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复,丽龙主沉溺于多重而复杂关系中,将其它情人领进木楼,专为刺激那时时刻刻搬出阿图卢妄图约束她的搭襟。
这样不快乐的日子最终因丽龙主的搭襟忍受不下去被漠视和践踏尊严的生活,做出袭击丽龙主的恶行而结束。
阿图卢未曾想到,自己以为对女儿好的事情,竟然险些害死她。他懊悔万分,将选择搭襟的权利重新还给了女儿。
搭襟,本就该是第一眼看中,心生喜爱的存在。
而之后的每一代丽龙主,应当在这件事中学会的,是爱人与被爱,是一见钟情,是两情相悦,是因爱人而自珍自重。
兜兜转转,苏和还是爱上了路峥,谎言成真,他学会了他该做的事情。
希泽莎很欣慰。
哪怕这件事的开端是谎言,可最后的结果圆满,便无伤大雅。
丽龙主一下午都陪着希泽莎,他给希泽莎喂了粥和青菜,又跟着其它人一同劝阿祖到镇医院去瞧瞧,可希泽莎打定主意不听她们的话。
她自顾自跟丽龙主交代起事情来,“等我走了,如果部落里没有新的族长,你便先担起担子,等顿娜长大了,将这位子交给她,我和顿娜讲过的,她很愿意接我的班。你其实哪里都好,可惜是个男孩。”
“阿祖,您还能活很久呢,不要说这种话了。”丽龙主不在乎未来的族长会是谁,他希望希泽莎能活的再久些。
希泽莎吃饱饭,躺回了床上,牵着丽龙主的手道:“这些都是正经事,早交代,我早放心些。”
“还有开发的事,这我是不会同意的,林子就是林子,不止我们,还有树啊鸟啊蛇啊在这过日子呢,再说,阿图卢也睡在这里,叫一群外来的闹的吵哄哄,大家都不得安宁。”
“但我也知道,很多人都想离开这里。”
希泽莎小时候,外面还没有那样发达,于是没人想着离开,她是那样的时候过来的,所以思维始终停留着,不可否认,现如今外面已然是天翻地覆,日新月异,比林子里有意思多了。
所以有时候,希泽莎也会觉得,她像个不讲理的老古板,叫苏和放弃了学业和喜欢的爱好,和她一起成了小古板,并以此约束着许多丽龙人。
但那只是她接受的教育使她觉得,只有人留在林子里,才能留住阿图卢的信仰,使信仰长存。
信仰逐渐在消亡,是希泽莎也能感觉到的事情。
丽龙人对阿图卢的信仰和崇拜乃至于心理依赖都在不断减弱,可分明她们现在的生活愈来愈好,欣欣向荣了。
在很多年前,能够湮灭一个部落信仰的往往是刀光剑影与金钱利欲,又或者是来势汹汹虎口无情的瘟疫与天灾,而现在呢,丰裕的生活,有序的社会使人不必再寻求神灵的恩赐,或许是社会发展的车轮,文明更迭的脚步所注定的,又或许是信仰不再宏伟,于是虔诚变作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不至生死绝境,神佛前长跪不起的,皆是俗人。
希泽莎懂,她也知道无法强求任何一个人留下,可偏偏她肩上担负着守护阿图卢的责任,说来惭愧,活到如今这把年纪,她也没想出如何将阿图卢的信仰绵延下去的好办法,她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丽龙的神灵消失,信仰灭绝。
“是阿祖太没用了。”
“不是的,阿祖,您已经很厉害了。”丽龙主摇头。
“等真有那么一天,拦不住的人,就叫他们走吧。你也一样,如果有朝一日你想离开,就走吧。”希泽莎语调轻柔,“你也该看看林子之外的世界。”
丽龙主心房颤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明白阿祖的痛。
而希泽莎讲完这些,就说自己累了,想睡一觉。
丽龙主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但还是出了屋子,叫阿祖好好休息,他的心,因为希泽莎一番话又狠狠揪了起来。
小女儿送他出了院子,“你也是,回去吃个饭,好好睡一觉吧,看看这眼圈肿的。”
傍晚时分,苏和安分回到自己的木楼,普尔萨已经烧好饭,举着锅铲问:“怎么样,听说你阿祖醒了。”
“醒了。”
“她肯定没有怪你吧。”
“没有。”苏和坐在矮榻边,表情释然,“她没有怪我。”
“我就说她不会怪你的,”普尔萨摸摸丽龙主的脑袋,“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苏和洗了个澡,又吃了这几天来第一顿踏实的饭,准备休息时,院子里又来人了。
脚步匆匆,眼圈通红的顿沙颤声告诉丽龙主,交代完一切的希泽莎,在睡梦中离开了。
苏和赶到时,院子里已经只剩下了沉默和零星的哭声,方芸看到一路奔过来,头发都没彻底吹干的苏和,找了条毛巾红着眼上前帮他擦头发,“这么吹风会头疼。”
“阿祖呢,阿祖真的——”
“嗯。”下午阿祖醒来时,方芸已经有所感觉那是生命垂危之际的回光返照,是给她们最后道别的机会。
屋子里,希泽莎的孩子们为她擦洗干净身子,穿好了整齐的寿衣,头也盘地体体面面,一点乱飞的头发都没有,上面还绑了希泽莎从前最喜欢的线花。
捯饬过后,躺在床上彻底没有声息的阿祖并不可怕,甚至比昏迷时气色还要好很多,她静静地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仿佛下一秒还会睁开眼,招手叫苏和坐近点儿。
可她就是不在了。
丽龙人的丧礼习俗,从逝者离开的第一夜开始,亲近的人聚在一起守护逝者的第一晚,还要在院里升起一团篝火,驱散她离开路上的阴寒。
直到太阳升起。
第63章 哭瞎眼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 第二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雨季在八月中彻底结束,天空澄澈如洗, 万里无云, 清晨就能看出这一整日的艳阳高照。
太阳之下的丽龙, 在办一场波及整个部落的白事,一个部落族长的离去, 整个部落都要为其送葬。
希泽莎生前时, 就已经备好了寿材, 到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多少都要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死亡已经不是一件绝口不提的事情。
看到阿祖十多年前就挑好的棺材和一只檀木制朴素骨灰盒,丽龙主不喜欢,“都不好看, 阿祖躺在里面, 都被衬得古板了。”
丽龙人大多喜欢色彩斑斓的东西,倘若身上穿的素素的, 头上的鲜花和彩色丝线就一定少不了, 哪怕是葬礼, 也是个隆重的日子, 因而没有多少人遵循外面那些丧礼的习俗,穿着黑灰死板, 相反,如果有穿成那样的人, 一定是外来的。
就比如俞归舟。
俞少爷一直都住在塔木, 预计八月底塔木草场的开发项目会正式启动, 他这段时间没少跟政府的人打交道,对面话里话外都是惋惜雨林的开发不能齐头并进, 俞归舟一贯不接这茬,只说‘好可惜好可惜’。
他是开发商没错,但也不是那种混黑的无良开发商,不同意就找人揍你全家。
在俞少爷这里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他给出的条件不能叫丽龙人满意,那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没必要,丽龙是风水宝地,可没人造势,这块‘宝地’又能被多少人知晓呢?
而今天,俞归舟之所以来,是纯粹作为苏和的朋友来探望的。
“节哀。”送上白信封包着的礼金,俞归舟瞧见丽龙主那张憔悴落魄的初恋脸,心有点痛痛。
不过这份痛被俞归舟坚定归纳为对‘同性朋友’的‘怜悯’,换一个朋友遭受这种亲人离世的意外,他也会心疼。
“你怎么来了?”俞归舟的出现还是有点叫人意外的,因为在丽龙主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算是很亲近。
“我从普尔萨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想着怎么都要来看看。”虽然几次来丽龙的经历都不算‘愉快’,不过俞归舟不是个记仇的人,虽然那老婆婆凶神恶煞的,但到底,是苏和的奶奶,“咱们不也是朋友吗?”
“谢谢,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丽龙主是丧主,没办法站在门边和俞归舟多寒暄几句,他还要写礼金簿,俞归舟随了五千,在一众小百块的丽龙人中格外突出。
丽龙人提供的丧饭,是如流水席那般的席面,俞归舟在院子里一圈人中,挑中他见过面的普尔萨挨着坐了过去,“没有见到路先生,他不在?”
“不在。”
“我还当你找我要他的电话,是为了通知他。”
“我是想啊,但是你给我那个号码打不通啊。”普尔萨一拍筷子,俞归舟还好意思提这件事,他简直要以为那是个假号码了,“我连着打了两天,都没人接。”
“不会吧?”俞归舟傻眼,“我和他也不是熟,这电话还是打听来的。”而打听的对象,是至今还在圣瑞疗养中心治疗的徐锦城。
“算了,随他来不来吧。”普尔萨想通知路峥,是怕苏和又一次崩溃,但现在看到丽龙主还能提起精力按部就班处希泽莎的丧事,这份担心散去了些。
普尔萨遥遥盯着丽龙主毛茸茸的后脑勺,那纤细的脖颈倔强而笔直,一夜之间,苏和好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弱小的存在了。
*
其实普尔萨手里的电话打不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路峥的联系方式,而是蒋宁众多处理杂事手机中的一个备用号码,专门用来解决【路少爷打人事件】,和这只手机功能相似的还有【路总服饰安排】、【路总学校事务】的难兄难弟们。
目前会拨打这个号码的只有徐锦城,而蒋宁太忙了,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他很少接打其他电话,基本全部静音,毕竟退一万步讲,徐锦城要是突然发生‘病危’,医院会第一时间联系他。
在蒋助理终于处理完手头上重要的事务,准备带上总公司取来的数据文件送到路峥的别墅去,才有空瞧一眼他铺陈在桌面上的十几部手机。
其中一只水果手机近十几通竼州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叫蒋助理有些纳闷。
开车出发前,他把电话拨了回去。
对面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有点惊讶,有点恼火,“是路峥吗?你怎么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
蒋宁发动汽车,礼貌道:“抱歉先生,我不是路总,您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找路总有要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
路峥最近很忙,他基本不是在家写教案,就是在圣瑞研发中心的靶向药物实验室。
先前已经进入第三阶段的癌症药物在送到食品药管局备案后,却在第三期对比传统治疗方法的少部分试验患者身上出现了无法抑制癌细胞无限增殖,且转移至其他病灶的不安全反应。
如果不能尽早找出原因,解决问题,那么圣瑞一个癌症靶向药研发团队将近三年的心血和资金投入就全部白费了。
这个研发团队是目前整个圣瑞生物含金量最高的,不止有医学专家,如路峥这般的生物学博士后也不少,还有化学、更甚至信息自动化的海归,这款药物也是薄桉近几年最看重的项目,这才把自己儿子下放到这地方。
“其实前两期实验都没出现任何问题,也许是第三期试验患者存在个体差异,很有可能不是药物的问题。”第三期的试验人数是前两期的十倍,而出现问题的患者一共十五名,放在整体来看,这个数量并不显眼。
现在只是圣瑞内部在分析争吵,少部分医师坚持认为既然对部分患者有催化作用,就不能上市推广。
而部分生物博士则认为,这款药物已经足够完美,因为退回到大鼠实验上,这些天的实验数据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分成两组,一组继续做实验和细胞分析,另一组从现在出现问题的患者身上寻找原因。”组会上,路峥做出决定:“通知住院部,把这十五位病人单独分到一个楼层方便观察,另外安抚好家属,无论如何,我们的研发的最终目的都是提高患者的生存率。”
从公司回到家的路峥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喘口气,一路就差闯红灯的蒋宁赶到了,出于助理的职责,他应该先告知路峥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但从他对路峥的了解出发,如果他把丽龙发生的事情放到后面再提,兴许路峥会揍他。
出于对性命的重视,蒋宁第一时间告知了路峥丽龙的情况,并在路峥表情变化,眼看即将暴走的前一刻及时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和飞机,您随时可以出发。”
路峥扭头就往外走。
蒋宁脚步匆匆追上去,“但是后天有董事会,薄总希望您能出席——”
“不去。”路峥拉开车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更是风云涌动,恐怕蒋宁再拦他一下,路峥就维系不住这西装绅士的模样了,“在事情解决之前,我应该不会从丽龙回来,工作上的事情邮件联系我,记得在我落地前,把行李送到竼州。”
“是。”
目送路峥的车离开,蒋宁赶紧帮他收拾行李,把路峥必要的东西都归纳出来,再找人往竼州空运。
还要抽空发条消息告知薄董事长,她的儿子又跑回竼州去了。
在家的薄桉收到消息,瞥了眼唯唯诺诺削水果的路父,凉声道:“路峥又走了。”
“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竼州。”薄桉叹气,圣瑞最近有多忙,她清楚的很,路峥说走就走,这已经快要触及她的底线了,“公司、学校、这个家,我看他是都不准备要了。”
“亲爱的,这也是咱们儿子第一个对象,你多包容点。”
“我是在针对她吗?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不满?”薄桉对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并没有多少怨言,她只是对儿子甩手掌柜的不负责任不满,且对路峥现在这没出息的样子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