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和相当自豪,他小小年纪从没出过岔子,甚至已经逐渐掌握了跪坐时候悄悄偷懒的方式。
“你会讨厌那个离开的丽龙主吗?”
苏和侧躺着面冲路峥,真诚道:“不会,那些事我迟早都要学,早早学会就轻松了以后。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但是她应该有自己的理由吧,离开绿林和阿图卢是需要勇气的,她能这么果决,其实也很厉害了。”
虽然作为丽龙主,本应该谴责这样的行为,把前者钉在耻辱柱上,可就本心而言,苏和自认为没有这样的勇气,他割舍不掉对阿图卢和绿林的责任。
“而且怨恨这种情绪多不好啊,我讨厌她,自己就会难过,可她不会知道这些,更不会为我的处境难过。”苏和在这种事上,看的比路教授还要通透豁达。
他不想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悲伤。
“就跟我的父母似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路教授有一瞬的沉默,这是苏和第一次提起对父母的感觉,“你也不恨他们?”
“我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哪里谈得上恨不恨。”苏和早早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孤儿的现实,他不清楚父母放弃自己离开的理由,没有阿姆和他讲,阿祖对这一切也总是避而不谈。
“但就像那个丽龙主似的,大概都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吧,他们也清楚,他们无法带走我。”
甚至苏和自己也清楚,他没办法离开。
意识到可能性为零的事情,也就不会抱有所谓的期待了。
讲了太多的丽龙主打了个哈欠,犯困了,想要睡觉。
这时,他听到自己的搭襟问:“为什么无法带走你,如果有人要带你离开,你也不会走吗?”
这句话将苏和的瞌睡虫吓跑了一半。
有人要带他离开?
这个人好大的胆子。
“从来都没有人想带我离开,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会不会跟他一起离开。”没发生过的事情,丽龙主无法想象。
这世上,应该也没有这样的人。
“丽龙的雨林很危险,想把我带走,他可能要有九条命。”
明显没有九条命的路教授又好气又好笑,他照旧将小小一只的丽龙主揽进怀里,充当人类抱枕的作用,“睡觉吧。”
苏和点点脑袋,“晚安哦。”
“晚安。”
——
俞归舟,一个在事业和爱情上立志要齐头并进的男人。
一见钟情促使他连夜上网搜了丽龙文化的相关科普,想要尽快入乡随俗,但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众,只找到了几个搞传统文化研究的教授写的文章。
大部分文章都是研究婚俗和亲缘宗族的,俞归舟对这婚俗那是相当感兴趣,希望不要有什么不能和外族通婚的要求。
但就在他看到丽龙‘由于人口比例的差异,在女性稀少的丽龙,男女在确定永久的搭襟关系前都是自由的,可以进行多向的选择和搭配,因而丽龙男人多会在寻找搭襟关系上使尽浑身解数,博的青睐’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什么玩意,劈腿就劈腿,还提倡劈腿自由了?这会不会太开放了?
俞少爷一时间有点担心,他目前清楚明确那个当老师的男人,是他明晃晃的情敌。
论身高体型,他可能有点吃亏,但论长相,俞归舟清楚自己招女孩喜欢,
怎么样,他都比一坨冰块看着可亲可爱,胜算还是有的。
打了个盹的李经理一翻身,对上了在漆黑夜中看手机的俞归舟,“您还不睡觉啊?”
“不睡,我要连夜把这地方的开发项目写出来。我觉得这里很不错,非常值得开发。”比起传统文化,丽龙比塔木更能打的地方主要集中在人,这里的人比塔木人更加腐朽陈旧未开化,但却多数都是俊男美女。
什么能比这个还吸引人?
游乐场都已经开始用肌肉男引客了,旅游景区美女帅哥多,不也是一大吸睛热点吗?
正好,俞归舟还出资赞助了镇子上的运动会,他起先提出将运动会场地设在塔木族的河谷,其实是想通过网络平台全程直播的形势,提前将这个地方带入大众视野,现在,他想把同样的方法套用在雨林上。
俞归舟一边敲项目方案,一边喃喃自语:“要是直播的话,一定要让摄像把相机怼到那妹妹的脸上。”
他有一些朋友是开MCN机构的,什么千万粉丝的网红,线下见面,比不上今天这妹妹一根头发丝。
这个时代就是看脸的,有这么漂亮的人在,俞归舟感觉他的项目已经成功了一多半。
熬夜写方案的俞少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政府负责对接他们招商引资的王科员和市里负责少数民.族工作的民委科员都抵达寨子门口,他才起。
“抱歉,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您是?”民委的科员俞归舟第一次见,眼生。
民委的科员是个凤眼的美女,有种丽龙人的面相,约莫三十多岁,“我叫方芸,之前您见的是赵主任,但因为丽龙部落比较特殊,这方面我更了解,所以如果您确定今后的种种开发需要和这边的部落民达成共识,那么会由我跟您对接。”
换成一个更了解丽龙的人,俞归舟还没觉出有什么问题,“那就合作愉快。”
他把自己的思路以及和运动会相关的直播工作想法跟王科员讲了,“我选了几个对场地要求不是很高的运动项目,比如射箭、弓弩这种占地小的,可以挪到林子里进行。”
王科员只注重招商引资,觉得没问题,方芸却说:“射箭和弓弩都是塔木人的强项,在河谷举行不是更方便?我听说已经在河谷开始搭建场地了。”
“拆了就成,那边主要还是田径项目,赛马摔跤为主,”俞归舟不缺搭个场子的钱,“射箭的场地选在雨林,这样一次能宣传两个地方,方便。”也就不用为了丽龙单出一个策划的方案了。
“那您应该先征求这里部落民的同意。”方芸提醒。
“你说得对,我是得去见见他们的酋长。”
“丽龙没有酋长,只有阿祖和丽龙主。”
方芸大致给俞归舟介绍了丽龙做大事决定的人,就是如今年迈的阿祖,丽龙主年纪还不大,这样的大事,他未必能做决断。
其次,“我建议您今天先提运动会场地的租借,而不要一上来就摆出开发丽龙的意图。”
“为什么?”俞归舟觉得自己可是个散财童子,是个香饽饽,这地方的人听了还不眉开眼笑把他供起来吗?
“不是所有部落都愿意被开发,有些部落民终其一生只愿意叶落归根。”
从前镇政府有不少劝住在山上的少数部落下山居住的政策和项目,有些糖衣炮弹一打就乖乖下来了,有些无论怎么劝,好话赖话说尽都没用,甚至逼急了,还会造成民怨与暴.动。
丽龙就是凶悍的后者。
“所以这就是一群钉子户?那是你们政府给的补助还不够多吧?其实我也不需要他们跟塔木族一样移出河谷,留在这里挺好,现成的房屋可以成为民宿提供食宿,当地的居民可以做导游带人进山观光……”他这可还创造就业了,额外增收了。
但现实,不会像俞归舟想的这样轻松。
山林在丽龙人眼里是神圣而严肃的地方,不是能够嘻嘻哈哈游玩的地方,踏足进山的外人太多,会惊扰长眠的山神。
“山神?Fine。”俞归舟还是不以为意,没有信仰的人,对他人的信仰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和尊重,“我接受你的建议,会考虑一步步谈的。”
去到那所谓阿祖的屋子,俞归舟才知道为什么要换一个人来,昨天遇见的大部分人,虽然骂人时一连串他听不懂的方言,但冷静下来后,也是会说普通话,可以顺利交流的。
但这所谓阿祖的屋子,几个盘头的老人簇拥着一个看起来能有俞归舟太奶奶那么年迈的老太太。
这七嘴八舌一开口,说的全是方言,在俞归舟耳朵里,就像是天外传音,简直比他留学那地方的鸟语还晦涩。
好在新来的方芸,会说丽龙话。
俞归舟想好的腹稿全部用不上,再舌灿莲花,也只能等这‘翻译’一句句帮他阐述。
华泽莎对外地人就没有好感,同样,她对这些政府的官也没有好感,这么多年了,翻来覆去就是劝她们挪窝下山。
这些话她都要听的不耐烦了,哪怕来劝的人变成她的孙女,她也不会有多少好颜色。
这孙女都许多年没回过丽龙来了。
“阿祖,这不是来劝你们下山的,是来谈合作的,谈的好了,能拿好大一笔钱。”方芸耐心解释,“少数民族趣味运动会,您知道吧,一般都是在镇子上举行,他们现在想把场地挪到林子里来,这样咱们的人参加起来不也方便了?”
华泽莎还是不为所动,在她现在看来,这运动会还会把许多已经跑到镇子上的外人吸引来,他们丽龙如今来的外地人越少越好。
谁叫她这些年的经验证明,只要是外地人来了,就没什么好事。
至于钱财,华泽莎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看清这些外物都是浮云。
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她只要守好这片林子,就比什么都强。
方芸见阿祖不乐意理自己,只能劳烦她的小阿姆去把丽龙主请来。
虽然丽龙主在大事上做不了太多的决断,但是在劝阿祖这件事上,没人能比他更有本事,阿祖打小就疼他。
丽龙主被请来时,还带着自己的搭襟,碰巧阿姆来找时,他正跟路峥在林子里射箭玩。
一般这种集会,都是谁家遇到了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着出谋划策或帮帮忙。
上一次丽龙主在夜间参加,还是为一个年轻阿姐生下的女儿到底叫桑雅还是桑娅做出艰难抉择。
没想到,今儿阿祖的院子里坐了好些个外地人,好在这样加上路峥这个外地人,也不算太突兀了。
“阿姐。”丽龙主还认得多年不见的方芸,这位阿姐上大学起就一直留在外地工作,似乎很忙,逢年过节都少回来。
丽龙主当她是拖家带口回来探亲的。
“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去上大学的时候,你才到我大腿那么高。”方芸拍着丽龙主的肩膀满眼欣慰,“你现在可以在白天出门,是已经有搭襟了吗?”
“是啊。”丽龙主一指身旁的路峥,“就是他。”
方芸定睛一看,发现路峥这样的长相和身量,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一个……男人?”
在外地待久了,方芸已经把丽龙的爱情观念遗忘了太多。
两个男人在一起,对她而言还是有些惊悚,尤其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瞧路峥的穿束绝对是个外地人,这叫方芸忍不住怀疑,路峥会不会是被丽龙婚俗‘绑架’,强硬留在这里的。
第34章 你喜欢他
方芸对路峥的打量仔细又充斥狐疑, 叫人不意识到都困难,一直尽职尽责当一个搭襟挂件的路教授顶着这样的目光,开口自我介绍:“您好, 我是路峥。”
“你好你好, 你应该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方芸这个‘这里’, 甚至能囊括整个竼州,路峥不像。
成年人之间沟通, 从对方的表情和语气上, 就能领悟对方话里未尽的问题, 路峥不知道方芸在提防什么,只好自报家门,“是,我是京市人, 到这里是工作需要, 我是个老师,带学生来考察的。”
“考察的啊。”方芸显然还是不放心, 但是从路峥的态度来看, 不像是被强留在这里的, 他和苏和之间的关系有些耐人寻味。
眼下还有正经事要她做, 方芸只好先转向丽龙主,将今天来这里谈合作的事情, 提前和盘托出,“姐得请你去劝劝阿祖, 你也知道, 她太固执了。”
老一辈, 都是这样,越上年纪越不讲理, 更何况她阿祖年轻时候也不是多讲理的性子,彪悍的烈脾气,就连方芸的头上领导都领教过。
那是真的被泔水桶砸出雨林过。
“这么说,就是要把运动会的场地迁一半进林子?在咱们这里办几天的运动会?”
“是啊,按天付场地租金的,那是好大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