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玄一愣。
“这叫什么来着?思维定势?”罗源耸耸肩,“我之前也没反应过来,就光想着守好门户了,也是谢道友提醒,才明白还有这招。”
“废话什么!谢道友走远了!”岑起喝道,“按计划来,分头跑,届时汇合!”
四人说收手就收手,半点不留恋,朝不同方向猛地散开。
直到此时,成玄才明白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绷不住面上从容的笑意,眼中划过狠厉之色。
他本欲往那个姓谢的方向去追,又想了想,到底怕几人的汇合地点是南塔,咬咬牙,转身折返。
真是好手段!好魄力!连他何时会大意都算计到了!
谢清规吗……成玄心中生恨,蔚凤之外,问剑谷还有个单灵根的傅偏楼。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个风琛。
现在,居然连一介筑基修士都敢往他头上爬了!
不急,只是拿走了自己的令牌而已。
他定会让这群人知晓,谁才是那个需要被仰望的存在——
……
“谢道友!”
西塔不远处,五人重新聚首,金羽面上还掩不住兴奋:“真如你所说,成玄回去了,没追过来。”
路八音拎着她的巨斧,轻轻呼气:“快吓死我了,那可是清云宗的成玄啊!”
“之前他毁塔时,我差点就忍不下去跳出来了。”罗源道,“这下好了,令牌带在身上,就不用固守一处,能随便来去了!”
岑起望了眼西塔方向:“接下来是这里?我从北塔看过,如你所说,西塔修为较高的那几个都在,看来是想放弃获胜,挣个养气丹回去。”
“现在这边势力亏空,五人一起上,攻破不过时间门问题。”
谢征道:“速战速决。”
西塔只剩了两人,修为与招势皆平平,以五对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砍断他们腕上木枷,将人送了出去。
拿到令牌后,罗源本想一鼓作气,再去砸了北塔,谢征却摇摇头。
“成玄不是傻子,我们的小招数应已传开了。你们趁早去鼎炉那边,路上应会有人在,千万小心。”
上品养气丹对他来说不算多稀罕,但对罗源和路八音而言,就是难得的东西了。既然能拿到手,何乐而不为?
“我们?”金羽问,“那你呢?”
“去断他的臂。”
成玄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极为傲慢,能入眼者都是修真界惊才绝艳之人,根本看不上临时组队的这群“不入流”修士,更不可能相信他们、乃至托付重任。
谢征可以笃定,在知晓他们五人能随意行动后,他一步都不会踏出南塔。
没有什么会比守好自家大门更重要,只要他在,就不会有谁能破,等同于立在不败之地——这就是成玄的自信。
等其他几支队打得七七八八,总要来找他这块令牌,以逸待劳,乃上上之策。
至于不争令牌的那些养气丹?清云宗大师兄,要多少有多少。
但谢征也清楚——他已经给了成玄压力。
这份压力下,成玄不会真的呆在原地,什么都不做。稳妥起见,大概会派一两人去与北塔和西塔接洽。
他们攻下西塔的这段时间门,算算,北塔那边大概快打完了。以姜文的能力,不至于被一团乱的西塔之人夺走令牌。
成玄的人也应到了,不出意外,两拨人应会完成一笔交易。
——不能让东塔之人独自逍遥,站到同一处,把令牌拿到自己手里后,再各凭本事。
所以……
等在路中,不多时,谢征便瞧见了两道身影。
南塔的传信人,和北塔过来帮忙破塔取牌之人。
他静静抽出涅生,白衣飞扬,犹如鬼魅。
扬手,剑光如练,并无一合之敌。
*
“怎的还没回来?”
时间门愈久,成玄愈发焦躁,总觉得又有什么超出控制的事发生了。
他脸色沉沉,剩下三人不敢出言招惹,心里也暗暗有了嘀咕。
“难道路途碰上了意外?亦或是北塔卸磨杀驴?”成玄思索片刻,朝一人道,“你去鼎炉那边看看,别走太近。”
那人连忙点头,谁知还未走出视野,忽然斜斜擦来一道剑芒,斩断了他的木枷。
自己人当面被砍,成玄哪里忍得了?立即冲上前去,只遥遥望见一道雪白背影。
问剑谷的谢清规!
他拳头死死攥紧。一想到星天水镜将这些全都映了出去,只觉一股怒气冲天灵根,还要强颜欢笑,维护大师兄清风朗月的形象,差点背过去。
“成玄道友!”
剩下两人见势不妙,走到他身边来,犹豫地问:“我们……还要死守在这里吗?”
“死守……”
目光一瞬骇人,不过很快,那份怨毒就收敛了个干净。成玄忽然笑起来:“我真是,居然连这个都忘了。”
“该死守的不是这里。”他转过头,“走吧,不必再管令牌了,他们要拿,就拿去好了。”
“不投入炉中,就算不上淘汰……抢到手再多的令牌,用不了也是徒劳,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
瞧着成玄三人离去的身影,谢征轻叹口气,一剑插进南塔之中,灵力翻涌,将之粉碎。
捡起掉出的令牌,收进袖中,稍作歇息。
【他真的走了。】011简直叹为观止:【成玄就像被玩弄在手心一样,宿主,你是怎么知道他要怎么做的?】
“……猜。”
谢征低低答道。
原著里伪装出的表相,傅偏楼记忆中不加掩饰的真实面貌,还有在永安镇时的短暂接触。
尽管侧写不多,也足够他知晓成玄是个怎样的人。
知道本性如何,所做出的选择就不难猜。
【但是他去鼎炉那边,好像真的就拿他没办法了诶?】011问,【宿主,你要和他正面对上吗?】
“不如说,”谢征抬起脸,目光冷醒,“就是为了这个,才将他逼到这般地步。”
011不解,他没有再解释,沉默地握紧了涅生剑。一步一步,慢慢朝中央的鼎炉走去。
前来炼器大会前,无律曾有次指点他们练剑。
她问,清规,你的剑为何空有其表,你知道吗?
谢征的剑法,主要学自两仪剑的传承,他本以为无律是说他模仿得不到位,却不想,师父闻言摇了摇头。
“你既走剑道,剑,就是你的道。”她一叹,“可你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啊。”
无律轻声道:“你分明那样知礼,但有时候,清规,我觉得你很傲慢。”
“万物万象,你都仿佛是个局外人。”
“你究竟在看哪儿?”
他在看哪儿?
——他在看书外。
再怎样真实的世界,于谢征而言也不过一本书。他要怎样在一本书里寻到所谓的“道”?
无论发生什么,就连七情六欲,也始终压抑着,像隔了层玻璃般寡淡。偶有刻骨铭心,也会很快说服自己放下。
迎着嘴唇一张一合,好似在说什么的成玄,谢征不闪不避,提着剑,依旧慢吞吞地走着。
每一步,他都在想,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要打倒他,赢得魁首,拿到明净珠。
但理智又迅速否认道:分明有更稳妥的办法,粗暴地叫上同队几人一道上,也比这样好。
为何剑走偏锋,选择独自迎战?
涅生与争命相抵,剑影万千,却被游龙般大开大合的威势撞开。
成玄善用枪,手里虽为剑,使的,乃枪法。
这令谢征茫茫然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去。
灭顶的枪阵,覆灭他来之不易的平静,害死了整个小镇的人。
认识之人、不认识之人;
有恩之人、有怨之人;
朝夕相伴之人,匆匆一面之人。
紧接着,谢征看到一副熟悉样貌,先是崩溃地哭泣,接着,静静阖上双眸,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沉眠于挣扎不出尽头的噩梦。
胸口蓬地燃起一簇火,以从未有过的势头熊熊灼烧着,终于,越过了高高架起的边界。
谢征手腕一转,攻势更盛,一时隐隐有剑啸之音。
漆黑眸中沉静碎裂,显露出无比鲜明的怒意、埋藏于深处的寒意。
以及——凛然刺骨的杀意。
招架不住,节节败退的成玄在这一刻,忽而再次感到了第一次会面时的那阵毛骨悚然。
他彻底认识到了这股危险并非作伪,惊恐地瞪大眼。
不行!他不能被杀,不能坐以待毙!
下意识地,灵力疯狂涌出,早已超出炼气五阶该有的范畴,一瞬冲垮了木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