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洲意义不明地笑,看着林恩,不给回应。
林恩刚平息下去的怒火一下给激了起来。他使劲想把人推开,奈何姚洲纹丝不动,他又抬脚狠踹,姚洲没躲,腹部受了一下,反把他的一只脚踝握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道歉!”林恩声音尖锐了些,“你说的不会强迫我!”
姚洲不让他挣脱,格外冷静地说,“你在我这里有特权。你身边的人没有。”
“何况他看你的是什么眼神?”Alpla的冷静之中多添了一丝危险,“你还和他住在一处。我把他调走是为你好,你需要什么人,我尽可以给你派。”
这样毫无顾忌地插手林恩的私人生活,终于把林恩彻底激怒了。
他的脚被制住无法踢踹,急于脱身之下,一巴掌挥了上去。姚洲反应神速地挡住他的手,在半空定了定,又拿开了,说,“打吧,打消气了,我送你回去。”——只字不提放人的事。
林恩闭了闭眼,气得手抖,“姚洲,你改不了的。你不是插手我的事,就是动我身边的人,你记得我们离婚协议的最后一条写着什么吗?”
和平分开,互不打扰。
姚洲当然记得。
横竖他今天是无法给林恩一个满意的交待了,他想着将错就错吧。抬手捏住了林恩的脸,手下倒没使劲,仅少许用力,让林恩仰头看着自己。
“中学生理课本上怎么描述Alpha的,说给我听听。”
等了半分钟没回应,他加了点手劲,“你是好学生,肯定记得。”
林恩嘴唇动了动,低低念出一句,“Alpha因其生理属性,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不会允许他人染指......”到底没能说完。
姚洲的捏握改为轻轻搓揉林恩的脸颊,然后松了手,又退半步。
“我过问二零区,是担心你身体扛不住。扣你的人,是因为你不能用一个心有杂念的侍从,他无法客观冷静地替你做事。”
“我不否认,我有私心,在江旗这件事上尤其是。所以你说什么,我都认。”
姚洲坦坦荡荡做他心里认定的混账。
林恩闯进来的时候,只是单纯地发怒,现在则变为一种更复杂压抑的情绪。
他的确无法原谅姚洲,但他更悲哀地意识到,自己也恨不起来。
他从书桌下地,沉默地往门口走。能让姚洲一再地承认错了,林恩知道这有多难,但他不能回头,联盟选址的事稍后他要坚决地拒绝,至于江旗那边,他再去想想办法,只是不通过姚洲。
他只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Alpha出手拉住。
姚洲不忍心让他这么失落地走出去,“让你手底下的人去给江旗用些日用品。考核内容都是基本的防身和应变,他凭能力考过了,不会有人为难他。”
如此,算是打消了林恩的顾虑。十天封闭训练结束,江旗自然会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出门的时候,姚洲陪着林恩。院子里站着的众人,纷纷给他们让路。
在仓库里一待半小时,两个人分明都讲了交底的话,却最终没能达成共识。
姚洲先走到车边,开了门,扶着车顶等着林恩进后座。
林恩进入时,很小声,说了声“谢谢”。
眼看又要把人送走了,姚洲到底没忍住,抓了一下他的手腕,说,“有火来冲着我发,别跟自己过不去。”
林恩只留给他半张俊秀缄默的侧脸。车门关上,因为贴了防窥膜的缘故,姚洲看不见车里的那个人了。
二零区的两辆车开远了,姚洲还站在院子门口没走。
送走了这一趟,下次再见面不知又要等多久。
也就半分钟的时间,对面车道驶近一辆熟悉的跑车,与林恩所乘的车对道而来。跑车在仓库门前甩尾掉头,精准地刹停在姚洲跟前。
这辆车姚洲再熟悉不过。车身迅速熄了火,兰司从驾驶座下来,先看了眼二零区车辆驶离的方向,笑着问了句,“林恩来过?”
兰司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刚被林恩打断的那场会议,姚洲召集了高泽和茉莉,却有意避开他,是为有些事情他不宜知道。
但他来的时机太巧了,令人生疑。
兰司似乎也不想遮掩什么,仍是噙着笑说,“人都在啊。”视线一扫后面站着的高泽和茉莉。
他与高泽视线相接时,眼神倏忽深了些,但很快收回,仍是对姚洲说,“老大,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是来辞职的。”
第64章 如果有人再拿林恩做筹码
兰司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院子里的每个人听清。
他摸出一个信封,作势要抛给姚洲,“我经手的合同存档,保险柜钥匙,银行卡,都在这里面。”
然而姚洲没有接手,沉声应道,“兰司,想清楚了再说话。”
高泽走上前来,兰司不待他开口,便笑吟吟地问,“会开完了吗?”
高泽面对他意义不明的笑,皱了皱眉。
——这个人,多智近乎妖,瞒着他开会根本没必要,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今早出门时兰司还在睡,高泽敲了他的房间门说自己先走了。那时候家里风平浪静的,辞职这事没一点预兆。
高泽刚要开口,兰司把姚洲拒绝接下的那个信封扬手抛给了他。
信封已抛至半空,高泽无奈抓在了手里。
兰司见他接住了,像是松了口气,说,“重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那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要上车。
姚洲立在跑车前头,一个眼神给到身后的雇佣兵副团,“把人拦着。”
副团领着几个雇佣兵快步上去,将兰司围住,嘴上却很客气地说着,“兰先生,得罪了。”
既是姚洲的心腹,又是高泽的枕边人,没谁敢真的动他。副团也知晓其中厉害,围上来不过是做做样子。
兰司并不恼,眼尾微挑着,冲姚洲说,“老大,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成为联盟主席了,我们协议的时间也到了吧。我都请假三天没来上班了,你这么纵着,反倒让我过意不去。”
他眼色格外冷,笑的影子在唇角一晃而过,身上很快染上了信息素。
同是顶级Alpha,他一做这样的反应,似有要动手的迹象,围着他的雇佣兵也跟着警惕起来。
兰司不会承认,他为这个辞职做足了三天的准备。
他恨一切离别的戏码,怕有人挽留,怕面对高泽,怕昔日情谊一拍两散,更怕自己就算转身走了,背影潇洒,却带不走在西区的五年记忆。
姚洲极其稳定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劝解,“竞选这一路下来,所有人都辛苦,休息是应该的。我再给你半个月的假期,出去放个长假再回来。”
半个月,应该足够拿下东区了。而兰司不必参与这一切。
兰司两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信息素气息愈重。这是极不友好的信号。可是除了他和几个围住他的雇佣兵散出出信息素,姚洲和高泽茉莉等人都处在收敛的状态。
“我猜猜,如果我度假去了,西区下一步会做什么?”兰司说,“距离交接主席之位还有不到三个月。你最大的夙愿是一统地下城。”
这片法外之地有长达七八十年的时间处在混乱无序之中,姚洲只功成了一半,东区虽然已被西区力压,到底没有收到他麾下。
他不会罢手的,这种面对强敌厮杀所带来的快感,与政客之间的勾心斗角截然不同。
兰司见过他独裁嗜血的一面,赌他要在地下城的历史上刻下一个绝无仅有的名字。那才是他口中的“顶峰”。
兰司说到这里,敛了笑,“我是东区养大的人。今天开会避着我,是不想我站队吧。”
“别麻烦了。”兰司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这车是他刚到姚洲手下做事还没几个月的时候,拿到第一笔姚洲发给他的高额奖金买下的。
开了快五年,大修了两三次。时间过得太快。
“老大。”兰司慢慢地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姚洲。
“希望你记得,你是踩着很多人的尸身走到了这一步。竞选时提出的每一条纲领,但愿上任以后都能兑现。”
说完,他一摁开门的键,车灯随之一闪。
姚洲本意是要扣住他的,不谈情谊那部分,放兰司回东区就是放虎归山,邢广霆有他助力,死到临头也可能多扑腾几下;如果要谈情谊,刀枪无眼,姚洲不可能看着他赴死。
但是兰司最后这一句道别,一下戳中人心。
姚洲如何不理解他的处境,他们都是从小没有家的人,为仇恨或利益驱使,一步步到今天。不折手段爬上去,看到顶峰风光无限又怎样,无非是为活着找一个理由。
兰司厌倦了被裹挟被胁迫。而姚洲,时至今日也不知道他本名是什么。
就算邢广霆是个人渣,但他一手养大了兰司,人非草木,也会眷恋一丝旧情。兰司想要死得其所,姚洲没理由拦着。
他是助他成就大业的人,既能放下私仇甘为驱使,就值得一个体面的离开。
姚洲在短暂沉默后,开口,“你有这里每个人的联系方式,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不到最后一刻,未必会走到死局。
姚洲做了个手势,雇佣兵退开了。兰司钻进车里,视线刻意地避开高泽,扶住方向盘快速倒车。
等他开车驶出仓库,高泽把手里的信封交给姚洲,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我去一趟。”
明明心知是挽留不住的,但听不到亲口诀别,总是无法放手。
高泽跳上吉普去追兰司的车。茉莉走到姚洲身边,好意提醒,“我们对付东区,该是稳操胜券的,就算兰司回去了也无力回天。”
“不过,如果有人再拿林恩做筹码,先有个预案比较稳妥。”
其实何须茉莉提醒。兰司刚一出这道院门,姚洲就想到了。
他抬腕看表,林恩的车走了十几分钟,还可以追上。可是追上以后呢?他要怎么说服他接受自己的安排。
二零区本就积弱难反,就算姚洲明里暗里派一队人手跟在林恩周围,未必能护他周全。最好的办法是把林恩留在身边,西区是姚洲的老巢,是绝对安全的,如此姚洲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做最后一搏。
姚洲犹豫的时间极短,他先和茉莉说,“我心里有数。”然而转头去看站在最后面的朴衡,吩咐,“给家里打个电话,把二楼的客房整理出来。”
交待完了,他钻进自己车里,打燃引擎,油门踩到底,扬尘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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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所乘的轿车开到距离西区海港边界还有不到10公里时,后方一辆疾驰而来的改装吉普引起了同车司机和警卫的注意。
林恩正与接送江旗的司机通话,让他去买些日用品送到训练营,突然感觉轿车快速偏离了车道,向着最右边的紧急停车道减速避让。
车身偏斜,林恩失去平衡,猛地撞向一侧车门,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辆外型熟悉的改装吉普带起尖锐的刹车声,逼停在车头左前方。
林恩皱眉看着那辆车,姚洲已经下车走过来,停步在林恩这侧的车门外。后面一辆商务车里的警卫也纷纷下车,警戒地对着姚洲掏出了枪。
姚洲没带人手,独自站在一排枪口之下。
林恩开门下车,不问为什么,只拿一双微愠的眼睛看着挡在跟前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