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岔开话题:“那你离开之后,和这对夫妻还有联系吗?”
“联系过一段日子,我调去长宁之后联系就少了,那对老夫妻也换了座机,后来就断了来往。”
江倦小心翼翼收起遗照,闷声自问:“是不是会有些后悔?”
他不敢承认。
“这不是你的错。”萧始拍了拍他,把遗照收回原处,“有没有可能是老婆婆过世后,她丈夫就回老家了?”
“可能吧。可惜他们没能找到儿子,婆婆也抱憾而终。”
江倦环视四周,又道:“但我觉着不大对劲,这房间是他们夫妻的卧室,从前所有私人物品都放在这里也就罢了,如果老爷子是在妻子过世后回乡,多少应该带点东西回去,可在我看来,这里和当年没什么不一样,只有人去,没有楼空。”
他拿起五斗橱上的相框,吹去了上面的灰尘。
一张褪了色的全家福映入眼帘,上了年纪的夫妻二人静坐在长椅上,背后站着他们的儿子,姿态亲密。
儿子的脸被锐物划花,辨认不出长相了,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个中等微胖的男人。
毁坏照片的人可能心情非常烦躁,甚至是在愤怒时做出这件事的,以至于相框的玻璃四分五裂,残缺不全,连照片下方的木板都被划出了深刻的印迹。
划痕的印记不算新,可能有些年头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还想问你真的觉得他们夫妻是回乡了么。别的不说,真要是搬家,贴身衣物肯定是会带走的,不过……”
萧始拉开五斗橱,虽然有被老鼠啃咬的痕迹,但里面的衣物还整整齐齐叠放着。
“老年人都有节省的习惯,就算搬家,应该也不至于把内衣裤袜子秋衣秋裤都扔下,这一点就够奇怪的了。而且刚刚我还找到了……”
他又回到方才的抽屉前,把手伸进柜子深处,从隐蔽的空隔里扯下了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叠面额一百的现钞。
“怎么也有个两三千了,搬家不至于连钱都不带回去吧。看这个情况,我真觉得他们没走。或者说……走的时候情况很紧急,连这些东西都来不及做准备?”
“钱都顾不上拿,却有心情慢条斯理写下留给后来人的留言吗?这也不合常理。”
想到他们来时挂在门上形似血书的牌子,萧始又打了个激灵。
江倦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整个卧室只有不到二十平的空间,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家具挡住路,木地板吱呀吱呀发出不敢重负的哀鸣,把这房子的诡异程度又推上了一个高峰。
他盯着床上干净的床单被罩看了许久,又环视着干净的四壁,突然发问:“萧始,你带了鲁米诺试剂吗?”
“啊?没带。我是来度假的,没想到会碰上这种……”萧始哽了一下,话锋一转:“……倒也未必。”
江倦一挑眉,“你平时有在车里准备这个的习惯?”
“没有,你真把我当哆啦A梦了。我是觉着老师给你准备的东西挺齐全的,没准儿能有。”
“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我在这里等……”
江倦觉着气氛不大对劲,回头一看,萧始正抿着嘴红着眼,一脸可怜地望着他。
“……你刚不是还自己下去了,怎么这会儿又没胆了?”
“那不一样!我不管,你得陪我去!”
萧始就像只发憨的大熊,扯着江倦硬把人往外拉,那人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一起下了楼。
看萧始撅着屁股在车里翻腾,江倦生出些恶劣心思,很想一脚把他踹进车里反手锁上门,让他在这车里跟他白裙的红衣的姐姐们对视到天亮。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腿都已经抬了起来,这时萧始拍了拍手,“我擦,真的有!”
一句话成功让嫌疑人江某放下了杀心。
江倦探头过去,萧始从包里翻出一瓶浅黄色的粉末给他看,“还真有鲁米诺,只要找过氧化氢混合一下就是鲁米诺试剂了。那房子里有双氧水,刚刚乱绕的时候好像看见了。”
萧始因这一句话捡回一条命,把东西交给江倦就下了车。
关车门时,他又望着这座阴森的宅子陷入了沉思。
此时天上飘起了雨点,江倦擦去手背上的水珠,疑惑道:“你又在这儿看什么呢?”
“没什么,觉着这房子有点儿……”
“又要说鬼楼?”
“不是,是有点儿眼熟……你有没有这么觉得?”
江倦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向后大退一步,摇了摇头。
“媳妇儿,别这样嘛,别丢下我一个人啊……”萧始又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等他们找到双氧水,调配了试剂,回到主卧室时已是凌晨三点。
江倦服了药却没怎么睡,这会儿精神格外差,看着萧始干活时头都是一点一点的,想睡却不能睡。
萧始很担心他这个状态,几次劝他先去休息都被拒绝了。
转念一想也是,屋里还铐着个大半夜拎着板斧来给他们“Surprise”的“主人”呢,换他也够呛能睡着。
“明天一早我们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给姜惩打个电话,让他把人带回去,该送拘留所送拘留所,该送精神病院送精神病院吧。”
“你是想把我丢下,自己去打电话,还是我把你丢下去联系警方呢?”江倦瞟了他一眼,“还是说我们两个一起,把他丢下或者带上?”
萧始:“……”
怎么就没条看起来人能走的路呢?
“联系警方倒是不急,早早把他送过去了,我就没得玩了。”
看着江倦那悠然惬意撑着下巴的样子,萧始觉着心痒,“不就是想赶在警方之前知道他身上的秘密么,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暧昧。”
江倦借着把二郎腿放下来的时候顺势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弄完了么,磨蹭半天也不干正事。”
“哎哟少爷,你这是把我当家仆了,我命苦啊……”
“你见过谁家的家仆睡少爷的。”
这下萧始不嚎了,美滋滋地揽着江倦,飞快地在他脸上一亲,干劲满满地拎着喷瓶回去主卧了,“从哪儿开始?”
“床头。”江倦反手又指了指配套的家具,“这些木制的家具表面的漆都脱落了,方才我仔细看了看,上面还留着硬物的痕迹,显然是被剥落的,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要破坏自己的居所,如果不是他们的话,又会是谁做了这种事呢?”
“报复行为?”萧始问。
“不,如果是报复,翻箱倒柜把这里弄得一片狼藉才对,不应该让其他物什都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只是损坏家具表面。看着这里的痕迹,你有什么感觉?”
江倦指了指衣柜双门上那些零散的剥落痕迹,从下至上,大体呈现出一道弧形。
“像是泼洒的痕迹……你觉得是血迹?”
“如果是血迹的话,那么源头一定是……”
两人循着虚空中的喷溅轨迹,同时看向了双人床。
萧始从口袋里翻出口罩给江倦戴上,拿着喷瓶把鲁米诺试剂由床头到家具细细喷洒一遍,连地板都没有放过。
此时正值黎明前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江倦与萧始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关闭了房间的灯。
接下来的一幕令他们两人毛骨悚然。
只见黑暗中亮起无数细小的荧蓝色光点,几乎遍布整个空间。
他们在凝视一片血海中的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
温思南:早知道多准备几张宠物尿布好了……
弱弱透露一下,其实到今天为止,这本书我有将近30w字的存稿,接下来只要不是天塌下来和失忆(记性真的太差了)一定会保持日更+周末万更的!
但是根据上一本文的经验,接下来我可能会删减一些不必要的剧情,尽量保证文不会太冗长,让大家看得都开心。
呜呜呜我太长了……(不是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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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血案
“这个出血量……”萧始不禁咽了口唾沫, 慢动作扭头看向江倦,“被害者只有一个人的话,足够致死了。”
“如果是两个人呢?”
“送医不及时的话, 也是凶多吉少。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甭管受害者是一个还是两个, 造成这种程度的创伤, 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这下两人面对这个现场的态度都变了。
萧始稳了稳心神,敢情这不是鬼楼,是凶宅。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能清楚看到喷溅、挥洒、滴落的血迹, 以及地板上的血泊, 但床铺上却很干净, 没有任何荧光反应, 可见在血案发生后,这个作为现场的房间被人精心收拾过, 可能留下大面积血迹的被褥最明显,也是最先被清理掉的证物。
“从这几处喷溅血迹来看, 被害人在受伤时就应该躺在床上, 这个位置。”
江倦一指床铺上靠近门外的位置,“地板上的血迹被擦拭过, 但大型家具上却被剥落了表面的漆,证明在清理现场时, 血迹已经深入漆层, 光靠擦拭和清洗已经不能清除痕迹了。通过这一点可以推断, 清理现场的时间距离案发时是有一段间隔的。”
萧始迟疑道:“你是说, 很可能凶手杀完人以后就把被害人丢在这里, 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回来清理现场吗?地上没有转移血迹, 证明在血液凝固之前,凶手根本就没有处理——我就直说了,假设只有一个被害人的情况下,我不认为他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在行凶后的短时间内,凶手根本就没处理尸体,是在血迹凝固后甚至更长的时间后才进行处理的。”
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杀人后跟尸体共处许久,最终不得已才处理了尸体的变态凶手形象了。
江倦冷不丁一开灯,吓得他一激灵。
“我倒觉着未必。这里很偏僻,平时少有人来,而且这对老夫妇也不怎么跟人来往,等被人发现很可能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凶手杀了人也不一定要浪费时间处理尸体,直接跑了不是更快?除非……”
江倦顿了一下,沉思道:“除非凶手对死者有某种情感寄托,杀了人之后一定要让他入土为安。”
他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被害的就是这对老夫妇中的某一人,甚至是两人了。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很可能有两种情况。”萧始感到难以启齿,硬着头皮说道:“第一,被害的人是女主人,在她过世后,男主人为她操办了后事,之后孤身回乡。第二,女主人寿终正寝,男主人送走了妻子,却在回乡前被害了。”
江倦没有答他的话。
许久,他才艰涩地开口:“他们到最后也没找回自己的儿子吧。”
不忍他难过,萧始又问:“警方有接到过类似的报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