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难耐
江倦离开之后, 徐静涛就像中了邪似的,对此前死守牙关宁死不言的罪行供认不讳,无需姜惩审问便滔滔不绝主动供述了犯案的始末, 而且逻辑上没有严重的漏洞, 大致也与警方此前推测的作案流程一致。
省厅禁毒总队的副总队长周悬带着刚从长宁调来的下属杨霭到市局的时候, 徐静涛已经承认了杀人的犯罪事实与犯罪动机, 据他交代自己与被害人并无恩怨,只是在公司里见过几面,混过脸熟,纯粹是受人指使才犯下了这桩案子。
他一直强调自己是在网上被人雇佣, 对方承诺事成后给他一大笔酬金, 并且先把一半定金打到了他账户上以示诚意, 他正被催赌债的放贷人逼得紧, 走投无路才接了这差事,按照对方事先安排好的流程和地点执行了杀人计划, 途中却出了意外。
为防止薛嵘发现异常,他杀人后暂时将尸体留在现场, 赴约后本想折返回来处理尸体, 却在中途改变计划,决定在“空中一号”混个不在场证明,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薛嵘居然因为难言之隐先他一步回去,还给正在走访抛尸现场附近居民的警察提供了证词。
原本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还想着附近出了桩命案, 没准能帮他转移警方视线, 俗话说得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刚好可以趁着附近居民都不敢靠近这里浑水摸鱼, 结果回到地下室发现尸体不翼而飞就傻眼了。
他紧急联系雇主,但无论是电话还是微信都已经成了空号,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连夜跑路时,警察就找上了门。
他见警方怀疑薛嵘有杀人嫌疑,索性把罪责推到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身上,但因为没有提前做准备,他的证词漏洞百出,反而引起了警方怀疑,直到得知作为杀人现场的地下室里还有其他尸体,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当了替死鬼,在江倦的“劝说”下决定对警方交代所有事实。
可当姜惩逼问他是谁雇佣他杀人时,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对方的身份,只矢口否认抛尸与地下室中封存的尸骨与自己有关,除此之外,其他内容可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问他薛氏企业的黑账,他也能把没根没据的传闻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与此同时,温幸川对死者身份的调查也有了进展,通过筛查近期上报的失踪人口名单查出死者是个名叫东野翔太的日本人,目前在雁息一家中日合资的企业做高管。这家公司最近与薛氏企业时常有交易往来,非要扯扯缘分,徐静涛和死者还真能凑个面熟的关系,如此看来他声称受人指使也未必是为了脱罪的说辞。
为了验证他口供的真实性,外勤又走访调查了两家企业的职员,并将与此案有关的相关人员都带回局里协助调查,薛嵘这个倒霉蛋回家还没安生两天,就又得回来对着这几张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的臭脸,心里叫苦不迭。
调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萧始跟着前后转悠几圈,见没人追究他把总闸炸了这事,便想着再去调戏一下他的宝贝前妻,没想到几层楼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便逮着在办公室里趁着闲工夫偷吃饼干的白饺饺,一问才知江倦下午请了假,已经先回去了。
早退这种事对一个年度全勤,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以上的工作狂来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奇事,况且他偷摸回家竟然不通知自己这个还在当牛做马给他打工的前夫,自我感觉极好的萧始心里不爽,再一细问,白饺饺就面露难色,不肯说了。
一个不知其中门道的实习警路过时刚好听到两人聊天,随口搭了一句:“你们说江副啊,他不是找连队送他回家了吗?”
白饺饺在后面连连使眼色,也没让这块榆木疙瘩开窍,到底还是给萧始知道了真相。
他心里顿时窝火,好端端的才决定迈出复合的第一步——确认炮友关系,那人就把情敌给招家里去了,安的是什么心啊?虽然他们头上顶着个“夫妻”关系,但毕竟是前任,不受法律保护,真要说的话,炮友可以有无数个,到时候小三小四小一千六百二十一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那他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萧始气得当场甩手不干了,扯着姜惩要他家的钥匙。
姜惩那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听这话倒是乐起来了,“怎么,你看上那套房子了?现在入手我给你打个八折,这个数怎么样?”他像个奸商似的比了个“九”,“能拿我家钥匙的不是我男人就是我兄弟,你哪个都不是,得交钱。”
萧始头上青筋直往外凸,强压着火气竭力不让自己失态,“……我是你兄弟的男人。”
姜惩咂了咂嘴,“啧啧,可惜,称呼前面得加个‘前’,那就得加钱,要不手续费就不收你了,你出这个数……”他手指头都还没伸出来就被萧始掰了去,“嗷——”的一嗓子惨叫响彻整座市局大楼。
最后的结果是醋意攻心的萧法医完胜熬夜肾虚的姜支队长,揣着前妻住处的钥匙一脚油门踹到了地方,气冲冲上楼的时候心里还盘算要是把那小白脸当场摁住从哪儿开始打会量刑比较轻,以他的专业水平,把人打个三分之二死却只能判轻伤应该不算什么问题,他就不信制不住这对他前妻图谋不轨的狗东西!
至于前妻本人,那是他恨不得揉在心口的朱砂痣,就算在外面有了别的野男人,千错万错也怪他自己没能留住那人的心,只能用真心换柔情,等他玩累了回来,自己还是一万个愿意跟他过的。
这样想着,他开门的时候也手下留情,饶了那防盗门一命,推门而入时他发现门口只有江倦一双鞋时心里有些泛嘀咕,进了客厅就见一个穿着毛茸茸兔子睡衣的人光脚蹲在客厅里,正揉着哮天的头。
德牧是退役警犬,听力格外好,听出脚步声正是这两天好吃好喝供着他的两脚兽,撑着两条后退站了起来,前脚则搭在那人肩头,朝他伸舌头摇尾巴。
江倦没戴助听器,平时为了保护仅剩的左耳听力也会戴上耳塞,没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还是哮天先发现有人,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不然回身时发现身边突然出现个大活人,可足够吓出个好歹。
他看了看一身杀气,活像要去跟魔王拼命的萧始,摘了耳塞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谁给你的钥匙?”
“外援。”萧始大咧咧脱了外套,蹲到江倦身边,玩着他睡衣帽子上的垂下来的两只兔耳朵,“你一句话不说就突然消失了,前夫当然担心你是被小白脸给骗了啊。”
“哪来的小白脸……你说连骁?”江倦轻声叹了口气,“是我叫他帮忙送我回来的,不然被周悬撞见我对徐静涛做的事,我就不用再去上班了。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把我身边的人当成情敌,不是所有人的性取向都像你这么——小众。”
“我?这年头同性恋也不少吧,应该不算小众。”
“我说的是我哥。”江倦低着头给哮天喂了几块冻干,“萧始,你不是弯的,也不喜欢男人,只是喜欢我哥而已,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你没必要催眠自己去强行喜欢一个和他相似的人,这样对我们来说都是种折磨。”
萧始一贯回避他所有与此有关的话题,继续拨弄着兔耳装没听见,摆出了一个非常可爱的造型,拿出手机对着江倦的脸就是一拍,“前妻,你怎么这么可爱,说起来你也不是这个穿衣风格啊,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了?该不会是勾引我吧,其实比起白丝,我更喜欢黑丝,要说的话兔女郎还是得露大腿……”
江倦推开了他贴在自己脸上的咸猪手,起身坐上沙发,“冷。我把这房子的取暖费退了,白住小惩的还要让他掏钱,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者过几天就要搬回老房子了,这房子没人住,交钱也是浪费。”
“……所以你就买了这身?”
“怎么了,看起来穿起来都很暖和啊,我还买了件换洗的,你注意别穿错了,沾上你的味道连某月亮都洗不干净。”
萧始心道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冲进衣帽间拉开柜门一看,果然从姜惩那骚孔雀的一堆ARMANI和GUCCI里找到了一件同样毛茸茸的恐龙睡衣,这种冰山御姐摇身一变可爱萝莉的反差犹如晴天霹雳,瞬间把他炸了个外焦里嫩,随即那一股子邪火就憋不住了,扑回客厅把削着橙子的江倦往沙发上一摁就开始动手动脚。
江倦虽然早就习惯了萧始爱抽风的毛病,可刚才那不知轻重的一下差点撞上刀尖,这让他有些后怕,抬腿一脚就把人踹了出去。
“别发神经!这一刀把你捅穿了可不是好玩的!”
萧始正在兴头上被他泼了冷水,该是不爽的,不过在他意识到江倦是害怕对他造成伤害的时候,心底忽然涌上一种足以抚慰旧伤的愉悦,接过那人手里的水果刀放在一边,轻抚着他瘦削的脸颊,一寸寸摩挲着他苍白的肌肤。
“你是在担心我?”
“不,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被迫学一手瓦工手艺的徐静涛,也没有能把你分成几百块的体力。”说着他顿了顿,好笑地看了萧始一眼,“不过,心理素质倒是有的。”
“你真觉得是徐静涛杀了那几个人还藏尸在地下室里?”
“当然不是,这案子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徐静涛不像看上去那么罪大恶极,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辜,解开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案子就算解决了一半。”
萧始趁他不备在他鼻尖上飞快亲了一下,调戏道:“我想的那么无辜?难道你能看穿我的心事?”
“对于这种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儿来说,不是很容易吗?”
“是吗?那你有没有看出来,我现在寂寞男耐,很想尝尝你嘴巴的味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倦:你强人锁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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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背影
江倦试着推了他一下, 奈何这人的体重和力量叠加起来对他这个顽伤不愈的病人来说实在是压倒性的优势,他只能无比气弱地斥一句:“让开,别耍流氓。”说着重捶了一下萧始近在眼前的肩膀。
那人吃了痛, 顿时没了力气, 往他身上一压, 把他也疼得够呛。
“嘶……”
“啊, 忘了你身上有伤了,快起来,让我看看。”
萧始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不说话,僵持好一会儿, 突然绷不住笑了, “你看, 你还是在意我的。”
“我……”
“嘘……什么都别说, 把我抱紧了比什么都有用。”
这几天江倦的状态不好,萧始跟着着急上火, 也有些日子没休息好了,一合上眼皮就开始犯困, 枕着江倦的肩膀, 一脸安心。
江倦叹了口气,瞥了眼茶几上的水果刀, 心道你是真的放心我,前天刚在你身上崩出个窟窿, 现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睡在我身上, 真是蠢透了。
他轻轻扒开萧始的衣领, 纱布胡乱缠着, 衬衫下面鼓囊囊的, 怪不得从昨天到今天他都捂着夹克, 热了也不脱。
他往下解了几颗扣子,发现纱布外层贴了几块医用胶布,纯属胡闹,他把萧始折腾起来之后去拿了应急医药箱,剪开那乱七八糟的一团碎布后才发现贴布的作用并不是为了固定纱布,而是为了防止下面的血迹透出来,以至于撕下来的时候和干涸的血迹粘成了一团,看着都疼。
萧始这几天的不自怜毫无悬念让他的伤口发了炎,脓血和底层贴身的纱布凝在一起,揭下来就像在伤口上撕层皮。
江倦觉着气短,“你就是存心想让我愧疚也没必要这样,身体是自己的,何必呢?”
“不,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江倦抬眸看了看他,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迅速移开,拒绝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剪着碍事的纱布,刻意地提起:“昨天给你的任务完成多少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让我做的事哪有不从的道理。我跟你说,昨晚你睡着了之后我从其中一块椎骨上发现……嘶……啊!”
江倦趁着他注意力被分散,下手毫不手软,用镊子夹着纱布的一端,干脆利落地撕了下来,疼得萧始直捶沙发。
“前妻!轻点儿轻点儿……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江倦戴着医用手套,把碘酒倒在折好的纱布上,贴着萧始的伤口按了一会儿,“这谁给你缝的?真难看。”
萧始“噗嗤”一声笑了,“难看是难看,但这是处理枪伤最快速有效的方式,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求生手段是我们这些生在和平社会里的人不能懂的。”
江倦知道他说的是谁,淡淡地“哦”了一声,“他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也不怕被当成可疑人员拘留了。”
“他从姜惩大婚那阵来了就没走,再说他还不至于扛着M82A1过安检,没什么大事。”萧始忍不住挤了挤眼睛,待那痛劲儿过了以后,从裤兜里拿出一朵皱得有些可怜的白茶花,送到江倦面前转了转,“前妻,送花给你,要不要?”
江倦瞪了他一眼,随后难得地被他逗笑了,“你把我当什么小娘子,以为不高兴了送朵花就能哄好?”
“哪有,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就想摘一朵回来逗你开心。我觉得这种盛开在凛冬里素白胜雪,纯洁至圣的花和你很配,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话,什么时候也变得文艺了?”
“没,我这可不是油嘴滑舌,是心里话。”
江倦接了那花,看了会儿说道,“是很好看,可是纯洁这词放在我身上就是骂我,要是有幸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么长情,就在我头七的时候也来送几朵吧,祝我下辈子能活的干净一点。”
“说什么呢!”萧始嗔道,“你再胡说,我就亲你了。”
江倦不跟他斗嘴,一言不发清理了他伤处的新旧混合的血迹,细细包扎好,末了又打了个好看的结,把萧始美的拍了好几张照片,要不是怕给江倦惹祸上身,都恨不得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江倦收拾好周围的狼藉,萧始帮忙擦干净地上的血,奇道:“怪了,你平时都不收拾,怎么现在倒收拾上了。”
江倦直言:“只是想给你添堵。”说完他默默点了支烟,紧着抽了几口就被萧始给抢了过去。
“病还没好又乱搞,想给我添堵也用不着作践自己啊。”
江倦顾左右而言他,“你方才说在椎骨上发现了什么?”
“你还记着呢啊,咱们回都回来了,就别谈工作了,好好亲热一下不好么,你都穿成这样勾引前夫了,再不让碰就说不过去了啊。话说回来咱们都是炮友了,那做点儿炮友该做的事应该不过分吧。”
“炮友也不是每天都在打炮的,今天我没发烧,腿也不疼,你还是自己回去吧。”困意袭了上来,江倦打了个哈欠,把萧始从沙发上踹了下去,自己横躺下来拉起毯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刚闭眼那人就又贱兮兮地凑到了他面前。
“没发烧不代表不会发骚啊,我发现你现在对我真冷淡,我都和你睡在一个被窝了,你还是只跟我研究夜光手表,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谁跟你研究手表了,那只是你在被窝里单方面挨揍吧。”江倦一指萧始的鼻子,“警告你,别想跟我鬼混,我——你玩不起。”
萧始又像条狗似的搂了上来,“谁说要玩了,我可是认真的,你要是不信,就让你上我一回怎么样?为了你,我甘愿在下边,说到做到!”
江倦就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他,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你没病吧,才加班一天就说胡话了?”
可萧始眼中却没有戏谑之意,江倦敷衍道:“别想了,没兴趣,不管在何时何地,我都不想面对你,床上更是。你先起开,别按着我。”
他推开萧始,开始解睡衣的扣子,后者都看傻了,“江二,你……”
“答应你的事我就会做到,你撒手,让我去洗澡。”
江倦果然言出必行,不会到了关键的时候赖账,究其原因,他知道是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其实萧始从来没有冤枉过他,他就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只是旁人不敢说,他自己不敢承认,而萧始做了那个一语点破真相的恶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