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杏哥儿认了,他就知道从黎周周这儿听不出什么,一边摘菜,说:“你怎么成了亲有了男人,还学不了这些。我也不知道为啥,年轻在家当哥儿时不怎么爱听,成了亲反倒喜欢听这些了。”
鱼还剩两条,黎周周捞出一条鱼,宰杀,一边说:“以前他们说你说我,你当然不乐意凑,家里活也多没时间听,现在闲了。”
“那倒是。”杏哥儿想想还真这样。他在家时,因为比弟弟大八岁,从小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猪,大一点了割猪草、拔花生,都是他做,忙的脚不沾地,闲了还要绣些东西拿镇上卖。
没时间听是非学是非。
嫁到王家,屋里活就那些,大嫂婆母是个麻利勤快的,公屋没多少活,只要管好自家屋里那些,洗洗衣服。后来怀元元了,活干的更少,在家整天憋着没意思,溜达一圈能听一下午是非。
“你现在是忙,等你以后怀了孩子,肯定和我也一样,我这毛病就是怀元元时候学来的。”杏哥儿说的十分肯定。
黎周周想到怀孩子,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的哥儿痣太淡了,淡的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怀……
灶屋两人说着话,手里没停,一会就拾掇好一桌饭菜。
黄豆酱烧鱼,炸鸡丸子一碗,猪肉白菜豆腐炖了一大碗,昨个儿从东坪村回来做的香肠挂了一晚上,蒸好好切成片,还有猪下水,黄豆酱烧了个猪头肉,焖了一锅白米饭,不吃杂粮的了。
“周周,我头一年嫁到王家过来也没见吃这么好。”杏哥儿看着一桌,都快赶上席面了。
黎周周说:“鱼是爹拿肉换的,今年多了鱼和下水,鸡是相公说炸的好吃,是有些多,不过是自家人,吃了就吃了。”也没啥心疼的。
杏哥儿听了心里熨帖,知道黎周周性格,不是说漂亮话的。
饭菜摆在堂屋的大桌子上吃,三条长条凳,黎大坐了一条,黎周周顾兆一条,杏哥儿王石头一条,倒是刚刚好。
元元杏哥儿抱着,如今能吃点粮食,就用豆腐泡着米饭捣碎了,喂了一小碗,吃饱了元元咿咿呀呀的也不捣乱,杏哥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囫囵吃饭。
黎周周看杏哥儿抱着元元吃饭不方便,说他抱会。杏哥儿摇头,“你别看他现在乖,那是在我手里,换你抱指定要哭。”
他家元元就是大人吃饭时要人抱着,还必须得是他。
吃过饭,坐着又说了好一会话,天快黑了,杏哥儿才说要回,给元元戴上帽子裹的严严实实的,王石头抱着孩子,村里路上还有积雪,杏哥儿怕抱着走不稳摔了。
黎周周顾兆送人,出了院子就听到田氏又高着嗓门骂大牛,黎周周先看杏哥儿,光线不好都掩不住杏哥儿瞧热闹的眼神。
“路上当心走路,别瞧着忘了看路。”黎周周提醒。
杏哥儿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们走了。”拉着自家男人多走两步,凑近了能听清。
一家三口人影走远了,顾兆和黎周周才回院子,拴上了院子大门。
“累了一天,晚上就不吃了,锅里有热水泡了脚早点睡。”顾兆说。
黎周周:“我问爹还吃不吃。”
早上吃过早饭,中午那顿样样荤腥,就是白菜炖豆腐都是拿肉片炒的,因为王家同村,不用担心回去晚,饭吃起来差不多两三点了,下午聊天喝茶果子、花生果脯吃着,肚子是半点不饿。
黎周周问了爹,黎大也说不饿,今个儿就两顿,不做饭了。
洗漱过上了炕。
顾兆是贴着他家周周怀里,手喜欢摸周周的指腹,摩挲了会。黎周周动了下,顾兆抬头没说话,只是眼神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黎周周看明白回话,过了一小会,没忍住小声说:“相公,杏哥儿家的元元白白胖胖的好可爱。”
顾兆脑子里第一想法脱口而出:“我也白白嫩嫩的,我不可爱吗?”
要是不可爱了,他还能再修炼修炼绿茶技术。
黎周周卡了下壳,不知道刚要说什么,嘴里还回话说相公可爱。顾兆也反应过来,他家周周应该不是不爱他了,说:“周周,你喜欢小宝宝想要小孩子吗?”
“……还行。”黎周周看相公双眼亮晶晶的,没敢说喜欢。
相公怎么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顾兆哼哼,说:“我觉得我现在还小,是黎周周一人的小相公,孩子的事情咱们不着急,等过两年再说。”说完又撒娇贴老婆,“好不好嘛~”
“好、好。”黎周周当即顺着应下。
等入睡了,才想起来,他本来是担心自己没法生,刚起了个元元的话头,就是想告诉相公他哥儿痣淡,可能没那么快要小孩,就像杏哥儿生元元也是多花了一年时间。
结果没想到相公不急着要孩子。黎周周心里那块石头松了下来,痣淡了也不是怀不上就是机会小,好好补补身子以后应该成吧?
初五的时候。
黎周周和顾兆一大早用了饭,拎着篮子去十里村朱秀才家。
当时黎大在十里村杀猪,朱秀才在家也是赶巧,朱秀才的娘子给朱秀才生了一个儿子,孩子满月,朱秀才从府县匆匆赶回来吃了个孩子满月酒,吃完没留两天,便又回去念书。
平时朱秀才不在家,屋里就是朱秀才爹娘、娘子,还有个不足两个月的孩子。因此平日里院门紧闭,不像村里别家院子,门户敞开。
顾兆敲门,院子里问谁?
“西坪村黎大家的赘婿顾兆,还有妻子黎周周。”顾兆应声。
屋里喊了声稍等,然后叫婆婆。刚问话的应该是朱秀才妻子了。
顾兆和黎周周等了没一会,里面人开门,是个老妇,应该是朱秀才的娘。
朱秀才去年中秀才是二十二岁,古代人结婚成家早,那么朱秀才娘年龄估摸四十左右,可面前的妇人两鬓斑白,腰也弯着,像是五六十的样子。
寒暄客套后,朱秀才娘招呼两人进屋坐。
朱秀才家院子小巧,三间正屋也小,是瓦顶泥墙,黎周周看了会,好像是两间正屋中间砌了一道墙给隔开成了三间,等进去后就知道是这样。
屋里光线差,正经盖的堂屋留着窗,就算是冬天,早上这个光线还是成的。朱家现在堂屋黑暗,冷嚯嚯的,也没点炉子。
“家里寒酸,见笑了。”朱秀才拱手说。
这是人家自谦,顾兆当然不能说你家确实寒酸,这是缺心眼,赶紧笑说:“哪里,家家户户都一样。”
朱秀才阿娘上了热茶,便去灶屋了。
顾兆和朱秀才说明来意,当然说的话好听,先夸朱秀才,说朱秀才学问好,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不像他去年还被当做反面教材批评了,真是愧对夫子,没颜面读书,可不读书,手不能提也下不了庄稼地,不甘心想再试试……
他一拉踩自己,抬朱秀才,发现朱秀才脸上神情缓和许多。
果然漂亮话谁都爱听。
说了这一通,朱秀才严肃的面容上缓了些,还宽慰顾兆说自己也才二十有二中秀才,意思顾兆别灰心丧气。
“这次前来拜访,一是多谢朱兄上次推荐的四本书,顾某在镇上买到了其中两本。二则是来问问,朱兄能否帮顾某带一下剩下两本书?家中离府县远,不便前往,便厚着脸皮来叨扰朱兄。”顾兆拱拱手。
朱秀才说:“元宵过后我便启程去府县,等下次回来可能要到七月。”
意思顾兆要不急着要,那他便帮忙带。
“顾某等的了。不怕朱兄笑话,去年院试后,我荒废学业有一年多,如今拾起从前的。”
顾兆这么说了,朱秀才便答允,说府县的那两本书印刷体,一本二两银子,手抄的一两半。顾兆便说手抄本便可。
黎周周一直没找机会去灶屋,留下来听相公和朱秀才说话,这会终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递给相公。
这时候读书人讲究信字,顾兆求人办事,也不好说你给我立个字据,他敢说这话,朱秀才立即把他打出去信不信?
这是侮辱谁呢。
当即痛快把银子交给朱秀才。
朱秀才接了银子,又说了会话,讲了些府学的事情。像是秀才考中了,名次靠前的进入府学十分顺利,若是成绩末游,就要夫子引荐信,还要再三考校,这才能留下。
府学就是府县成立的官学,入学者身份必须是秀才才成。
进入府学后,每月还有考校,若是次次案首,府学奖励三两银子。
“……朱某学识不成,从未获得,不过每月有米面发放,饿不了肚子。”朱秀才说道。
顾兆翻译:府学管饭。
住宿、吃饭官方都给包了。政策很好。
府学一年两假,七月和过年。原本是没七月的假期,还是十年多前,一次恩科,殿试中榜眼的是一位农家子,这是很难得的事,康景帝便多询问了两句关于农家的事。
小农经济时代,士农工商,农业是国家根本。
康景帝问,榜眼回,说了读书时,家里田地收成如何,老父如何辛劳,他在府学读书,每每稻子收成,便十分愧疚帮不了家中双亲务农。
顾兆在记忆里挖出这事,估摸榜眼当初这么说,可能有真心,也可能是为了博得康景帝的另眼相看,谁知道。反正康景帝重孝,听了榜眼这话后,十分感动,便专门给寒门农家子批了个七月的‘农假’。
至于那位开辟农假先河的榜眼,三甲进翰林,如今官拜正二品。
是天下所有农家子的偶像目标。
原身记忆有关黎周周家的不多,倒是这位大人事迹是清清楚楚印象深刻。可惜,过不了几年,这位褚大人因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被斩了。
说起农假,顾兆顺口夸了句朱秀才有褚大人风范。
朱秀才虽然心里高兴,面上当然不能认,谦虚说比不上褚大人分毫,还需努力上进云云,希望早日中举,不用累的爹娘妻子在田间务农。
只有中了举人,才有当官资格,是真的是翻了身,能被称呼一声举人老爷。当然祖上蒙泽,贵族阶级子孙不算在内。
就像朱秀才这般,他阿娘为了供其念书,苍老了十岁一般,儿子也无法照看,孤身在外求学。要是朱秀才家情况好,是个地主阶级的,那还能举家搬到府县做陪读。
回来的途中,顾兆就在想这事。
要是他考中秀才了,进府学是必须必要的,到了府学才能获得更多的学识,结实更多人。
要他一人上学——
“周周~”顾兆拉老婆手哼唧唧。
黎周周听相公黏糊声,眼底都带着笑,嗯了声,好声好气问:“怎么了相公。”
“我是老婆宝男,舍不得我家周周,离不开周周的。”
黎周周虽是听不懂相公说的老婆宝男是什么,但后面听懂了,他心里一甜,先是嗯了一声,又说:“我也不离开相公。”
两人黏皮糖一般牵着手回去,也幸好冬日积雪,田间野地四处空旷。
顾兆心里立了主意,在他下次院试考秀才前,家里先要狠狠攒上一笔银子,能够举家搬到府县的花销。
至于能不能一次考上这个问题?
那也不影响家里赚钱。钱先赚了再说。
家中来钱办法有俩,一卖粮食,靠地。二做生意。做生意先放一边,顾兆想到前几天王石头来家中时,说到的肥料。
旱田不上肥,因为没肥可上。
庄稼汉知道粪是好东西,可少啊,动辄十来亩的地,就王石头一大家子九口人,攒一月的粪也不够一亩地吧?
顾兆没啥概念,回去拉着周周说想看看自家的田在哪。黎周周宠相公,就看看田,绕个路,这有啥?
到了田埂上,黎周周指着说:“相公这就是咱家的十亩旱田,水田靠河边上,没在这处。”
顾兆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