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喝水呛了一口,声音太大引来了周围学生的注目,他只能捂着嘴闷声咳了一会儿。
江倦帮他拍着后背,“不至于吧。”
“……那其他玩家呢?”萧始涨红着脸问,“除了这七十多人,不是还有几十个玩家吗?”
“他们不是玩家,是‘牲畜’。就像游戏里那些打不还手的小怪一样,击杀他们可以获得经验和低级道具。他们连玩家和NPC都算不上,存在的用途就是被人残杀,给其他玩家刷分,所以大多是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
“我擦!太特么没人性了!”
如果说萧始刚刚只是反胃的话,现在怕是张嘴就能吐出来了,“太血腥了,我有点儿……”
“肯定会吐的,当年我看到那个猎场也吐了几次,只不过没想到你心里素质这么差,只是听听就受不了了。”
萧始心道他方才给自己狂塞吃的怕不是就在这儿等着他呢,这人怎么学坏了?
“所以……你哥当年救的孩子就是那些……”
萧始实在说不出那个词。
“大部分应该是的,不过出卖他的那个就说不准了,我觉得他像个‘猎人’。”
“难道玩家彼此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吗?”
“当然,所有玩家都可以选择是否公开身份和角色,否则游戏就没有可玩性了,入场就是乱战。我想幕后的那些看客应该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局面才创造了系统。”
江倦喝完最后一口可乐,目光落向窗外。
“参与游戏的玩家有一些边缘人,但还没发现真正有过杀人前科的人,他们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杀死别人,也是要经过漫长的心理挣扎的。在这个过程中,人性的恶将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那难道就不能什么都不做,等待警方救援吗?”
江倦遗憾地摇摇头,“做不到的,系统有处决机制,如果场内玩家在当天零点超过最高人数要求,就会自动触发处决模式,系统将随机选择玩家处死,直到人数小于等于最高人数要求。在不知自己能否活到明天的情况下,有几人能顶得住心理压力呢?”
他苦笑着拿起塔罗牌,牌面上陈年的血迹实在太刺眼,让他从眼睛疼到了心里。
“……也就只有那个傻哥哥。”
小店里坐满了下课的学生,三五结伴开着玩笑,热火朝天讨论着最近的课题和八卦,只有他们这一隅气氛凝重,显得格格不入。
那喧嚣让江倦不大舒服,收起卡牌便打算回去了,这时邻桌一个热情的学生探过头来,“师兄,你是大几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呀。”
江倦有些尴尬,虽然这声“师兄”没叫错,但“大几”就有点夸张了吧。
萧始没绷住,先笑出了声,“你师兄是警务指挥战术系的,但跟你差的级可能有点儿多!”
那学生挠挠脑袋笑笑,“原来师兄已经毕业了呀,我以为您还在上学呢,还想问问有关课题的事。我们这位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我担心挂科,想来找有经验的师兄取取经,您是警务指挥战术系的话,没准儿也上过他的课。”
“是哪位老师?我可能还有印象。”
“是温思南温教授!”
第121章 遗产
“教授!命案现场的重现主要借助哪三种检测结果的运用呢?”
“教授, 血迹形成的主要因素有哪些啊,这题好难!”
“在实际现场勘查中,我们要怎么通过血迹形态和分布特点推断犯罪嫌疑人的活动情况啊?教授教授!”
“哎哎!教授!您别走啊, 教授……”
好不容易甩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学生, 温思南松了口气, 理了理混乱中被拉开的衣领, 躲进了公大校园最偏僻的碎石小路。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而且常常是一天几次都不消停,搞得他家的小老虎时常怨气冲天,动不动就要咬人。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就是摸了别家的猫以后, 自家的闻着味吃了醋就会龇牙伸爪, 赏你几道血痕, 再一个人自闭起来。
温思南看着时间叹了口气,又过了跟那人约定吃饭的时间, 等下不弄点花样逗他开心怕是这茬就过不去了。
温思南刚好想到个点子,就觉背后一凉, 回头一看, 小路上空无一人。
他觉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哪成想刚回过头就见一人悄无声息站在他面前, 来不及惊呼就被捂住了嘴。
萧始心里同情着这位惨遭江倦袭击的教授,却还是很不地道地给江倦望着风, 接应他钻进了实验楼的后门。
“犯罪基本条件的刻画主要有哪些方面, 现场重现的原则有哪些?”
江倦把温思南拍在墙上问道。
“……什么?!”
温思南看清了江倦的脸, 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精彩, 随后又看向了萧始和他身后那被一起揪来的学生, 心下了然, 抬手一指江倦:“主犯。”
随后又在另外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从犯。”
萧始:“……”
学生:“……”
学生吓得目瞪口呆,当场举手投降。
谁能想到这位看似温和文弱的师兄竟然会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和恩师打招呼?
“被女同学纠缠,下课就溜也就算了,怎么连男同学也一起躲了。”江倦打量着温思南,“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变了你不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老师,我已经没有家了。”
江倦说的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心疼。
温思南和萧始听着这话,心里都凉凉的。
不过江倦自己却没什么知觉,早已习惯了。
在江倦“友善”的监督下,温教授“自愿”“主动”地给学生详细讲解了课题,并且极其负责地拓展了研究方向,给学生留了一篇不少于一万五千字的论文。
那学生在获取知识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血的教训:学习这事没有捷径,永远没有!
“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帮人解决课后作业吧,说说,又惹什么祸了?”
学生走后,温思南理了理领口,不着痕迹地往食堂方向挪着,可惜没迈出几步,就被江倦拽向了相反的方向。
温教授大概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的办公室如此偏僻,以至于这两人行凶行得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无奈,他只能给还在等他的人发了条消息,然后果断关机,隔绝了接下来大概率的电话骚扰。
他扯松领带,一手插进口袋往桌边一靠,无奈地跟那毫无善意可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众人沉默少顷,江倦开门见山,直言道:“老师,我来取哥哥托你保管的东西。”
温思南意外地没有苦口婆心的阻止他,只是加重语气反问:“不再考虑了吗?”
“考虑十年了,现在是时候了。”
温思南沉吟一声,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打开书柜上了锁的门,从保险箱中取出了一个档案袋。
他把东西交给江倦,那人却只从中取出了一个护身符,便把档案袋又还了回去。
“其他的东西还要麻烦老师继续保管,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来取的。”
温思南温和地笑笑,把东西又放回了原处,“要不要把密码一并告诉你了,省得下次来取还要绑我一次。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了。”
“我看你是懒得跟我折腾,换个人来你就恨不得整宿整宿的折腾了。”
“你这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跟谁学的。”
江倦瞟了萧始一眼。看似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却暗含了许多难言的情绪在其中。
温思南识人极准,只此一眼便了然。
他看过萧始的资料,却还是明知故问:“这位是……”
江倦哑了一瞬,萧始却紧张了起来。
他会怎么对恩师介绍自己,前夫?炮友?还是像方才一样……说男朋友?
萧始觉得以江倦的性格,哪个都不太可能。
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无比尖锐,萧始有自知之明,他没指望江倦承认和自己的关系,甚至有点希望他能用“市局法医”这样疏远而又再正常不过的身份介绍自己。
那一刻,萧始觉得江倦看他的眼神有些许陌生。
可是接下来那人给出的回答,却出乎了他和温思南的意料。
以至于在去往凤鸣山的路上,萧始的心思完全不在沿途的风景。
他时不时就偷瞄江倦一眼,看着那人紧抿薄唇,仔细写画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他居然会那样形容自己。
——他是哥哥给我的遗产。
“马路是轧在我脸上了吗?总看我做什么。”
“好看,想贴贴。”
“开好你的车,这种山路也敢东张西望,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怕我活太久。”
萧始把车停在路边,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江倦不太配合,强行扭过头去,这吻便堪堪落在他耳根。
“画什么呢,这么认真。”
“地图。那山里没有信号,高科技限制性太强,还是用原始一点的方法吧。”
江倦捏了捏鼻梁,回头看了眼后座上温思南贴心给他们的准备的装备。
萧始随手拨了拨没心情打理的刘海,“手电筒,对讲机,登山绳,工兵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毁尸灭迹。有这么夸张吗?”
“有。”江倦断言道,“反正我挺怵那地方,多做点准备没坏处。不过这次我并不打算带你进山,山里情况复杂,连专业的搜救队都可能出事,我们两个就别去送人头了。”
他舔了舔唇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有点后悔,应该带针狂犬疫苗来的。”
他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你不会又发疯,把我咬死在山里吧,这次可没有人打你一闷棍了,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萧始眸色一凛,眼中温度退了大半,两手顶着车门,把江倦箍在了怀里,让他无路可退,不得不直面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那时候为什么不躲?别说躲不开,我知道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