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凝儿莫气,我怎会舍不得呢?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你?”男人道,“只是神丹难得,就算我是无名之主,也不是说要就有的……”
“呜呜我不管!你想想办法!”
一旁,又有道冷清高傲的女声横插进去:“不想着勤恳修行,尽会以外物找补。可笑。”
此言一出,方才还娇娇气气的女声登时阴阳怪气起来:
“哟,不愧是玉雪剑女,就是清高。这话说得,好像你有多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不是靠家世搜刮那般多天材地宝,你以为自己能有如今的修为吗?”
玉雪恼道:“苏凝,你……”
“我什么我?我又不像你,出身高贵,人见人爱……我只有阿行哥哥……”
苏凝委屈道,“阿行哥哥,比起神丹,我更想你来阁中陪我,好不好嘛……”
左拥右抱,程行受用极了,对怀中美人的轻声恳求也听进几分。
不过群芳阁所处之地偏远不说,灵气也浅薄,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长住他可受不了。
权衡之下,他低首亲了亲美人的脸,调笑道:“都依你。”
“不过近来无名中事务繁忙,不知何时才能抽开身……这样,我请炼制神丹的那名大师出手,为你弄一颗来。过段时间清闲了,在与凝儿一道去。”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玉雪,改口道:“不,两颗吧。虽说难求,可也不能少了我的雪儿一份。”
闻言,二女面上一喜。
苏凝自然见好就收:“最喜欢阿行哥哥了!”
玉雪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瞧得人心旌摇曳。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程行可谓十分春风得意。
他瞥了眼对面默默饮茶,不发一言的阴沉青年,说道:“小楼。”
青年抬首。
欣赏一番他更甚于怀中二女的容貌,不知第多少次感慨为何这人不是女子,程行口气略略柔和:“就劳你跑一趟,请那大师出手了。”
那所谓的“大师”自然不存在,他们心知肚明。
洗炼灵根的神丹,材料其实很简单,最要紧的一昧便是傅偏楼的血。
叫人跑一趟,其实就是暗示傅偏楼,再去放血炼一回丹。
傅偏楼搁下茶杯,点了点头。
他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大师脾气不好,辛苦你。”程行有意安抚他,“回头我亲自动手,陪你吃一顿饭,你可莫要嫌弃为兄。”
“不会。”傅偏楼脸上露出一丝轻飘飘的笑容,“义兄待我如何,小楼清楚。再没有谁会对我这般上心了。”
程行见状也笑:“那就好。你去吧。”
他依言走出雅座,却在门口撞上一道沉冷眼神。
傅偏楼蹙了下眉,回视过去,却见是名陌生的剑修,正站在楼梯凭栏边静静望着他。
“傅偏楼。”
那人唤他,语调不虞,“你打算做什么去?”
抬起眼,四目相对,那双漆黑眼眸寒如冬雪,不知在为何生气。
刹那间,失却的记忆回笼,傅偏楼恍惚地按住额角。
“对了……我见过你……”
他语无伦次地喃喃,“我记得你……你是叫……”
“谢征?”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后,傅偏楼自己都愣了愣。
随即,神色几番变换,故作的温顺逐渐褪去。
呈现在面上的,不再是属于那个口口声声喊着义兄小楼、沉默到有些不起眼的表情。
而是属于傅偏楼的危险和阴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往前两步,紧紧盯住谢征,“为什么在见到你之前,我对此毫无印象?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的眼神冷厉得可怖,然而,谢征比他更冷一分。
不复曾经记得的、堪称温柔的注目,而是令人如坠冰窖,突然说不出话来的漠然。
傅偏楼不觉咬住唇,避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
谢征却不放过他,上前捉住他的手腕。
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什么,再睁开时平静许多,轻声道:“脱掉。”
傅偏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谢征冷肃地重复:“我说……把你的衣服脱掉。”
傅偏楼:“……”
傅偏楼:“???”
179 往复(七) 须臾一瞬的慰藉。
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傅偏楼僵在原地,忘记了挣扎,任由谢征牢牢攥住他的腕骨。
掌心触及凹凸不平的粗糙痕迹, 令谢征的神色更为晦涩。
他没那个耐心慢慢等人回过神来, 径直捋起长袖, 露出一截纤瘦的手臂。
苍白的皮肤, 不似印象中那般莹润似玉,反而透着一抹枯槁的死灰,好像皮肉底下根本没有流淌血液。
可比起颜色, 最惹眼的, 还要数那几道蜈蚣似的狰狞伤疤。
绕着手腕切开一圈,张牙舞爪地爬满手臂, 朝着衣衫更里头钻去。
乍一瞧, 如同瓷器摔碎后拙劣的拼合,多看两眼, 就会发觉新伤叠着旧伤,以至于边缘坑洼不平, 丑陋得有些毛骨悚然。
很难想象,修为已臻至元婴期的修士,身上竟藏着这样的痕迹。
灵气入体,濯洗身躯, 哪怕先天不足都能补全, 更何况一两道皮外伤?
除非……未结痂便再次划伤,始终没有真正痊愈,直至今日。
尽管谢征知晓傅偏楼对自己一贯心狠,也没料到他会做到这个程度,轻轻抽了口气。
这点动静落在傅偏楼耳里, 犹如平地惊雷,狠狠一醒。
他粗暴地甩开被抓住的手,将伤疤重新敛入袖中,怒目而视:“无耻!”
谢征没有回话,目光沿着他的小臂一路往上攀去,划过上臂,停顿在肩颈处。
迎着傅偏楼说不上是羞恼还是戒备的视线,他低低问:
“炼一枚‘神丹’,需要用你多少血?”
“……你知道些什么?”
惊疑不定地望着对方,傅偏楼心中警铃大作。
无名组织能洗炼灵根的所谓神丹,是拿他的血炼就。
这桩秘辛,除了已死去的成玄外,应当只有他和程行清楚才是!
这人究竟是何来历,又有何居心?!
刹那功夫,他的神色几经变换,眼底竟浮起淡淡杀意。
将对面的反应尽收眼底,谢征心中一沉,目光封冻,更为幽深。
“气血亏损,根基不稳,灵力虚浮……”说着,话锋一转,“那个程行,就是这么‘救赎’你的?”
傅偏楼顿了顿:“什么意思?”
他的疑问不似作假,谢征意识到,此时的傅偏楼,大抵还对系统和任务的事情一无所知。
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谢征瞥向屏风后,那几团影子交织在一起,也不知在胡天胡地地做些什么。
这样的……任务者。
声名远扬,美人相伴,修为深厚,权势强盛,春风得意。
是七杰之首,世人口中的传奇,大名鼎鼎的程振天。
看他的样子,已是乐不思蜀,全然不在乎能不能完成任务回去。
不,不如说,恨不得永远留在这里才对?
谢征陡然觉得异常讽刺。
他记起最初来时,他曾不甘地问过011,为什么会选中他?
——想穿越的人比比皆是,对异世心存幻想,妄图求仙问道、建功立业、打拼出一番天下的定然不在少数。既然如此,找他们不就好了。
……程行就是那个“他们”。
而所致的后果呢?
就行这般,将傅偏楼视为近乎是“金手指”的存在,不断索取他的血,裨益自身还不够,甚至将其充作结交人脉、拓展势力,乃至于讨好情人的道具。
若非知晓自己无法触碰到旁人,谢征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征闭了闭眼,好半晌,才再度开口:
“你的修为在他之上。”
傅偏楼蹙了下眉,没料到他会看穿自己的掩饰:“那又怎样?”
“为何要听从他的话?”谢征隐忍着怒意,沉声问,“他不顾惜你,你总该顾惜自己。伤成那样,不疼么?”
被质问得一愣,傅偏楼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上的伤疤。
不疼么?
怎会不疼,只是,比起这个,他更在乎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