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孟珩一路脸色都是阴沉的。
“真没事儿,刚赵老师都说了,人没锁骨都能活着。”谢泽现在走路已经没大碍了,连起身都可以艰难的自己解决。他跟在孟珩身后,安抚着他。
孟珩猛地停住脚步,回身看他,“那你还要它干什么?干脆生下来的时候就摘了!”
“嘶,那人要是没锁骨多不性感啊。”谢泽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没办法么?那人总得能开解自己吧?”
“等你长好了就来上钢板。”孟珩决定。
锁骨现在不扭动脖子已经不疼了,可他这话说完,谢泽觉得伤的地方瞬间突突跳疼了几下,“不至于吧?固定钢板多麻烦啊。”
孟珩还在前面走着,他们特意挑了中午来,此刻医院走廊空旷安静,只听见孟珩烦躁的声音回荡:“从今天开始别想着再玩车,下午我就联系朋友把你的宝贝老婆卖了,你——”
“你是。”谢泽笑道。
“什么?”孟珩眉头还紧皱着,闻言回头看他。
“你是宝贝,那摩托算啥呀?卖,都卖了!”谢泽话到嘴边儿转个圈,终究只敢说出“宝贝”俩字。
他见这话并没有换来孟珩的好脸色,继续道:“等把它卖了,就拿钱给你买好吃的,你不是爱吃鱼吗?等我好利索了给你买长江刀吃。”
“你少干违法乱纪的事儿!”终于被他这一通话扰得忍无可忍,孟珩开口骂他,“摔成这样还不老实,下次是不是真要去山底下捞你?!”
孟珩说完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
走廊又重新安静下来。
谢泽低头默了默,再抬头时看见孟珩在走廊拐角抱臂等他。
他走过去,低声道:“别怕,我知道你吓坏了。”
这段时间孟珩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孟珩不说,可谢泽也不傻。
最开始的几天孟珩几乎每晚都要和赵显通电话,直到后来赵显说复查之前没有CT什么都不好说,他才不再打电话。
谢泽以为他就此消停了,却在几天前无意间看到了孟珩未熄屏的手机页面。
赵显都说了不用担心,可孟珩还是在网页上找医生胡乱地问。
谢泽劝了他一次,发现没用之后也不再说了。
他比孟珩还难受,疼不疼都先不说,主要是看着孟珩因为他这么伤神,他是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这两天他能自己活动了,压在心里的石头才终于松了些,至少孟珩不用再跟着他的作息一起熬,不用在聚精会神画画的时候突然停下扶他去厕所。
“谢泽。”孟珩略略抬眼与他对视,眼中是说不清的缱绻,“别再骑了,行么?”
谢泽受不得他这副样子,怔怔吞下口水,嗓子沙沙得疼,“不骑,不骑了。”
他的胳膊还举不起来,只能低下头与孟珩额头相触,“别怕,别怕…”
他们俩是吃过午饭来的,趁着今天难得出门,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干净,孟珩开着车带谢泽去了交警队。
这几次打电话沟通的老交警不在,给他们做笔录的是个年轻人,他看谢泽还需要人搀扶着进来,也就没让孟珩出去等。
笔录无非是那么些问题翻来覆去地问,最后签字确认的时候谢泽问:“我们这个怎么判啊?”
“回去等消息吧。”对面公事公办道。
孟珩皱眉出去,招呼都没打一声,玻璃是透明的,谢泽见他打了个电话,全程眉头都没松开,挂断电话之后也不进来,在外面缓缓吸了根烟,搞得谢泽也有些烟瘾上来。
烟燃了还没一半,就看见远处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迎过来。
谢泽往他肩上一扫,三花两杠,还是个官儿。
官儿上前跟孟珩打招呼,孟珩给他递了根烟,俩人就聊起来了,至于说了什么,谢泽和做笔录的小警察都好奇,俩人支棱着耳朵听,可这大厚玻璃的隔音也不差,模模糊糊的什么也听不清。
“我没想请您开后门。”孟珩最厌烦和这群人精绕圈子,直白道,“您和我也没交情,要是真让您通关系来的就得是我哥了。”
官儿吐出烟雾,嘿嘿一笑道:“小孟公子说这话见外,孟总不来我也要给你面子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没别的意思,就让您帮忙盯着点儿,时间别太长。”
“那肯定那肯定。”眼珠子精明一转,试探道,“里面这位是你?”
“我对象。”孟珩掐了烟,懒得多言,最后说,“千万不用搞特殊,我只要真结果。”
“是是,我刚也听人说了一嘴这事儿,摆明了不是你这位…小兄弟的——”他还震惊着,说的话凌乱没有逻辑。
孟珩不想听官话,打断他:“那就辛苦您,我先进去了。”
他倒是进去了,留下另一位在风中凌乱。
孟家这两个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大当年被一个男人逼婚,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后来一夜之间所有的知情人都三缄其口不敢提及,这刚消停没几年,老二又搞上个——他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圆寸男人——又搞上个看着就不靠谱的小痞子。
果然,再有钱的人也有烦恼。
谢泽今天活动量过大,回去的路上遇到个小拐弯锁骨都钝钝的疼,搞得他后半程浑浑噩噩。
还没到家孟珩就收到他哥的微信,等红灯的时候他扫了一眼。
孟乾问他去交警队干什么,有没有需要他帮忙打点的。
呵,老狐狸。
他就知道这一遭之后今天一起抽烟的人得去他哥面前卖面子讨好,只是他没想到能没脸没皮到这个地步。
事儿还没办呢,先去邀上功了。
谢泽今天累着了,到家之后简单擦洗就睡了,孟珩想着还不到晚饭时间,关上卧室门就扎进书房打电话了。
上次孟乾说的事情他并非完全不上心,他不同意帮忙打理公司,是因为当下的自由来之不易。
家庭于他就像是凶狠的野狼,他只有绷紧每一寸肌肉,死死对峙,才不至于被猛然吞入腹中。同样的,在这场长久的僵持中,如果他稍有放松,另一头就会骤然扑上来。
他不能松口,只要开了一个口子,他的父母就会永不知足、永不满意,就像他生命的前十五年一样。
到那时,他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所有的自由都将被无情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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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孟乾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微微诧异,二十分钟之前孟珩还跟他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扭头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管不好公司,但美国你们可以放心去。”孟珩说。
孟乾没言语,等着他的下文。
“谢泽半个月后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先远程办公。”
……。
孟乾觉得自己一定是没休息好,要么就是他的好弟弟被那个街溜子给彻底洗脑了,准备撬走他们家的资产卷路逃跑。
孟珩报上谢泽的毕业院校和在校期间的成绩,可孟乾半分让步都没有。
“小珩,经商不是做学术,成绩这种纸上谈兵的东西,放到商场上是行不通的。”他可以宠惯着孟珩,但这种原则上的大事,他绝不会冒险。
孟珩打这通电话之前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太顺利,因此也没坚持,只说让孟乾再考虑考虑就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虽然不了了之,但孟珩却知道最后肯定能成。
上次谢泽醉酒后说完,他就放在了心里,等的就是一个时机,现在时机来了,谢泽却坏了。
早就说让他别骑别骑,就非是不听。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的就是谢泽这种蠢东西。
该死的鬼连睡好几个小时,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孟珩把自己关在画室静心画画,门被推开的时候他都没注意。
“你吃饭了吗?”谢泽晃到他身后,冷不丁开口吓他一跳。
孟珩一笔画歪了,这不比在手绘屏上好修改,气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谢泽自顾自说:“我饿了,有没有剩饭啊?”
孟珩画得入神自己也没顾上吃饭,要不是谢泽找过来他还不知道现在几点呢,被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也饿了。
于是俩饿死鬼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外卖。
过了二十分钟,谢泽叹口气道:“还不如外卖,外卖还能看着点儿骑士有多远,起码还有个盼头。”
俩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孟珩必须得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于是想起今天下午的那通电话,开口道:“你后面有什么安排吗?未来几个月。”
谢泽听他这话,想着俩人刚在一起没多久,自己又摔了不能动弹,这恋爱谈的比人家少了太多甜蜜,以为孟珩是打算等他伤好后一起出去玩,当即道:“没有啊!”
“上周我哥来说的事,你要不要去帮个忙?”孟珩探他口风。
“不要。”谢泽果断回绝,“他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这时候他倒是聪明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孟珩以为是送餐短信,打开一看,是谢泽的事故责任鉴定书。
没有落款的陌生号码,还挺谨慎。
他翻看着一页页图片,最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熄屏。
“如果定责结果你不满意——”他试探道。
谢泽打断他:“那就复核,再不行就诉讼。”
“如果定你百分之五十——”
“孟珩。”谢泽压低眉毛,难得敏锐一回,问,“是不是事故认定书出来了?”
孟珩不想瞒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谢泽熟练地输入密码,眯起眼睛翻阅。
看到一半的时候送餐到了,孟珩摆好餐盘走过来,“先吃饭。”
谢泽不较劲,主要也是真饿,跟着就上桌了。
两个人都顾着吃饭没说话,米饭下去小半碗,孟珩才看着他道:“你是怎么想的?”
谢泽就算左手拿勺吃东西也比他快,一抬脑袋孟珩见他只剩个碗底了,就从旁边的瓷碗里又给他拨过一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