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说:“你可知道,无虞是怎么避开你的?”
白争流回答:“身法——”一顿,意识到,答案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男人微微一笑,说:“便是有身法,要在那方寸之地施展,也没那么容易。”
白争流心道:没错。越前辈的模样,更像是……我挥刀之前,就知道我要劈向何方。
这种能力,白争流其实也有。
还是那句话。好好观察对手的身形,能看出许多线索。
可越无虞又哪里比他更强了呢?反应速度、与人交战的经验……白争流脑海里过了一圈答案,拱手道:“请前辈赐教。”
观澜问他:“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白争流一怔。
院落内安安静静,倒是有前堂客人的声音传过来。不过,白争流直觉,观澜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看着观澜,看着越无虞,脑海中过着方才的一幕幕。半晌,恍然回答:“风。”
自己动作时,会有风声。
那声音极为细微,偏偏被越无虞捕捉,提前推测出自己的行动。
这可真是……说来简单,但实际要练,又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
他心有感怀。这时候,观澜已经再微笑一下,说:“说了这么久,该吃午饭了。进去再讲吧。”
一边说话,一边转身。
大堂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所以观澜直接上路,把白争流、傅铭带到提前备好的雅间。
四人坐下,白争流脑海里依然琢磨着“风”字。一直到一杯茶摆在自己面前,白争流的眼神才晃动一下,低头去看。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否则的话,怎么会一边想着“风”,一边觉得这杯茶周围的“风”,与其他地方不同?
……
……
作为修士,在引气入体之前,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增加对天地的感悟。
这些东西,观澜曾经以书本的形式,往阮棠梦里送过。现在,又以另一种方法,递到白争流面前。
且不说白争流是否能从中受益。当下,四人相对,白争流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张了张口,到底把“桃花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疑问咽了下去。
他选择先吃饭。而这个选择,似乎得来了前辈赞许的目光。
就这么再过了一炷香工夫,一桌人吃饱喝足。
白争流要开口了,又看越无虞凑到观澜耳边说了句什么。观澜朝他笑笑,越无虞便起身收走桌上残羹。
傅铭看着,想说“何必高人亲自动手,我吩咐手下即可”。不过,想到自己带来的护卫们根本没被允许进门,到底咽下话音。
白争流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看越无虞把桌面迅速清理干净,再摆上新的茶水。
新茶带着浓郁的甜味,里面似乎还泡了什么果子。哪怕白争流与观澜二人尚不熟悉,他也能看出来,在端起杯子的时候,观澜的心情非常好。而看他愉快,旁边的越无虞也勾起唇角。
两人的肩膀、手臂若有若无的触碰。有一瞬间,两只手甚至交叠在了一起——
又分开了。
观澜看向白争流,正要开口。
告诉他,潭水深处怨气作祟。想要将其清除,主要有两个办法。
要么,直接用上灵气秘法,与怨魂相斗。要么,曲折一点,找出天材地宝,在桃花潭旁摆出净化法阵。
前面一样,白争流现在还做不到。后面一样,同样不是一夕之功。
——至于“观澜直接出手,把一切危险掐断在萌芽时刻”的选项,嗯,观澜没考虑过。
这种还没怎么发展的小世界虽然算不上广阔,但要他把所有危险都覆盖完,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而他要是真那么做了,后果无疑是这里的人被养废。在过于妥帖的保护下,失去进境的可能。
观澜不打算这么做。既然小世界本身和阮棠那边有相似,那处理方式就也按照阮棠那边来吧。找出一个好苗子,给他教一点东西,再让他去教会更多人。到时候,整个小世界都有了突破,对越无虞的修行也有好处。
偏偏,在真正开口之前,观澜被打断了。
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是傅铭的护卫过来,叫道:“王爷!早晨衙门派出去的捕快回来了!”
观澜心想:嗯?捕快?他们是做什么去了?
傅铭说:“他们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护卫说:“正是!卑职看着,那群人还带来一个老者。”
观澜眼神晃动一下,神识铺开。
不到特殊情形,他一般很少会用上太超出本世界水平的力量。不过当下,神识将护卫口中的“老者”勾勒一圈。观澜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有了。
他原本还在思索,有什么办法能让小世界的人接受“只要这么布置阵法,就能驱逐怨魂”。现在,方法送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澜哥,澜哥~(晃尾巴)
看到澜哥笑就很想抖耳朵,亲一亲。但是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小狼惆怅.jpg
(同一时间,观老板直起腰)
第344章 古代武侠(8)
被捕快们带来的老者是一个采药人。而他腰间挂着的两个小篓中, 分别放着两株植物。
其一,是被怨气浸染的灵幻花。其二,则是桐草。
前者是做各种幻丹的材料, 后者则是炮制元灵丹时必备的东西。
在世界的进化方面,植物要比动物、人类敏感许多。早在人们还对身侧变化一无所觉的时候后, 已经有修真文明特有的灵植,在这个小世界里出现了。
——倒也不是人族的错处。虽然与修真者相比, 此地武林高手能依靠内力延续的十年、二十年寿命不值一提。但光是这点时间,已经是让植物在生死之间走过十次、二十次。后者的进化,当然更快一重。
在观澜颔首、白争流想要知道答案, 而傅铭出口吩咐的情况下,那老者被捕快们带了上来。
县官们还在接到通知、从衙门赶来的路上。在那之前, 他们先给屋内的四个人汇报。
原来他们今天一早, 就出门打探消息。打探来, 打探去, 心情越来越沉重。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 仍有那么多人失踪。
只是有的人家地处偏远,周遭再没什么邻家。于是哪怕人没了,也无人报案。
有的人家家庭关系恶劣。当丈夫的养了外室,还虐待孩子。媳妇儿先一步离家出走, 他们只当是回了娘家。孩子后一步离开, 他们也只当是去投奔母亲。
可去娘家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倒是娘家哥哥正预备上路去找妹妹,还念叨着前些日子自己打猎时受了点伤, 怕妹妹担心, 于是没和人说。如今人好了, 可不得去看看?
他带着一块熏肉要当礼物。旁边, 妻子念念叨叨,十分不满:“这都多少时候了,你不去看人家,人家也没想着来看你啊。这么上赶着,真不知道……”
捕快们也算是见多了世间冷暖的人。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叹息。
他们单子上的名字一再增加。这时候,又听到一个消息。
关于那采药人的。说之前村子里有个孩子丢了,大人们集体出动去找。说实在的,没带太大希望。这年头,要是孩子被拐子带走,那可真是一生都没法相见了。
但最后,孩子被采药人带了回来。
只是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大人们问了,才知道这熊孩子是去了他们千叮万嘱不能靠近的桃花潭边。在那儿,有一个好慈和的叔叔,问他要不要与自己一同玩。他开开心心地答应了,抬脚就往潭水里走去。采药人看到的时候,人已经要被淹得只剩下一个头顶!
在雅间里的四位大人面前,采药人嗓子发涩,回答:“那可真不知道狗儿是怎么了。也来不及细想,只有救人一个念头。又没有旁人在,我匆匆拿了个采药时用的绳子,在树上捆了捆,也就下去了。
“进了水,才觉得不对。小老儿虽非熟悉水性之人,却也有过几次下潭的经历。唯有那一次,不像进了水里,却像是进了泥中。狗儿看着是那么远,可走了许久,还是那么远。
“小老儿只当是再不能够得到他了,可就是这会儿,觉得身上挂着的药篓亮起。不瞒几位大人,小老儿那时候,也当自己是年龄上来,头晕眼花,做了个梦。但那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把药篓摘下来,寻到里面发光的草。把它拿到手里之后,嘿,竟然就一点儿都不晕、不花了!
“小老儿赶忙把孩子拽了回来。等上岸了,才有功夫想,那草是小老儿上山的时候无意中摘下来的,就是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桐草,解释这是自己后来再上山找寻的东西。可以看出来,这个草药人对灵草进行了一番精心炮制。草叶干干净净,却是已经晒干了。被他妥帖地收起来,一天天泡茶喝。
至于那棵灵幻草,则是后来,在带狗儿回去的路上见到的。当时狗儿和采药人解释,自己在案边玩的时候吃了一株草,之后就晕晕乎乎起来。采药人一听就意识到,那草恐怕有毒。自己嘛,恐怕也在不知不觉间中招了。
因这句话,白争流、傅铭,加上一群捕快,看着灵幻草的眼神都带着郑重。
要说“怨鬼索命”,还是太让人受惊了。但要是因为植物带来的集体中毒,似乎就好接受一点。
只是不知道,这草究竟是从哪里出现,自己一行人昨天又是什么时候中招。
抱着这个念头,白争流转向观澜,问:“前辈可知一二?”
观澜眼睛眨动一下,反问他:“你喝了我的茶,可有觉得什么不同?”
白争流一怔。他倒是不觉得观澜在这一刻扯开话题,前辈能问的,一定是重要东西。但是,要说不同……
白争流静心思索片刻,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杯子。
感受。还是感受。
他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一次,茶水已经有些冷了。但是,细细品味,他依然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淌下,去往丹田,带着无比熨帖的滋味。
白争流瞳仁一震。再看杯面,他不可思议:“这茶叶——”
观澜朝身侧人点点头,吩咐:“无虞。”
越无虞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个茶盒。
打开盒子,更浓郁的草木香气传出。而在傅铭、捕快们还在惊讶的时候,采药人已经惊呼:“啊!这是清心草。”
“清心草”就是他给桐草起的名字。观澜听着,并未纠正。
这里又不是三十三重天,他还要给人当师父。事实上,哪怕在三十三重天,对相同的草木,不同地方的人也常常有不一样的称呼。时常有那种两拨人马说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说的是一种东西的事情发生。
“对。”迎上一群人的目光,观澜缓缓开口。
虽然事情的真相是“潭水中的怨气污染了岸边的灵幻花,而被污染的灵幻花将怨气带到更远的地方”。但是,在观澜口中,事情成了:“这种花,是从人或动物的尸骨上长出来的。”
傅铭立刻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