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苏和被路峥带着到老宅吃家宴,薄桉坐在主位上,关心了一下丽龙主的学业,同时道:“等过年的时候,你和路峥回来住吧,到时候他那些姑姑舅舅都要回来,还有一群小辈,你们之间也都该认识一下。”
这算是薄桉点头,同意苏和进家门了。
一切顺遂到,仿佛苏和马上就要和路共度一生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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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眼看着大学生们连着过了圣诞、元旦已经足够得意忘形,而紧接着到来的期末考试却打的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投身进期末复习中。
农林大学各个院系的惯例,是大一上学期的期末绝不放水,题难还多,不画考纲,能挂多少挂多少,目的是叫一上大学就放飞自我的学生明白,大学也要好好学习。
一般学生要考完数不清的专业课和公共课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而尝试转专业的许同康还要学生科院微生物的专业课,并进行专业考试,因而他的考前复习课业量更加繁重。
基本上没课的时候,他就留在图书馆,直到寝室要关门,才会回去睡个觉。
连舍友雀斑男都觉得他这样太用功太累了,“你还是歇歇吧,不然我真怕你出事。”
许同康平时脸色看着就不好,这期末月更是白的像是纸扎人,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没事,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许同康本来想去找个校园兼职做一做,缓解一下家里的经济压力,奈何他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每天骑着电动车在学校里爬楼送外卖。
之前稍微轻松一些的家教工作他也有在看,只是京市的家长想要找的家教,最次都是京师大学这样的学生,许同康这个农林大学畜牧业,实在是不够看的。
既然没有办法挣钱,他只有好好学习了,上次跟父母吵过架后,家里安静了好一阵子,许同康后悔当时的话说的或许太重了,现在顺着许唯的意转专业,或许能让他们家的气氛轻松一些。
许同康觉得自己现在学的足够认真,等上考场时,心里有底,也就没有那么慌了。
今年农林大学大一扩招,考场增加了不少,弄得监考老师都要不够了,不少研究生被抓了壮丁,外加路峥也不愿意做监考工作,林双和赵徐之都有监考任务。
他俩自然是在生院监考,林双那个考场上午考普通生物学,这算是生科院大一必备专业课,等考生落座,挨个检查学生证的林双瞧见了压根不该坐在这里的许同康。
“你怎么在这?”
“学长,我是转专业的。”许同康合上了自己的学生证,“这次的专业考试平均分七十五以上,我就能换专业了。”
农林大学对学生转专业一向不太鼓励,因而也算是困难重重,林双看许同康的眼神多了点佩服。
大一的课那么密,他还能再抽空学其它专业课,实在是厉害。
“你也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不好。”林双拍拍他的肩膀,“等考完试好好放松放松吧。”
许同康点头,“好。”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在强撑,但等到考完试就好了,考试周,哪个学生不是死去活来的。
连着考了四天专业课,许同康第五天时有点发烧,可上午还有最后一门,于是他吃了粒退烧药保持头脑清醒,就去上战场了。
那最后一门课并不是特别难,因而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半小时,许同康就提前交卷出场了。
发热带来的头痛和骨头疼叫他浑身难受,外面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冬初,他的脸却烫到他自己都感觉热。
眼前的视线有些虚晃,许同康靠着墙略微缓了缓。
林双监考完另一门,和主监考老师一起把试卷带回办公室去,老远就看见走廊窝着个大蘑菇似的人,再一看那羽绒服的款式,只觉得眼熟。
热心大哥林双特意跟老师说了一声,上去瞧瞧,“同学?你是哪不舒服吗?”
蹲在墙角的许同康抬头,原本苍白的脸红的像是要裂开的大苹果,眼神迷茫又没有焦距,痛苦的拧起了眉毛。
“许同康?你没事吧?你发烧了?”林双一伸手,掌心下的皮肤烫的像是烤肉铁板,“快快快,先起来,我送你去校医室!”
奈何许同康烧的昏头,认不出人,也没有了行动能力,任由林双像是扯麻袋一样扽他,一动不动。
满头大汗的林双无语了,这许同康看着瘦,可是浑身的骨头死沉,他一个人扛不动,只能赶紧打电话摇人,把在实验室的赵徐之叫了出来。
赵徐之来了,一切就好办了,他是三个人里面最高最壮的那个,背个许同康不是问题。
好不容易背着烧昏迷的许同康到了校医室,但这校医室就是个摆设,平时开个药还行,烧成这样要打针挂水的地步,校医也只能让他们赶紧联系导员儿,把人往医院送。
林双那个火大,一边给他认识的导员打电话打听大一畜牧导员的联系方式,一边跟这坐在诊疗室还不干正事的校医吵架。
最终是畜牧专业导员开着车来了,她一个女生,也弄不动一米八几的许同康,于是拜托两个学生跟她一起,到医院之后她再联系许同康的父母。
林双和赵徐之也没推辞,总不能见死不救。
到了医院急诊,忙的人团团转,导员在联系家长,赵徐之先去缴费,林双看着许同康挂水,急诊对待他们连个床位都没有,林双只能叫许同康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许同康的抽血检查结果不太好,急诊的医生来问林双他是不是有肾功能障碍,如果是的话,现在要尽快去做一个心脏彩超,“bnp太高了,现在怀疑心衰伴随肾衰,如果拍了彩超确诊是的话,要进CCU监护。”
“我不知道,我不是他家属。”林双傻眼。
“那尽快联系家属吧。”
导员那催生催死,才将许唯催来,他本来也是在监考,手机都是静音的,考完试才发现孩子导员给他发了消息打了电话。
而许同康的心脏彩超结果已经出来了,急性心衰,同时还有轻微肾衰,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心衰引起了肾衰。
“他现在昏迷不醒,有休克症状,情况比较危险,需要转移至CCU监护。”急诊大夫冲慌张的许唯道:“家属先去预缴一部分住院费吧。”
CCU基础仪器费用加在一起一天近两千,其余检查和耗材,还要单独收费。
许唯四处搜罗才勉强交了三千块,愁眉不展地给家里的阿娅打去了电话。
两个想着帮忙的研究生见状也不敢再打扰,搭导员的顺风车回了学校。
实验室里,路峥看着没关好的负四度冰箱给两个学生发去了质问的微信。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干嘛了,竟然连最基本的实验室规则都忘到脑后了,实验冰箱化冻不是小事。
都已经研究生二年级了,还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出去千万不要说是他路峥的学生,路教授丢不起这人。
看见导师微信,赵徐之这才想起来因为林双在电话里叫的像杀猪,让他赶紧过去救人,他一着急就忘记关冰箱门了。
“完了。”林双和赵徐之对视一眼。
路峥大约是准备要劈死他俩了。
第83章 知足
两个研究生噤若寒蝉地站在险些酿成惨剧的负四度冰箱前。
还好路峥今天临时起意来实验室看一眼, 及时将冰箱锁上,没造成什么样本化冻的损失,只是两个学生这样冒失实在是叫他火大。
如果这冰箱不是他们实验室单独使用, 如果里面还有别的实验组低温保存的成果, 那很可能毁掉的就不只是路峥手底下的实验进度了, 到时候林双和赵徐之的提头来见都赔不起。
“对不起导儿,我们不是有意的, 是刚刚出了点急事, ”林双上前一步解释起来, 是他先上去‘多管闲事’才把赵徐之牵扯进来,“我路上看见个学生不太舒服,叫小徐一起去帮忙来着,那个学生还是夏天时候我给您讲过那个。”
“夏天?”听到还算正当的理由, 路教授审判的目光缓和了些。
“就是那个长得跟苏和好像好像的学生, 叫许同康。”
许家人的名字在路峥这里只是听到都像是开启不快的预兆。
“他为什么会进医院?”
“我们以为他是发烧了,结果送到医院去, 医生说是急性心衰, 都已经进CCU了。”看起来情况相当危急。
心衰这种病, 按理说都很少发生在年轻人身上, 只能说是许同康真是很倒霉。
“其实我上次监考见到他,就感觉他状态很差。”
“监考, 他不是畜牧的吗?”
“是的导儿,但是他在准备换专业呢, 来考生物大一专业课了。”
赵徐之听着, 忍不住道:“怪不得生病, 大一畜牧的课就很多了,还要学别的专业课, 他身体好像本来就差吧?”
“我也觉得。”林双深表赞同,虽然他当年为了考研也是二战,狠狠苦学了两年,没少昼夜颠倒,为此也累出了不少肩椎颈椎屁股上的小毛病。
但说实在的,只要去一趟医院就知道了,没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工作也好,学业也罢,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种种加成,一闭眼其实就都不复存在了,最重要的,还是能有一直睁着眼的原始资本。
路峥没空听他们两个在这感慨谁当年考试付出的劳动多,“聊够了么?还不去做实验,是等着成果自己长出来?还是等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再打电话发消息问我为什么这个培养皿什么都长不出来?”
“这就去。”林双和赵徐之一秒闭嘴,各自归位。
路峥从学校得到了些许同康的消息,却没有把它告诉苏和的打算,本来对苏和而言,这些家人也就不怎么联系了,以后都不要联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以路教授对丽龙主的了解,哪怕告诉苏和这一家人日子过的并不好甚至坎坷至极,也不会叫苏和开心,他本来就不是会对旁人苦难幸灾乐祸的人。
丽龙主最近也有他学业上的烦心事,一月份的摸底考总算叫他稳稳迈过了竼州一本线,老师提醒他,该想想自己的目标院校了,要去什么地方上大学,上什么专业,是人生里很重要的选择。
毕竟等开春之后,那时间就过的飞快了,几乎是一眨眼就要到六月高考,等出成绩填报志愿的时候再慌忙看专业,到时候肯定一团乱麻。
“你最好抽个时间,和家长好好商量一下,结合你想去的地方和你感兴趣的东西,选一选学校和专业,以你现在的水平,多看一看名校也不是不行,毕竟还有半年呢。”
趁路峥回来和他商量之前,苏和先罗列出来了自己的兴趣。
首先,他喜欢射箭,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来不及叫苏和走体育生的方向了,所以这一项先划掉。
其次,他挺喜欢植物的,如果能学和路峥相似的学科,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兴许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考上农林大学,出来之后,他就像路峥一样跟人上课。
他觉得像路父那样,研究各地的风土人情,信仰风俗也是种独特的体验,自己就拥有信仰的丽龙主很清楚这种研究的伟大之处,不好的是,毕业从事研究可能要四处飞出去考察,到时候跟路峥就要聚少离多了。
第四,苏和也喜欢动物,尤其是冷血动物,蜥蜴壁虎蛇一类的,他对付这样的动物也有一手,如果有养动物相关的专业,也可以考虑,毕业就去动物园当一个饲养员。
回来的路教授看到苏和罗列的小纸条,对上面过于小众独特的专业选择有些惊讶,“没有其他了?”
“想不到了。”苏和摊手,“我感兴趣的,只有这些。”
一直生活在雨林里的苏和肯定不会像是那些和他差不多年纪、从小就出生在城市里的高中生一般,提起选专业,都是高大上的金融、法学、建筑、医学等热门专业,他对那些毫不了解的专业和未来从事的职业,没有半点憧憬。
不过,要当植物老师也好,要当动物园的饲养员也好,只要是苏和想做的,路教授没有意见。
路教授温声道:“好,那我们明天就搜搜相关学校和专业,这样你也可以定一个明确的目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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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同康在CCU监护了两天,已经花了万把块,他清醒过来,病情稳定后,就插着氧气转移进了普通病房,但因为心衰不是小病,暂时还不能出院,每天都是大把大把的药片,一刻也不能摘下氧气面罩。
从他出CCU起,提心吊胆两天的阿娅便寸步不离的照顾,她眼眶红红,泪涟涟的,许唯则在奔走借钱,他和阿娅手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积蓄了,走投无路,许唯也准备把家里的房子挂牌卖出去。
但临近年关又是老房子,除非把价格压到极低,否则很难很快出手。
听到房产销售口中的低价,许唯瞪着几宿没睡的牛眼,“怎么能这么低?”
“叔,你也得看看你那房子是什么样的吧?那种老破小有钱人才不买呢,只有没钱,又想要京市户口本儿的外来户才买呢!你心急着脱手,只有这价了。”
许唯如遭雷劈,浑浑噩噩从房地产公司出去的路上,他实在是没了办法,掏出手机给当时和他讲了好大一通难听话的苏和拨了过去,可铃声从头响到尾,对面都没有接通。
走投无路的许唯去了京市大学,他要见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