个人的,不像旁边这么明目张胆的压价。刘翠花看不惯李春梅和秋红,可这两家也没那么下作。
越想越气:“不行!咱接着卖!还按原价卖!我看他们能挤兑多长时间!”
结果到天黑这一头猪连一半都没卖完,隔壁眼瞅着已经卖出去两只猪了!
有便宜的肉谁会花高价买贵的?这样下去不行,眼瞅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猪肉一两日卖不完就容易臭,不新鲜的肉卖出去更影响铺子的声誉。
这些年刘家肉铺就靠着肉新鲜吸引顾客呢,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刘翠花眼珠一转,得想个法子,既能卖出猪肉又不亏本,还要把隔壁这个倒霉催的铺子赔黄!。
第40章
晚上回家,刘翠花看着车上大半头猪,心思活络起来。
“老头子,还记得前几年我灌的那个五香肉肠不?”
那年是赶上干旱收成不好,镇上的人日子过的紧吧,猪肉也不好卖。夏天肉卖的时间久了怕放坏,刘翠花就灌了点猪肉肠卖,不少人都说味道好。而且这香肠越放越香,吃的时候切成片炒菜,口感比肉还要好!
“记得,味道不错就是太麻烦了。”猪肉要剁碎,腌制,还得灌进肠衣里,灌那么几根得花大半天的时间。
“麻烦怕啥?咱们可以先少做,每日做几根先卖着,这东西放了盐不怕坏,一头猪如果两日卖不完剩下的咱们就做香肠!”
老太太是行动派,说干就干,连忙搬出桌子菜板准备剁猪肉。
刘老汉点上灯笼,把牛车上的猪肉割了一半下来。
肠衣都是现成的,清洗干净拿凉水泡上,调料家里也都有,今天用完了明日再去买,就不信斗不过隔壁这个新来的铺子!
张秀才和刘小丫也来帮忙,老头腿脚不好,坐着帮忙灌点肉馅。
刘小丫纯属帮倒忙,小手拽着木盆里的肠衣玩,一会的功夫衣服就湿了一片,刘翠花把她抱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坐好,不许她再弄了。
刘老汉剁肉,刘翠花调制调料,待一盆肉馅和好,慢慢灌进几根肠衣里。挂在绳子上风干了一宿,明日就能拿去卖了!
猪肉灌成肉肠有个好处就是平日里没人爱买的瘦肉剁碎了,一样可以灌进去,一点都不会浪费。
肉肠是按根卖的,一根卖十二文钱,小儿胳膊粗,大人手掌长,约半斤重,除去成本,一根差不多能赚四五文钱。
老两口忙活到半夜,一共灌了三十多根肉肠。刘翠花看着绳子上的五香肉肠满意的点点头,就不信熬不过你们!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带着昨天剩下的猪肉和香肠去了铺子。
隔壁也刚开门,见他们来了又开始吆喝:“今日猪肉特价,十二文一斤!”
刘老太太冷笑一声,不怕赔就卖吧,亏不死你!
自己跟老伴把昨日剩的那块猪肉搬过来,摆在案板上,顺便把五香肉肠也摆好。
没一会就来了个老顾客,是对门的秦娘子。
“秦娘子来啦~”刘翠花热情的招呼。
“嗯,给我切二斤肉,诶!你家又做这个肉肠了啦,给我来两根!”
刘翠花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挑了两根大的给她绑上。
“前几年吃过一次,比肉食店里做的好吃,可惜你们就卖了几天便不卖了。”刘家的肉肠不掺淀粉,肉也都是正经猪肉,老两口卖东西干净,吃着放心。
刘翠花道:“以后都有,喜欢吃下次再来买!”
秦娘子走后又来了几个熟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商户,家里不差那一文两文的,买惯了刘家的肉便不爱换。
有的看见肉肠便随手买两根,回家尝了尝发现味道不错,没过两日又过来买了。
就这样老两口勉强算是顶住了隔壁的压价,虽然累点,但好歹是保住了肉铺子。
隔壁新开张这两口子以为自己把肉卖这么便宜,不出三五天就能把刘家肉铺挤兑倒闭,谁成想过了七八日人家居然还卖的好好的,压根不受影响!
自己这边明显有些顶不住了,现在毛猪都要八、九文一斤,西市的房租又贵,他们卖十二文一斤几乎是一文都不赚,这么赔本赚吆喝也不是办法。
又过了几日新开的肉铺恢复了原价,改卖十五文一斤,结果买卖一下就冷清了下来。早上杀的两头猪,过了晌午连半只都没卖出去,眼瞅着隔壁生意又恢复的往日的红火。
*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初八,还有两日就到了府试的时间。
张进元大概得了考前忧思症,整日觉得自己文章写的不好,诗也不合心意,一大早天还没亮便跑来敲徐渊的门,让他陪着去书店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