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洲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眼色转暗。
林恩是他一手养起来的人,他知道他可以有多出众。近来的几次突发事件,更让姚洲确信自己的眼光。
也许不止那个年轻的侍从,林恩身边还有别的觊觎者。为免夜长梦多,得趁早断了这些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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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晚宴结束的当晚,林恩没在上城区停留,连夜回到了二零区。
回程的路上他独自坐后座,前排不时传来江旗与司机的对话,而他只是沉默地想了一路。
第二天上班以后,他交待总务处的秘书替自己跑一趟邮局,并把一张写有地址的便签交给对方,这个地址正是他目前居住的独栋。
林恩要拒收所有来自西区的信函。邮局无需通知他,全数退回即可。
秘书对于这个安排不免感到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出去了一趟,回来给林恩复命时提到一句,“今天就有一封从西区寄给您的信,已经到了邮局的分拣处。我让他们给退回去,这样行吗?”
林恩点头表示满意,秘书这才带上门出去了。
手里的文件一时看不下去,林恩把纸页扔在桌上,后仰进转椅里,下一秒就不自觉地想起那封被退回的信。
如今竞选结束了,姚洲已经走上权力顶峰。林恩心知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自己也该有个决断。
习惯依赖是件很可怕的事,就算二零区积弱,他也不该在这上面拎不清。
退信的安排做了几天,西区那边没什么动静,林恩也就不再去想了。姚洲目前处在权力交接之中,想必是很忙的,不输他竞选的时候。林恩把以往的信件收起来,放在书柜最底一层,从此他拉开抽屉找东西也不会再看见了。
此外他还留心着一些周边的房产信息,过完这个月他打算换个地方住,正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告知江旗。
联盟总部迁址这件事来得猝不及防,事先林恩没听到一点消息。
总务处的秘书敲门进入时,急得脸色发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窗外,告诉林恩,“联盟总部刚派来一批人,现在就在河滩那边看地皮。据说下一届的联盟总部,要迁址到我们二零区!”
林恩用了几秒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觉得难以置信,且不说迁址到二零区是多大的动作,他作为一区之主难怪不应该派人先与他进行交涉,得到准许以后再落实选址?
林恩当即拨了内线电话,一圈追责下来,从政务司到财政司,竟是没有一人得到上头的通知。
饶是林恩如何沉得住气,也不禁有些光火。他不愿与姚洲团队的人直接对话,先派出总秘带上一队警卫,去现场采取措施,务必把人请回来面谈。
这样的事,以往都是交给江旗去办,但今天江旗替他去联盟开一个会,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林恩以为总秘会带着一行人返回,没想到总秘回来时,显得很困惑,给林恩描述情况,“我们到了现场,他们撤得挺快,已经上车了。我让警卫把车拦下,要看他们的迁址文件,这些人拿不出来。我检查了他们的工作证,确认都是总部的人员无误,说是今天来得仓促,下回一定先预约时间,得到许可再选址。”
这件事还没解决,不出一小时林恩又接到一通电话,号码是江旗的号码,可是接起以后说话的人却是开车的司机。
对方在电话里告诉林恩,“江先生在这里被扣住了,说要紧急参加一个各区助理的封闭训练,为期十天。手机钱包所有随身物品都不能带,十天以后考试合格才能离开训练馆。”
总秘站在一旁,虽然不知道电话内容,却见到林恩的脸色忽然冷暗下来。
林恩放下手机,一言不发在书桌边站了片刻。总秘见他沉眸不语,眉宇间隐有怒色,正要开口询问,林恩将手里的文件夹猛地拍在桌上,扭头吩咐备车,边走边抓起外套,说话的声音像裹了层冰。
“安排一队十二人的警卫跟着我,立刻去西区。”
第63章 我欠你一个道歉
林恩接任二零区领主的这些日子,行事干练且赏罚有度,就是平日里在楼道里遇见清洁阿姨,他也会点头道一句辛苦了,总之是众人公认的有修养好脾气。
总秘从没见他如此动怒的样子,忙不迭地下楼去把刚解散的警卫队又叫回来。
林恩自己乘一辆车,后面跟着一辆十五座的商务,风驰电掣地上了高速,朝着西区驶去。
他有几个月没来这地方了,原先老旧的仓库已经翻新,尽管旧的框架还在,但仓库门前的一条街都已重建,种上了行道树,仓库外面也砌起了高墙,还留出一排访客车位。
林恩去的路上没提前联系姚洲手下的人,他有种无端的直觉,自己能在西区仓库找着人。
轿车一到门前停下,林恩跳下车,后边的商务车里也齐刷刷下来一队人。
从前院到姚洲办公的仓库还有十几米,林恩领着人一进入院子,立刻冲出来一帮雇佣兵持枪截住了他们。领头的是雇佣兵的副团,一见林恩迎面过来,副团愣了愣,又赶忙让手下收了武器。
林恩倒也不莽撞,吩咐警卫队留在院子里候命,他自己径直去了办公仓库。
一扇铁门半掩着,林恩少有地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姚洲果然在的,如今升任了联盟主席,约束多了,在自己的地盘上也穿着正装,嘴里咬了根烟,正隔着办公桌与高泽说话。
林恩突然出现在门口,众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
偌大的一间仓库里,一下子安静了。
林恩身后七八米开外的地方,还有一队训练有素的警卫立在院子中央。仓库门正对着那十几名警卫,屋内的人把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室内的几人表情明暗不定,唯独姚洲叼着烟,笑了笑。
这小家伙聪明着呢,姚洲感慨。知道自己如今做了联盟主席,不比从前放任手下群魔乱舞的时候,有些地方是必须收敛着的,这才敢带人上门来叫板。
他往大班椅里一仰,等着林恩自己过来。
从二零区到地下城,怎么也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林恩经过这一路也没消气,他快步到了办公桌前,高泽往一旁让了让。
“联盟总部要到二零区选址,难道不该先得到二零区的审批同意?”林恩直接上前质问,“连盖章的文件都不带一份,直接空降一队人马到二零区选址,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为这事。姚洲皱了皱眉,总部的那帮人就这么急着献媚?那他是被冤枉了。
“江旗被扣在训练营是不是你的主意?我手边能用的人本就不多,一扣扣十天,请问二零区哪里得罪了主席先生?”
林恩两手撑在桌面上,少见地有了情绪波动。
每一次他想与姚洲划开距离,对方总有方法把他逼出来面对面,这个认知让林恩一时间很难冷静。
说到江旗的事,姚洲也就不冤了。
这次的封闭训练本该是两个月后的计划,被他给提前了。特意挑中一个江旗去总部开会的日子,直接把人扣住,算是敲打敲打这个侍从,让他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姚洲以眼神示意其余人离开,起身绕过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递过去,“选址的事,几天前我刚提出来,草案还没通过,这才没有惊动你。”
“联盟里有人擅自行动,不是我的授意。”姚洲解释的态度挺诚恳。
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姚洲也没想到联盟执行部门的那些人动作如此之快。
他看着林恩沉眸翻看文件的样子似是还没消气,一时竟有些感慨,说,“好久没看你生气了,以后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像这样说出来,我会改的。”
林恩手下一滞,抬头才惊觉仓库里已没有别人。他想要退开,被姚洲的两手撑在身侧,圈在了桌子与人之间。
林恩气得咬牙,“我不是来这里和你调情的。”
姚洲直视他,“我知道。”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姚洲的眼神深了些,“我想好好和你说几句话。”
接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封被折叠的信,“为什么拒绝西区的信件?”
林恩没想到他突然追究这个,抿唇不语。
姚洲叹了口气,“你就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连我写个只言片语的机会都要剥夺?”
林恩听后一哂,“你如今贵为联盟主席,只有你剥夺别人的东西,哪有人敢剥夺你的份。”
顷刻间两个人都静了静。
姚洲倒是不恼,林恩冷淡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才是他最怕的,过去的几个月里他见多了他无波无澜的一张脸,现在有了情绪跟他较劲,他反而觉得欣慰。
这是恢复了少许信任才会给出的反应,姚洲不怕被他说几句,反倒很小心地想把他这点情绪接住了,唯恐自己说得不妥,伤到了他。
“林恩。”他声音低沉地叫他,“我对你是什么想法,你这么聪明,该是知道的。”
然而林恩摇头,再摇头,“紊乱期那一晚的事你是忘了么,你就是随便找个Omega也比我好用。”
停顿了下,林恩的声音也低了,“我们犯不着这样相互折磨。”
那次的手术犹如梦魇,也让林恩认定了,姚洲的本心只是想要一个被掌控和被标记的伴侣,无论如何林恩都不是最优选。
姚洲慢慢吐了口气,他得抓紧机会向他解释。
“那天你出门时我怎么说的?别让我再去找别人。”停顿了下,姚洲无法预料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林恩会是什么反应,他头一回如此小心翼翼,“那些人不是你。”
“我不需要替代品。我要的就是你这个人。你懂吗,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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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没动,也没说话,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姚洲如此直白。
说到这一步,姚洲索性讲下去了。
他姿态放得低,两手规矩地扶在林恩身侧,倒是没有轻举妄动。
“我早就瞧出来了,你性子不像表面那么温吞。我承认,过去我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想一劳永逸把你留住。只有把你标记了我才放心,这和你是不是Omega没关系。”
为了让林恩相信,姚洲道出更久以前的原委,“婚礼当晚你被下药昏迷,我就从茉莉那里知道了你有被误诊的可能。最开始我没想过让你做转性手术。”
——直到后来感情上割舍不掉了,才动了标记的心思。
后半句姚洲没说完,这时候不适合说什么爱不爱的。只会让林恩反感。
林恩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话,姚洲也没指望他当下能给自己表什么态。他突然靠近了一些,林恩警惕地后仰,姚洲一下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坐着。
这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每天带着林恩出入这间仓库,总是把林恩放在桌上坐着,教他玩枪或者让他旁听自己开会。他习惯了身边有他陪伴。
不待林恩反抗,他贴过去,与他头颈相交,说,“我欠你一个道歉,小少爷。我很混账,没有善待你,强迫你做了很多你不情愿的事。你恨我,躲着我,是我自找的。”
从姚洲的角度,已经可以看到林恩颈因腺体受损而缝合的伤痕。
那处原本该是微有弧度的位置,如今陷下去了,像藤蔓一样从中爬出狰狞的疤痕。
他还记得第一次抱他那一晚,浴袍下的皮肤干净无暇,那也曾是很漂亮的一具身体。现在他身上的伤口或许不止这一处,都是姚洲给他留的。
“我不求你原谅。”姚洲说,“过去我想把你养在笼子里,现在我只想托你一把。你做领主太年轻了,压力也太大,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想必你猜到了。偶尔收我一封信,别自己硬扛着。”
林恩身上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的气息,只有衣领间淡淡的皂香。
他像是一个脱离了姚洲世界以外的人,没有血腥气,没有信息素,没有膨胀的野心和欲望,然而姚洲回过头来,才发觉他有最干净的一颗心,为时已晚地想要珍惜他的一切。
林恩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抵触的动作。
他显然是有所触动的,却仍然保持了冷静,“你先把江旗放了。没有人会一边嘴上说着为我好,一边扣着我的人。”
“我的人”,这三个字刺激到了姚洲。
Alpha眯了眯眼,说,“十天以后考合格了就能出来。”
林恩太了解他了,“如果不合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