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还算是把握好了分寸。
只不过…
只不过没能听到闻清临叫自己一声“老公”,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难免有两分失望。
闻清临从没有这样叫过他。
上次那一句“先生”,已经被沈渟渊于无人时回味很多遍了。
敛了过度的贪念,沈渟渊又试探般问:“那你今天…还要进去吗?”
还要进去继续和汪淳吃饭吗?
闻清临当然明白沈渟渊在问什么,他故意忍笑道:“汪少菜都点好了,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礼貌?”
他话音未落,沈渟渊薄唇就已经抿了起来。
甚至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骨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他才又沉声开口,竭力把控语气,缓声问:“我替闻老师去和他打声招呼,闻老师就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闻清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直直攫住沈渟渊的眼眸,直到从中攫取到了些微被压制很好的,称得上醋意的情绪,他才倏然挑唇笑了,欣然道:“可以,没问题。”
沈渟渊握着手机的手指,力道骤松。
一旁不远处就有个垃圾桶,沈渟渊抬手,将堪堪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烟头递至唇边,轻吸一口,便准备丢了烟头进餐厅里。
但在他转身的前一秒,闻清临却忽然探手过去,修长手指从他指间“截获”了那一截烟头——
迎上沈渟渊罕见微讶眼眸,闻清临慢条斯理将尚且泛着些微濡湿的滤嘴含进嘴里,眼眸弯起,也吸了一口。
沈渟渊眸色陡然深了两分——
之前他们虽也会分享同一支烟,但那都是在事后,且更重要的,每次都是沈渟渊去抽闻清临抽了一半的烟。
但这一次,却反了过来。
看着被自己抿得泛湿的滤嘴,就这样被闻清临坦然含进嘴里…
这过于直观的视觉刺激,于沈渟渊而言,无异于在荒原上燃火。
而闻清临却好似故意般,就好像对沈渟渊明显变得粗沉的气息无知无觉,他熟练吐出一个烟圈,又轻声对沈渟渊道:“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弯了眉眼,不紧不慢补上两个字:“老公。”
沈渟渊猛然向前了一步。
两人之间原本一直保持的安全距离骤然被打破,近得闻清临能清晰闻到沈渟渊身上淡淡茶香——
不知道是用了这样的香水,还是数年如一日喝茶品茶所沾染到的。
是真的清雅而又温润。
但…
但他此时的姿态,眼神,乃至气息…
却又分明是截然相反的,暗含侵略性的。
只是极其短暂,不等闻清临仔细品味,沈渟渊就又蓦然向后退了一步,哑声应了声“好”,便利落转身,大步向餐厅里走去。
闻清临注视那道比起往日略失了沉稳的背影片刻,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很愉悦——
沈渟渊转身的瞬间,闻清临看到他颈侧隐隐鼓动的青筋了。
那大概是强行忍耐什么的证明。
-
沈渟渊一进到餐厅,IA高科的负责人看到他就迎了上来,急切又忐忑:“沈总您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就这么走了…”
沈渟渊随他一同走到原本的雅座,却并没有坐下来,只是从一旁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简明扼要道:“我今天有急事先走一步,后续问题你和我的助理何千沟通就好。”
丢下这句,沈渟渊就不再犹豫,大步走向了原本闻清临和汪淳的雅座。
汪淳正低头摆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不知是不是正在给闻清临发信息。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沈渟渊步伐就更急促了两分。
在汪淳面前站定,沈渟渊垂眼看他,神态中的居高临下与深重侵略性再也不加掩饰,他嗓音沉冷,开门见山:“汪少不用等了,闻老师不会再和你吃饭。”
汪淳猛然从手机中抬起头,看到沈渟渊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又下意识扭头朝外看。
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还站在树荫下,随意靠在树干上低头看手机的闻清临。
日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的脸上,斑驳隐绰,美得像画。
只一眼,便轻易能勾住所有人的目光。
沈渟渊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便抿唇挪了一下站的位置——
用身体挡住了汪淳视线。
汪淳又愣了愣,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在做什么,瞬间便气笑了,他开口,语气讥讽:“没想到沈总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可沈渟渊并不搭理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什么叫闻老师不会再和我吃饭?”汪淳又故意继续呛声,“是沈总不让他和我吃饭了是吗,为什么?看来沈总是没自信能够得到闻老师的心,怕他被我吸引走了?”
沈渟渊身形微顿,心底难控的负面情绪正在不断向外蔓延。
但表面上,他出口的话却依然是无比冷静的:“汪少的激将法对我没用,闻老师是个活人,我不会替他做决定。”
言外之意很明显——
是闻清临自己不想和你吃饭了。
汪淳听后神情微变,很显然,他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毕竟闻清临从始至终对他的态度,就没有过半分热络。
但老话说“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在所谓的情敌面前,汪淳更不想丢脸。
于是犹豫两秒,他便故作自信道:“我不信和你没关系,我现在就自己打电话问他!”
边这样说,汪淳边就又解锁了手机去翻通讯录,当真要给闻清临打电话。
但还不等他将这通电话拨出去,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就探了过来,以绝对强势的力道将汪淳的手机夺过来,扣在了桌面上。
再开口,沈渟渊的语气中愈显冷意:“不止是这顿饭,还请汪少以后都不要再联系闻老师。”
虽然措辞中还用了“请”,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沈渟渊此时的语气,绝对和客气不沾边。
或许是被他过于强硬的态度刺激到了,汪淳也真来了两分火气,他咬牙反问:“沈总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顿了顿,汪淳又提高音量一叠声道:“我愿意联系闻老师就联系,我做事情什么时候还轮到沈总来指手画脚了?我可提醒沈总一句,我汪淳跟那张老二不一样,我们汪家可不靠沈誉吃饭!”
其实汪淳这话倒也没错——
虽然沈誉在海城的地位确实是金字塔尖,但也不至于到对所有人都完全碾压的程度。
至少汪家是老牌世家,家底同样丰厚,虽不能说完全同沈誉平起平坐,但至少也是能相互制衡的。
也正因此,汪淳才敢在已知闻清临和沈渟渊已婚的情况下,还这么高调了…
但…
但沈渟渊听后,神情却依然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还随意点了下头,赞同般道:“汪少确实不靠沈誉吃饭。”
可略一停顿,沈渟渊就又话锋一转,不疾不徐抛出一句:“只是不知道,如果汪总得知汪氏前不久和秦楚科技的合作,失败的真正原因,是汪少私自挪用了项目的启动资金去买私人飞机…汪少还能否吃好饭了。”
听清沈渟渊在说什么的瞬间,汪淳瞳孔就骤然一缩,气势瞬间散了大半——
之前汪氏确实和秦楚科技有个合作,严格来说,这是老汪总交给汪淳的第一个项目,不算很大,因此启动资金也不算太高,一共八千万,但如果真的做好了,未来回报绝对是不止这个数字的,可汪淳却被狐朋狗友忽悠着偷偷挪用了这八千万买了架私人飞机,原本想的是等临期时候补进去,可真的到了那时候,汪淳自己平时零花钱一下掏不出这么多,更不敢去问他爸要,这钱没补成,秦楚科技那边知道后便以“汪氏不够诚心”为由,拒绝了接下来的洽谈合作。
汪淳之前费了好大劲在他爸面前卖惨替自己圆谎,才勉强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
如果让他爸知道真实情况是这样…那汪淳接下来的生活,自然是不会太好过的。
毕竟有个不争的事实——
他确实和沈渟渊不一样。
他需要靠他家里吃饭,可沈渟渊却反过来,沈家是在靠沈渟渊吃饭。
勉强提起口气,汪淳下意识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沈渟渊自然不会告诉他,只是淡声道:“想知道总有途径。”
微顿,沈渟渊又一字一顿沉声道:“所以为了汪少未来的愉快生活着想,还是不要再联系闻老师了,包括两天后闻老师的画展,我也不希望再见到汪少。”
这简直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可这一次,汪淳却没了继续同沈渟渊叫板的底气。
他嘴唇颤了颤,并没有再说出什么。
沈渟渊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毕竟闻清临还在外边等他。
警告够了,沈渟渊便准备转身离开,可他无意间抬眼,却正好看到了还立在桌边的,那束汪淳原本要送给闻清临的鲜花。
眸底猝然又沉郁两分,沈渟渊又忽然开口:“你之前是用哪只手,给闻老师送花倒茶的?”
他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汪淳一下没反应过来,可还不等他回答,沈渟渊就又自顾自道:“应该是右手。”
边这样说,他边低头,视线已经落在了汪淳的右手上。
不明白沈渟渊要做什么,但或许是本能里对危险的感知,汪淳下意识缩了一下右手。
可下一秒,他右手手腕就猛然被沈渟渊攥住了。
沈渟渊的动作快到甚至没有给汪淳分毫反应的时间。
等汪淳再回过神时…
他已经忍不住痛呼出声——
就一下,沈渟渊绝对已经把他手腕折断了!
沈渟渊垂眼,静静欣赏了两秒汪淳因为疼痛与恐惧扭曲的脸,才不紧不慢解锁手机,从微信通讯录里找到过去有次偶然加过的汪淳微信,干脆利落给他转了一万元。
“医药费,顺便,管好你的嘴,不要再联系闻老师,即便是一个字都不准。”
丢下这句话,沈渟渊便不再停留,对身后汪淳的无能怒骂充耳不闻,转身大步向餐厅外走去。