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斗。傅铭在一开始就重伤,然后是白争流、梅映寒……顾邈一直被护着,是以坚持到了最后。也是由他,一剑刺入老魔丹田。
老魔由此殒身,顾邈则因为这一剑名声大噪。
不过,那个时候没人有心思想这些。他们急着疗伤,急着救人。等到一切重新迈入正轨,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险些生死相别的顾邈与梅映寒在这几个月中定情,并且朝关系亲密的友人们发了邀请,要他们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傅铭原本被带回京城,被皇帝勒令接下来三年都不许离开。听到这个消息,却不顾一切地上了路。
白争流的情况要简单一点。他原本就在天山客居,也在这几个月里修正了自己的看法,知道梅映寒与顾邈是竹马竹马,感情深厚,非一般人能比。
只是仍然会有惋惜。
原来顾邈喜爱的不是傅铭那样能给他热闹生活的人,而是性格同样沉静的梅映寒。
所以……他只是输在与顾邈相遇的时间而已。
怀揣着这样的遗憾,白争流又见到傅铭。
傅铭的反应比他大了很多。尤其是在婚礼当日,他喝多了酒,又哭又笑。白争流看不过眼,一把把人提走,不让他有机会大闹顾邈的婚礼。
结果这一提,就提出事儿了。
傅铭转而要白争流与自己一同喝酒。他也并非全然骄横傲慢,自然知道,顾邈与梅映寒的感情,绝非自己能插入其中。对梅映寒,他使不出当日对白争流的“威胁”。只好转头找上过去的情敌,与对方一起喝酒消愁。
白争流无奈地答应下来。一方面,是觉得傅铭吵闹。另一方面,人人都说,醉一场,醒来就都忘了。白争流觉得,自己也需要这么一场大醉。
前提是,他不知道自己会和傅铭在一张床上醒来。
对那天的事情,白争流的记忆总是很模糊。他能想起来,看到自己当天早晨的样子,傅铭比他还要错愕。他几乎想要逃出天山,可在听到白争流牵动伤处的闷哼时,还是咬咬牙,回过头来。
两人就此开始纠葛。
傅铭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对白争流有愧,总想着等白争流养好伤,自己再走。
等白争流养好伤,天山掌门又给了傅铭一样东西,要他带回京城。
闻说是与皇家有关系的旧物。当时天山仍有要事,作为门派弟子的顾邈、梅映寒不便离去,护送傅铭的任务就被交给白争流。
白争流接下这桩事。途中,他与傅铭接触愈多。
傅铭逐渐觉得,这个被自己视作情敌的刀客,对自己好像有着不输于顾邈的吸引力。
他心动了。心动之余,还要和白争流确认,他是否仍然挂念顾邈。
开始自顾自吃醋。
白争流无言相对。但他还是必须坦诚,从前自己觉得傅铭追求人的手段天下无双,而那会儿,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也一样会有动容。
好在白争流见识过傅铭是怎么对顾邈的。他知道,自己不算特殊。
就这样,两人一路到了京城。
虽然白争流无意探究,但那样旧物在皇宫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约是与当年的二十八将有关,加上某些京城里永远不会少的阴谋……总归,那时候,傅铭又一次喝多了。他对白争流说,皇家又能有多少亲情呢?……皇帝哥哥这会儿宠他,但如果他展露出什么野心,皇帝哥哥也会第一个要他死。
他觉得寂寞。
这是傅铭在顾邈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的一面。哪怕等到第二日起来,傅铭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白争流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傅铭不知道变化从何而起,却很欢喜于此。他抓住机会,终于与白争流确认了关系。
两人定情的时候,白争流不其想:对他来说,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否也是让皇帝放下防备的一部分?
念头短暂飘过。之后,被白争流压了下去。
既然在一起了,还是要信任自己的情郎。
过往种种在白争流脑海中浮现。不知不觉,他把话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也意识到,这个话本实则是从顾邈一剑赐死魔尊开始,到他近来又在西北破获一起外族与守将勾结的阴谋结束。
顾邈的生活,好像总是那么惊险刺激,多姿多彩。
他微哂。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再叫来小二,将话本交给他,再从茶楼离开,转而去昨天找到的客栈。
他到的时候,傅铭已经在了。见了他,便问:“争流,怎么这么晚才来?”又悄然往客栈里看看,问他,“可有你说的前辈的身影?”
白争流先回答前半句:“在一个茶楼里耽搁了会儿。”再顺着傅铭的目光,一样往客栈看了看。之后,视线落在一张桌上。
他抬步往前走去,傅铭跟在他身后,又说:“捕快还没回来。不过我和这儿的官说了,一旦有消息,就直接送到客栈。”
白争流应了一声,同时,在那张自己先前看到的桌前停下脚步。
他拱手问:“可是昨日的前辈?”
都是习武之人,他能感受到身前人身上高深的内力。再看对方年轻的面孔,白争流暗暗吃惊,心想,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
可惜的是,对方否认了:“不是。”
白争流哑然。他正要再往旁侧看,却听对方继续说:“澜哥说,让我和你比试一番。”
傅铭眼前一亮:这么说来,那个“澜哥”就是救了争流的人了?
白争流同样懂了。他看身前青年的目光微微变化,从原本的探究转为郑重,拱手道:“还不知阁下——”
青年回答:“越无虞。”一顿,“无门无派,只是与澜哥一起行走四方罢了。”
白争流懂了。听起来,对方的来历与自己相似。
他点点头,与越无虞一起去往后院。
经过柜台时,后方的男人抬头,朝越无虞微微笑了一下。
越无虞同样是笑。想到过往,又有点感怀——从前见到岁星、玉眠雪的时候,还是他们帮自己练招。到现在,自己竟然也可以指点别人了。
这短暂互动虽然就发生在白争流与傅铭眼前,但两人无一见到。
转眼,三人在院中停下。白争流问越无虞:“不知前辈用何兵器?”
越无虞回答:“你近了我身,自然会知道我用什么兵器。”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跃跃欲试.jpg
观老板:(笑眯眯)
第343章 古代武侠(7)
这句话的潜台词, 似乎是“你连我的身都近不了,如何谈得上兵器”。
白争流听过,看越无虞的神色更郑重些。他试图从对方身上分辨出什么——一个人, 平日习惯用刀,用剑, 或者用鞭子、用暗器,其实都是可以从身形中窥见一二的。可惜的是, 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罢了。白争流压下心思,道一声“请赐教”。
眼看对方微笑颔首,他不再犹豫, 提刀往前!
刀是极快的刀。
以二十八把不同兵器熔成的“二十八将”,对傅铭而言过于厚重, 他提起都觉得困难。但落在白争流手中, 却似一片轻飘飘的叶子, 飞一样朝越无虞劈去。
第一刀时留了余力。
毕竟是初次见面, 白争流摸不准对方的底, 又见不到越无虞身上有任何护具。虽然眼看对方神色轻松,他便知道两人的武功恐怕相差极大。但是,他还是没有贸然用上全力。
这是试探,同样是谨慎。
只是一刀下去, 白争流知道, 自己错了。
没见越无虞如何动弹。他只是稍稍一个侧身,就避开了二十八将的刀锋。
好快的身法!白争流在心中暗叹一声,真正摆正态度。
光凭借越无虞刚刚那一手, 他就知道, 对方是否能赢过自己暂且不提, 却至少不会被自己伤到。
意识到这点后, 白争流不再有所保留。他劈、砍、挑、刺,身形迅捷如风。可偏偏不论白争流如何进攻,他身前的青年面上都未露出多少紧张。他始终是轻松的,直到白争流力有不逮,挥刀的动作稍有凝顿——
越无虞终于动了。
他抬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朝自己而来的刀锋。
白争流虎口一震。原以为自己会被反打过来的力道伤到,但二十八将却并非直直顿住,而是宛若落在一片棉花中。力道被轻巧地卸了个一二干净,旁侧同时传来拍手声。
他身前,越无虞站直身体,朝旁侧转头叫道:“澜哥。”
白争流定一定神,将二十八将送入刀鞘,同样转头看去。
他见到了一个样貌华美矜贵,与周遭客栈景象格格不入的男人。对方却似对这环境适应很好,对上自己的视线,还微微笑一下,拍手的动作继续,一共拍了三下。
他说:“不错。”
这道嗓音出来,白争流瞳仁一颤。
是昨日那个前辈!
前辈竟然……这样年轻吗?
之前见到越无虞样貌的时候,白争流已经恍惚了一刻。但现在,恍惚更甚。
而观澜话锋一转,问他:“白少侠这一路行走,可有遇见敌手?”
旁边的傅铭已经看出端倪,朝白争流走来,低声问他:“这就是你说的人?”
白争流快速应了一声“是”,随后认真想了片刻,说:“是有。不知前辈可有听闻去年的正邪之战。”
他不愚笨。结合越无虞之前与自己的比试,白争流很容易想到,自己不单单是遇到了武林高人,对方还打算对自己指点一二。
这是寻常人做梦也求不来的好机会,白争流的心情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也仍有激动。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眼看对方含笑说一句“略有耳闻”,白争流惭愧道:“那血魔老祖,便将我重伤。”
观澜其实不知道白争流说的是谁。但听了“老祖”两个字,结合自己在三十三重天上的见闻,观澜可以想到,白争流面对的,恐怕是这个小世界里武功数一数二的人。
而他与对方交手、重伤……一年之后,又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
这说明两件事。其一,除了武学之外,这个世界的医学也有发展。其二,白争流的武艺,算是小世界里第二梯队。
他评价:“的确英雄年少。”
白争流……更惭愧了。也不怪他,单看观澜和越无虞的容貌,谁能想到这一龙一狼活过多少岁数?在他看来,人家的年纪没比自己大多少,却能从昨天那样危急的关头救人,今天又能把自己吊打,这才是真正“英雄年少”。
观澜看出他的心情,不过没有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