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值35%。
短短一月不见,就上涨了13%,傅偏楼究竟在做什么?
遇到麻烦了?还是又想起了前世?为何不来找他?
闭上眼,平复好混乱的心绪,谢征面上露出一丝冷厉,也是时候了。
山不来就我,我还不能就山了么。
他盘膝坐在床边,打开系统空间,阖目入定。
浓郁如水的灵气包裹周身,随每一次的呼吸吐纳流窜过灵根经络,化作灵力,沉淀在丹田之中。
不厌其烦的重复,如同练剑,或者说,比练剑更加乏味。耳旁没有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景象,只有空,只有寂静,仿佛天地间仅剩他一人。
时间几乎失去了概念,越来越远,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
谢征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十天。
而在系统空间的一比十时间**下……事实上,他度过了快一百天,三个多月。
睁开眼时,恍如隔世。
在有如实质的灵气中,差劲的灵根不再是难以跨过的障碍。
不眠不休地修炼,修为节节攀升,从炼气初阶攀到了六阶的边缘。
身体不很疲惫,精神也算振奋,可谢征清楚,心底的某个地方,已绷紧至下一秒就可能断裂。
他扶住额头,眼神涣散地环视一圈,只觉哪里都陌生得仿佛蒙了层纱,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好像……过去了很久。
好像又没有多久。
断层的感官,生涩地听着、看着,宛如被锈蚀。逐渐地,耳边灌入窗外风声,眼中倒映出月光下空无一人的小屋。
谢征关掉系统,轻嗤一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系统空间的能力近乎作弊,可也并非全无代价。它一向写的清楚——
【只要耐得住寂寞,你,就是仙门的明日之星!】
只要耐得住寂寞……仿佛被遗弃在时间里,无人知晓、无人理解、也无人可分担的寂寞,能将人逼疯的空旷。
枯坐许久,谢征忽而觉得有点累。
就好像曾经的某个夜晚,他望着热闹的年关,望着飘落的新雪,望着无数团聚欢笑,却触不及自己的家人。
那般并非出乎皮肉,而是从灵魂深处泛起的疲惫,好似抽走四肢百骸的一丝,无可依靠,软下骨头,怎么也不能派遣消解的寥落。
谢征没有缘由的,突然很想见傅偏楼一面。
意识落后行动一步,回过神来时,他已披上外氅,推开了房门。
清澈月光迎面洒下。
他本欲往山下走,又记起那座烦不胜烦的登天桥,火气腾的一下燃起,真恨不得一剑劈倒算了。
还没走两步,余光瞥见在地面拖长、就快重叠上的两道影子,谢征顿时一怔。
回过头,墙角坐着的少年也恰好睡眼惺忪地抬起脸。
蒙着头的外衣滑落到肩上,他揉了揉硌出红印的面颊,又揉了揉眼角,大梦初醒一般喃喃道:“……谢征?”
谢征也觉得好似在做梦。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哪里还有除了练剑以外的梦?
不是梦,那便是真的……
他慢慢走了过去,垂目望着傅偏楼。
容颜、嗓音、气息……还有温度。
摸了摸对方搭在膝盖上,被夜风吹红了关节的手,冷得他一个战栗,神智为之一醒。
混沌的纱被揭开,现出少年鲜活的神情。
他稀松平常地握住谢征的手,十指钻进去,汲取里头的温热,好似根本没分开过,天天见面无比熟稔一样。
傅偏楼仰起脸,先发制人地问:“你怎么闭关了,十天都不见人影,不饿吗?”
“……”又不是真的凡人,哪里需要顿顿不离五谷?
更何况,自己消失了一个月没有消息的家伙,有什么资格问他?
谢征沉默地注视着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才哑着嗓子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其实没多少质问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难得语气柔和的。
傅偏楼却好似被踩到尾巴一样,双眉倒竖,眸中风云涌动,晦涩不明。
“我想来就来了。”他说着,凝视两人交握的手,咬紧牙,语调藏有一丝颤抖,“还是说,你不想看见我?”
不等谢征开口,他便又匆匆摇头。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杂灵根算什么……内外门算什么……天赋有差距又如何?”
傅偏楼唇边扬起一个笑容,像个做了好事、眼睛发亮来讨赏的孩子,得意地知会道:
“我找到让你和我一样的办法了。”
第54章 血丹
云层厚重, 月色昏暗,映不亮谢征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平静的,与夜色融为一体, 难以捉摸的瞳眸,有如一盆凉水浇下,令本来十分期许他反应、头脑发热的傅偏楼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他伸进怀里的手也顿住了, 小巧的瓷瓶滚落到手心里, 逐渐被余温捂暖。
“和你一样?”薄唇微启, 听不出喜怒,好似只是不明所以地重复一遍, “办法?”
谢征问:“什么办法?”
【你怕什么?又不是要害他。】
耳边,魔不屑地讥嘲着, 【傅偏楼, 我发现你真是一世不如一世出息了。】
【你是损耗自己, 帮他重塑灵根, 怕被看出虚弱闭门不出了一个月也就算了, 临到头来, 居然连送出去都不敢?被卖还帮人数钱呢!】
【放宽心!待他晓得好处,赶着巴结你恳求你还来不及, 哪里舍得把你这么个宝贝丢掉?这回我可没骗你……你应当能记起来的, 以前那帮任务者, 哪一个拒绝过?】
傅偏楼难得没有和它呛声。
因为他的确记得。
自他入道那晚起, 红绳便压不住这东西了。
魔音贯耳, 久违地唠叨个不停,不仅如此,过去那些纷杂的回忆也渐次涌了上来。
太多, 太杂,太乱,傅偏楼一般不会主动去想,任由那些前尘在角落里生根结网。
魔也一样,他早不是曾经不知世事的孩子,言语而已,动摇不了他,当耳旁风就好。
傅偏楼并不打算告诉谢征,他不想事事都麻烦依靠那个人,说了也徒增烦扰,又能怎样?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役,他有信心打赢。
一切如他所愿,他忽视掉魔的胡言乱语,刻意遗忘前世的事情,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但很快,傅偏楼就发现,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问剑谷不是永安镇,求仙问道也不是在过日子,并非换个地方那般简单。
他在落月潭口日日盼着谢征的影子时,分明过得颠倒荒废,没怎么认真修炼过,却依旧水到渠成地破了一阶。
次日,照常按蔚凤要求练剑,神思不属,竟然失手一剑劈开了山石。
傅偏楼有些被自己吓到了。
他见识过玄术法诀的不凡,断裂的红绳,转瞬修复得完好无损;也见识过仙门道人撼天动地的力量,清云宗那帮人斩灭蛇妖所造成的余波,便轻易地毁去了一个镇子。
但当他真正切实地感受到——他正在脱离凡人这一身份,脱离别人眼中孱弱阴沉的形象,成为所谓的“天纵奇才”时,他只觉得慌张、无所适从。
无论走到哪里,碰到年纪比他大或小的谷人,皆会恭恭敬敬地称道一句“师兄”。
哪怕他不假辞色,故作冷淡,前来嘘寒问暖的也不在少数。
众星捧月的滋味大抵如此,可傅偏楼不想要。他唯一想要的,是还和从前一样,哪怕当个脆弱又短暂的凡人,天天为鸡毛蒜皮发愁欢喜。
他喜欢跟在谢征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安安稳稳做他的表弟。
可谢征像是早早预料到即将面对的改变,和他说,那一切都结束了。
谢征与谢宝宝过去了,眼下,他们是问剑谷的谢清规与傅仪景,是外门的杂灵根师弟与内门的天灵根师兄。
“傅师兄,你跟我们不一样。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年,我们就连你的背影都望不到了。”
在等谢征入道的十几天里,琼光不止一回苦笑着告诉他过。
魔也桀桀发笑:【这群任务者里真没两个根骨能看的。不过倒也是,适宜修道的凡人本就万里挑一,哪儿来那么多的天才?】
好似一朝之间,所有人都摆明了一个态度——
你们注定越走越远,不是同路人了。
叫傅偏楼如何甘心?
谢征追不上他,便要放手?不管他了?
休想!
宛如猜到他心中的急迫一般,魔看好戏地透露:也不是没有转机。
他轮回十一辈子,度过那般多的时间,遇见的任务者不尽相同,其中不乏一些很有野心、誓要在仙途中闯出一番天地的。
那几人和谢征的根骨差不多,不肯放弃,汲汲营营多年,倒真让他们摸索出一个办法来。
这办法,傅偏楼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